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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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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的花梨是狐狸的孩子。
要这么说似乎并不十分准确,那么,让我们换一种说法吧:她是狐狸的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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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孩子并非籍籍无名的县巫女之流,而是京中贵族之后:
父亲是藤大将之子松柏,母亲是清河亲王之女玉响,也算是出身显赫。
但父亲遭到流放,朝堂倾轧,乱象横生,藤原家同清河亲王这一支失和,父母的姻缘也就此断绝后,她的生母际遇就变得坏了起来,身体也不行了。
知此身难以久长,那位还很年轻的贵族女性就在临终前拖着病体,把婴孩带到了京里的伏见稻荷大社。
于是,与其素有旧交的稻荷神就在在众人的啧啧惊叹中显了灵,火一样红的大狐狸摇晃着尾巴从神台上跳下,叼起了放着小女孩和油豆腐的箩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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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花梨过上了和一群毛团子朝夕相处的日子——
自她有记忆以来,她的日常就是给嘤嘤嘤的狐狸团子们随手顺毛,和它们一起笑闹着闯入正殿,小飓风似的席卷过巫女们手上的供奉,然后叫跳着飞也似的逃到山野里去了!
哪一天神社中来的客人见得供桌上一片鸡飞狗跳,那其中必定有淘气的花梨的手笔,而稻荷神从不对此加以训斥,反是对此多有乐在其中——
看那群没事板着脸的神官们变脸多有趣呀!
若说小花梨未来时小狐狸们的破坏力为五鹅,那现在就是五百头大白鹅在他们屁股后头嘎嘎嘎地追着,把他们啄得鼻青脸肿惨叫不止,连装模作样的高帽子都掉了,有趣有趣!
被闹得头昏眼花的神官们可不觉得有趣。
胡闹,胡闹呀!这些野狐……呸,狐仙大人们可以不介意如此行径会对神社造成的影响,但他们这些自公家处领了神职的官员可不能就这么置身事外!更何况那小女公子到底算个名门之后,要是在京里的风流公子们口中,她成了个不懂礼仪满身野气的粗人,面上无光的可是他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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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大人,花梨小姐这样是不行的啊!”
实在忍无可忍,神官中的一个捧出了新供奉的果物,在神龛前跪下,仰望着懒洋洋地趴在神像头顶的红毛狐狸,鼓起勇气出声:
“京中其它人家的小姐早已在此年纪传出了多才娴静的美名,也纷纷有了结亲的人家。可花梨小姐,她年已十二了,至今仍像个无知无识的孩子般玩闹……这让我等如何能堪玉响夫人的嘱托?”
“那又如何?”漂亮的红狐狸尾巴摆了摆,爪子搭在自己的雕像鼻子上,浑身摊成一张饼,懒洋洋地道,“有贤名可不见得就能快活。今上所封的斋宫,是个死气沉沉的孩子……”
“花梨小姐终是要嫁人的!”神官拭汗不止,“您再宠爱她,她也终是要融入贵族们的圈子,做个独当一面的贵夫人的。吟诗作对,进退礼仪,若是对这些全都一无所知,她又当如何取悦……不,与未来的夫君有共同语言?”
红狐狸沉默片刻,小肉垫伸出爪子,从自己的金身上滑了下来。
“你说得对。”它语气严肃,“那么,我这就为花梨找个老师教她诗词礼仪好了。”
“雕像!雕像!”神官看着被刮下来的金粉,再也顾不得被踢倒了一地的果物,只崩溃地按住了自己被踩歪的帽子,发出了一声极凄厉的惨叫,“您的雕像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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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官们推荐了许多文人或女官,但稻荷神并未如他们所愿。
诚然,花梨已经长大了,她也确实需要一个老师来教她这个年纪的贵女们该懂的事。
但那个人既不该是想要哄骗年轻女孩、吞去玉响夫人所留巨资的没落贵族,也不该是意图把这奇货可居的神眷之女送给贵人们,好借此一步升天的蝇营狗苟之徒:
在看透人心这一方面,神官们远不知稻荷神所能知晓的范围之广,更何况那是故人相托之女。
最终它给花梨找来的,是个名为小狐丸的俊秀男子,一个有着雪一样长发、丹砂般双眸,以及几可入画俊朗容貌的——
“呜啊,耳朵!最喜欢狐狸了!”
