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白系列）花》九天sky

1、第 1 章

　　我已经在这条街上游荡了二十多天。

　　不是我喜欢做孤魂野鬼，而是因为还有些心愿需要自己去完结。街角有一家花店，周二上班的店员是个很漂亮的女生，我暗恋她一年零两个月，却一直没有开口。

　　至少，让我再多看她几眼，如果能和她有个小小的交集，那是最好的了，不过我知道，现在没有人能看到我，这个想法不过是奢望。

　　这天是周二，我从家里慢慢的走出来往花店走。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好像是我还没有出车祸，没有在冰冷的医院里看着父母对着我已经凉了的尸体哭泣，没有离开这个美丽与丑陋并存的世界；我还是可以早早的骑着单车和隔壁的孝树（阿门，樱井孝宏和高桥广树的结合体）去上学，在周二的时候绕远特意经过这个街角，只是为了看那个漂亮店员一眼。

　　突然脚下的路有了剧烈的晃动，我惊讶的抬头看，有一个庞大的怪物正朝我扑了过来。

　　胸口很闷，腿脚也不听使唤。

　　完了，我的脑袋里只剩下这俩字。我没来得及和漂亮店员告白，也没来得及看她最后一眼，就要被这个丑陋狰狞的怪物吃掉了。

　　我已经闭目待死，却听见了沉闷的敲击声和那怪物的痛号。预期的疼痛和黑暗并没有侵袭我。我战战兢兢的张开一只眼，看到的是一个少年的身影，很勇敢的挡在我的前面。

　　他的头发在风里散开，一根黑色的头绳落下来，掉在我的脚边。如果是被风割开的，他的速度还真是快。

　　他套着一件很奇怪的黑色衣服，穿着草鞋的脚稳稳的蹬着空气，仿佛那是可以借力的结实平整的地面。他身体前倾，双手紧紧地握着一把木刀，牢牢的架住了怪兽。

　　我愣怔的看着他的背影，那身对他来说过大而极不合身的黑衣服在风里飘着，勾出他瘦小的身体轮廓。他很弱，我这么想着。也许他出现也救不了我，只会陪我一起死。

　　“离开！”少年叫了一声，清亮又短促的声音让我如梦初醒.我愣在那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还是个孩子，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撑着木刀的手臂细瘦到让人担心。让他面对一个庞大而丑恶的怪物，而我这个大学生却撇下他独自逃跑，真的太……

　　我犹豫着说：“你……”

　　“走！”少年又说。他的手臂在抖，显然凭他架住那个怪物太费力。怪物生气的吼叫着，抬起手抓向少年，被灵巧的闪开了。少年毫不畏惧的举起木刀再向怪物劈去，怪物不闪不避，巨大的巴掌朝着少年挥过来。少年灵活的转过木刀架住，谁知道那怪物的力量实在太大，木刀瞬间四分五裂。

　　少年显然是没想到木刀会断，他呆住了，眼看着怪物的手掌就要拍在他的头顶。我束手无策，只能握紧拳头看着。

　　“让让水天逆卷吧，捩花！”

　　有力的一声呼喝，然后眼前起了一座白色的光墙。我抱住手臂护着眼睛，承受着巨大的冲击力。也保护着头不被飞舞的石块砸伤。

　　过了一会儿风平浪静。我迟疑的拿开手臂，不知道会不会看到少年被啃噬的残缺的躯体。其实刚才我很想和怪物谈一下，那个少年像是一个病弱的小鸡崽儿，（孩子爸，借用下你的比喻……）要不然吃我吧，我比较壮，而且也不老，应该比那个只剩了几两骨头的少年要好吃。并不是因为我多么高尚，而是因为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本来少年是要救我，但是他技不如……怪，败了。他那个豆芽菜身材，估计怪物吃了他之后肯定不会放过我，而我就成了害他丢了命的人。我虽说很自私，但是不喜欢欠人家人情，因为我妈妈说过这世上真的存在因果报应，就是没报在眼前也会报在以后，就算没报在自己身上也会报在儿女爱人身上，就算是没报在这辈子也会报在下辈子。