娇小可爱的黑发女童看见新老师的第一眼就满脸红晕地扑了上去,一副要把自己挂在对方身上不下来的架势,“让我摸让我摸,我可会顺毛了~”
来人闻言一笑,双耳一抖,十分快活地蹲了下来,好让小女孩不必蹦得那么高也能摸着自己的头发:
“啊~你就是小花梨吧?初次见面,我是小狐丸,虽然名字是小,但个头很大哟!”异色毛发的美男子说着,惊喜地抖了抖耳朵,“哇,那群小家伙说得果然没错,小花梨很擅长梳理毛发呢……嘿咻!”
他把小女孩往肩头一放,让她捏着自己的耳朵坐好,“带你飞起来咯!”
“呀!”花梨兴奋地红着脸小小尖叫了一声,很快就变得更加开心起来,“你真的好高呀,小狐丸,”女童趴在他头顶往下看漂亮的鼻尖,猜测着他的鼻尖到底离地多高,“这么高,为什么不叫大狐丸呢?”
“——因为小狐是我协助宗近公锻的刀呢。宗近公是个知道感恩的人,就直接用协助他的我来命名喽。”
稻荷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跳到了花梨的头顶,漂亮的火红色大尾巴在女孩颈侧扫来扫去,“听好了,花梨,小狐丸在宫中业已百年,我命他教授你汉字与女书,将宫中轶事讲与你知,以免将来遭到人类哄骗。你已十二,该是结成的年纪了,我不可能一辈子把你当成小姑娘来养。”
“我才不会被人骗……”花梨扁嘴,漂亮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
“哈哈哈,小花梨当然不会被人骗。稻荷神大人,小狐必不辱命。”花梨搂住小狐丸脖子,听见他语调很欢快,好像大概可能有点幸灾乐祸,“不过在下昨夜就想说了,将我从宫中带出来的话,今上大概会疯掉……”
“——神明大人!!!”
话音刚落,公家分派至此的神官就扶着歪掉的帽子冲了进来,“神明大人,今上、今上请求您为他找回爱刀小狐丸,并大斥玉藻夫人是只该死的妖物,要把她处死——这可怎么办是好啊!!!”
“……啊,被刀和女人同时抛弃了啊,鸟羽的那一位。”从小花梨头顶跳到了她怀中,大尾巴一甩扫过了小姑娘白生生的手背,漂亮的红狐狸哈哈笑了起来,“小狐,花梨,一起来晒太阳吧。”
“小狐……?诶……诶?诶!?”
可怜的神官仰望着白发男子高大的背影,徒劳地伸着手,一张脸苦哈哈的,整个人都要垮下来了,“神明大人,等等,神明大人?”
稻荷神大人不理他。
火红的大狐狸轻灵一跃而上,和一大群嘤嘤嘤的小毛团一起,在神社的屋顶上享受地晒起了太阳,露出肚皮给小花梨顺毛,偶尔翻个身给小狐丸让位,于是那位白发的付丧神也在喉咙里发出了舒服的咕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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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新老师的花梨,仍旧是让神官和巫女们痛心疾首的存在。
这女孩长成后容貌娇艳可爱,吟诗作画也十分出色,曾有惊鸿一瞥者叹她品貌极佳,但那些热爱半夜摸进小姐们房间一夜风流的贵公子们,却总对她咬牙愤恨不已:他们从未得手过。
照理而言,被寄养在神社中长大的孤女,应当对男女之事毫无防备,乃至十分天真柔顺才对。
为何三番五次与佳人隔帘应对,一旦夺入室内,不是把个穿着十二单的稻草人摸到了手,就是眼前一黑、等第二天醒来,发觉自己在神社门口睡了一觉?
“小狐丸!”花梨对此十分生气,就像小时候那样扑过去被白发的付丧神抱起来,抓着他直扑棱的耳朵揉呀揉呀揉,“我想要个情人!符大将哪里又得罪你了,我还没把他衣服扒下来,你就把他扔出去啦!”
“作为大将,他却孱弱不堪,连我随手一击都不能躲过。”
样貌俊秀的付丧神说着耳朵抖了抖,伸爪把女孩往怀里一捞,“啊~是那里,就是那里没错,好舒服~”小狐丸说着舒丨服得眼睛都闭起来了,“再摸摸头,再摸摸头!”
摸个鬼头啊!花梨气得抓住了他月光般皎洁的银发,猛地往下一拽。
“赔我情人啦!”她红着脸,“母亲大人跟我说了,那是人间乐事,无论如何都该尝试一下。我寿命短,得趁着年华最好的时候多享受一下才对,干嘛老是要把事情搞黄!快陪我情人!符大将你不喜欢的话,我看太政大臣家的梅公子就——!”
她睁大了眼,拽着长发的手一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抓住了。
湿润的触丨感凑近,而后带着进食般凶猛的力道啃噬着她,那狼吞虎咽般的架势让花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刚能喘上口气,就感觉到身体变轻,尖锐的犬齿叼住了她,而后用力一咬——
“疼!”花梨痛呼一声,刚抬脚要去踹对方就被反过来镇压了,然后她看见白发的付丧神抬起头来舔了舔唇,金色的兽瞳亮得可怕。
她看着俊秀面容上极具侵丨略性的危丨险神情,整个人都在这一瞬热起来了。
“啊,会疼是当然的。我可是野狐,咬人自然会疼。”
小狐丸说着又俯下头叼住了她,犬齿在颈丨部柔丨嫩的肌丨肤上反复研磨着,顺着锁丨骨留下了带着微微刺丨痛的濡丨湿一片,“人间乐事吗?于野兽来说,也是一样的啊。”
“你……你……!”花梨惊呼一声,眼里迅速泛滥的泪水让她头皮发麻,“小狐丸!”
付丧神再度咬住了她。
他有着人的外形,却也有着野丨兽的特征。
在女孩几乎要啜泣起来之后,他才带着她的手强往下按去,教她学着安抚,汗水在彼此靠近的身躯上融成了一片热气。
“想丨要吗?嗯?想丨要吗?”小狐丸的声音因为忍耐变得格外沙哑惑人起来,他咬着花梨的耳垂低声含糊着,感受到她的手在颤抖地绷紧,“说你想丨要。嗯……说你想丨要。”
花梨的意识早就模糊成了一片。
她撒娇般迷迷糊糊地刚说了句想丨要,就被忍耐了许久的兽类迫不及待咬噬,然后哭喊着在付丧神手上咬下了牙印,到最后累得连动都不能动了,还在啜泣着发出不成字句的呜咽,浑身上下都被付丧神盖满了红痕。
待到第二天早上醒来之时,少女羞恼地发觉自己正被小狐丸抱在怀中,两人十分亲近,他正毫不客气地把她抓在手里把玩,后颈也被轻轻叼着,活像是只被母兽担心走失的幼崽。
床头……床头放着个开了盖的红漆木盒,里头放着样式精巧的四样糕饼。
花梨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这分明是给新婚夫妇吃的东西呀!
“小狐丸,小狐丸!”她拿手去拍抓着自己的那只爪子,红着脸唾弃自己糟糕的体力,“你……你快跟母亲大人解释清楚,符大将并未与我同眠,这饼送错啦!”
……于是,精力回满油光水滑刚想求顺毛的野狐瞬间变脸,带着委屈的怒气把花梨按在榻上,让她又哭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