　　我不想拖欠着这个少年的债，下辈子还。所以让那个怪物吃壮实一点的我，拖一拖时间，说不定凭少年刚才出现和躲闪的那个灵巧的步子，他能跑了。

　　但是这个怪物没有给我谈判的机会，现在那个怪物已经没了踪影，少年也不见了。

　　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状况，周围已经没有了刚才那让人窒息的压力，显然危险已经解除了。我想起刚才那有力的声音，不由抬头寻找。

　　我的直觉还是准确的，因为我抬头的那个方向，在半空中稳稳的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看上去很有精神的年轻男人，他翘着一头黑色的短发，穿着和刚才那个少年一样的黑衣服和草鞋，不过那衣服很合体，不像那少年的，大到似乎一抖就要从身上掉下来。他的手里也拿着武器，不过不是木刀，而是一柄好看又奇怪的白色长枪。

　　当我看到他的时候我放心的笑了，因为那个少年现在正被他夹在胳膊下，用力踢动着双腿，看起来一点事也没有。

　　男人笑着在我身边稳稳落了地，然后放下了不停挣扎的少年。男人抬起两个手指做了敬礼的动作，和我打了招呼，然后问：“呦，你没受伤吧。”

　　“没事，真的太谢谢你们了！”

　　“不用客气！是吧，小朋友。”他摸了摸身边拉着衣服紧腰带的少年的头，笑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你才小朋友！”少年不高兴的叫，“你瞬步还不如小朋友！”

　　男人无所谓的耸耸肩：“瞬步好也没什么用吧，看你刚才吓得连逃跑都不会，胆小鬼。”

　　“我不是胆小鬼！你明明是五席，斩杀一个低级的虚还要始解，你才丢人。”少年握着拳头中气十足的对男人喊，虽说他长的很瘦小，嗓门倒是挺大。

　　“哇哇，小朋友不要对恩人这么无理，我刚才要是不始解你就要被拍成肉饼了，再说你现在不是还不会始解，啊，小朋友~~”

　　“……”少年噎了一下，然后又大声叫回去，“你瞬步还不如小朋友！”

　　……又绕回去了……我有点黑线的看着我的两个救命恩人无厘头的吵闹着。

　　“是是，小朋友的瞬步的确很厉害。”男人做出了让步。

　　“哼。”少年很臭屁的仰着头做了一个美滋滋的表情，然后蹲下来捡起刚才掉落的头绳，“啊，断掉了……”

　　他无奈的抓着披在肩膀上黑到泛蓝的头发，为难的看着男人。男人顺手为他理了理：“没关系，就这样吧。倒是你，怎么还在这转悠？”

　　最后这句话是对我说的。

　　我这才想到，他们是什么人，或者说，什么鬼？

　　男人似乎看出了我的迟疑，他把手里的长枪变成了普通的武士刀，然后插回腰间的刀鞘里。

　　“我们……不对，应该说我，是死神，是为你们这些灵魂服务的。看你应该在这游荡了一段时间了吧，还有什么心愿么。”

　　“死……死神？”我慌了。

　　“啊啊……”男人为难的挠了挠头，“不要做出这么害怕的样子吧，我们……不对，应该说我，是好死神啊。”

　　少年愤愤的踢了男人的小腿一脚。他毫不在意，继续对我说：“那么，请教一下你的名字？”

　　“名字……”我犹豫的看着他，害怕说了名字就会被他收进宝瓶里---虽然他现在看起来没有带这种东西。

　　男人有点不耐烦了，他抱着手臂说：“他叫朽……呃，志波白哉……”话没说完，少年嗵的踹了他的大腿一脚，截住了他的话。

　　“你才叫志波……”

　　“对，我叫志波海燕，是他的丈夫。那么，你呢。”叫志波海燕的男人笑咪咪的用一只手禁锢住志波白哉的活动，继续和我说着话。

　　“铃木，铃木涉。”（我承认我是在借用杉田组那俩孩子的名字，我有罪。）我惊诧的看着白哉，我以为粗糙如她是个男孩子来着。有这么一个身材平板嗓门粗脾气暴的妻子，志波真是命苦。

　　白哉愤怒的一口咬上志波的胳膊，让他迫不得已放开了自己。然后叉着腰对我说：“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哎哎，死神生活的究竟是一个什么世界，结了婚的女孩子竟然是这个德行。我黑线的看着白哉穿着过大的衣服披着头发在那叉着腰大呼小叫，心里暗暗为自己的将来担心。

　　“哦呀，开个玩笑啦，白哉你不要这么激动。呵呵，其实他是我弟弟。那，铃木啊，你究竟还有什么事，没事的话我要进行魂葬了。”说着他拔出武士刀，用刀柄对着我，我看见那上面浮出了一个印章似的图案，泛着的白色光芒显得很圣洁。

　　我急忙举起手：“不要！志波君……我其实还有些事情没做……”

　　志波扛着刀依然让那个白色光印晃着我的眼睛：“那么是什么事呢？说来听听。”

　　我局促的看着地面不知道该说什么，白哉不屑的说：“有什么事痛痛快快的说出来，没用。”

　　我被一个孩子这样说，脸立马红了，可是……还是有点犹豫。

　　白哉不耐烦的拽着志波拿着武士刀的手：“别啰嗦了，快点解决了他，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偷跑出来的！”

　　志波假装被迫的样子跟着白哉朝我靠近：“你不要怪我，你也看见了，是我的小朋友比较着急……”

　　眼看着刀柄就要按在我的额头上，我急忙倒退了一步，叫了一声：“别！”

　　志波就止住了脚步，用没拿刀的手臂环住白哉的肩膀把他按在自己的怀里，防止他的小动作。白哉不服气的喊：“志……唔……呜呜恩恩……”没等叫完名字就被他的哥哥顺手捂上了嘴。

　　“铃木，你到底要不要说，我们没有时间和你耗啊。”

　　我只有厚着脸皮说：“那边……街角……”果然，没有勇气的时候说的话自己都听不清楚。

　　而被志波环在胸前的白哉终于气急败坏了，他的双手被他的哥哥抓在手里，人也牢牢地被抱住。他想要跳起来用头顶撞志波的下巴，可惜根本跳不动，想要倒着踢志波，却总是被熟门熟路的避开。他忍无可忍飞起一脚踢在我的膝盖上：“呜呜呜呜……唔嗯唔……唔……”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不要和蚊子一样！他说。”志波一脸正直的翻译了白哉的话。

　　“街角的花店，今天……今天的店员，我一直喜欢她……”

　　“哦哦。”志波一脸了然，赞许的点点头：“少年情怀啊。”

　　“可是我一直没来得及和她有什么接触，我想……至少让我和她……和她说句话……。”

　　“这样……”志波为难的皱着眉，他放开捂着白哉嘴巴的手抓了抓头发，然后低下头看白哉，白哉也正仰着脸看他。

　　“很麻烦啊。”志波迟疑的对我说，“因为白哉是偷跑出来的，你看他穿的还是我的衣服。我们也没有携带义骸，三个被人类看不见的人，怎么办呢……”

　　“去找浦原吧！”白哉闪着大眼睛，很热切的模样。

　　“没用，浦原的设施还不完全，义骸不能正常使用。”

　　“啊……难道还得回去给他偷义骸不成……”

　　“我倒是没问题，白哉你怎么办。”

　　白哉低着头用脚踢地面：“我跑出来很不容易的……你说夏日祭很好玩我才和你来的……”他小小声的说着，还用眼睛偷偷的瞄着志波。这时候的他才终于有了一点弟弟该有的样子。

　　志波一手揉着白哉的肩膀一手揉着自己的短发，一脸的犯难，我也心里打鼓的看他。

　　过了好半天，志波突然一拍手：“啊！”

　　白哉高兴地仰脸看着他：“怎么办？”

　　志波蹲下来解开白哉的袜带，从他的脚踝上摘下一件物品递给我：“这个。”

　　白哉慌忙挡在我的前面拉住志波的手臂：“你……你干嘛……”

　　“借给他用一下吗，乖……”

　　“你已经给我了。”白哉固执的抓着他的手，认真的重申自己的意见。

　　“白哉，你再不听话我以后不会收留你了。”

　　白哉抓着他的手哀求似的晃，但是志波假装很严肃的撇开视线不看他，过了好一会儿，白哉才撅着老高的嘴巴说：“好吧……”他很委屈的对志波眨着眼，然后从志波手里拿走那个东西，过来亲自系在我的手腕上，郑重的对我说：“先借给你一会儿。”

　　我看着手腕上滑如丝缎的红锦线，那上面坠着一颗白到透明的清凉的珠子。

　　“这个……”

　　“啊，这个是定魂珠，除了安神之外，魂魄带上它可以短暂的现出实体，一会儿别人就能看见你了。”志波一边给白哉绑袜带一边和我解释。

　　“真的？那为什么他带上没有被看见？”

　　“白哉啊，他和你不一样，他生下来的时候就不是活人了。”

　　我将信将疑的看着自己的手，果然，就在我犹疑的时候，我看见自己的影子一点点在地上显露出来。

　　“真的！我有影子了！”我高兴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志波笑着说：“快去找你的漂亮女友吧，别和我们说话了，别人会以为你这里有问题的。”他指指自己的头示意，然后安抚的拍着委屈的白哉。

　　我嗯了一声，急急的往街角走。到了花店门口，我却感觉又紧张了，伸手摸摸脸，又热又涨。

　　腿突然被踢了一下，我回头看，是依旧撅着嘴的白哉：“混蛋，别在这吞吞吐吐的耽误时间！”我无措的往他身后看，志波无奈的笑着和我做口型：生气了，别在意。

　　我鼓足勇气走进去，正对上那个漂亮的店员的视线。

　　“先生，欢迎光临。”她笑得柔和而温暖：“要选花送给什么人呢，我能不能帮上您？”

　　我努力平息这自己通通的心跳，尽量不让声音颤抖：“我想……送给一个美丽善良的小姐……祝……祝她……一生幸福安宁……”

　　她笑着走出来，站在我身边，我甚至可以看清她眼角下一颗小小的红色的痣。

　　“这个，铃兰”她从我前面的二层栏上拿下一把淡藕色的花，“代表着纯洁，也代表着幸福的到来，吉祥和好运。”

　　我看着花，心里思量着该如何告诉她。

　　“我觉得这个可以代表先生的心意了。”她已经回了柜台后，拿出包装纸向我示意：“可以吗？”

　　我点点头，看着她灵巧的包好花，然后微笑着捧给我。我急忙拿出钱包，还好，钱包里的钱竟然可以真的拿出来，否则就糗大了。

　　“替我付一枝白玫瑰的钱。”

　　耳边突然清晰地传来这个声音，我一激灵，看到志波的脸。

　　“别回头，多给她一枝白玫瑰的钱就行了。”他说完就走开了。

　　我找出钱递给她，她摆摆手：“您给多了。”

　　我挠了挠头，然后灵机一动：“啊，昨天……昨天我在这买花的时候，钱没带够，所有……有一枝白玫瑰没有付钱……”

　　她这才点点头，收了钱，很慎重的对我说：“我会记得对店长说的。”

　　我红了红脸，捧着花在那站着不动，她有点诧异的说：“您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我的脸更红了，我偷瞄志波和白哉，他们两个都在花店门口，这一瞄让我吓了一跳，志波正捏着一枝白玫瑰单膝跪地献给白哉。他似乎在说着什么，但是声音很小，我听不见。

　　先别说他们那一身奇怪的不古不今的衣服做这种西洋绅士动作很别扭，就说是一个哥哥拿着白玫瑰用求婚的姿势献给弟弟这件事本身就够奇怪了，而且……现在在店员小姐看起来，是不是一枝白玫瑰诡异的漂浮在空中的情景？

　　白哉倒是立马一扫阴霾，喜滋滋的接过了玫瑰花，还就着志波半跪的动作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我回头看店员小姐，她似乎并没有发现门边诡异的玫瑰花，因为她正有点奇怪的看着我，但还是挂着温和的微笑。

　　看见刚才志波给白哉献花的场景，那以毒攻毒的一吓使我的心似乎安静了一些，我尽量学着刚才志波绅士的微笑，半弯下腰把花送到店员小姐的面前：“小姐，祝你一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