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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17《诡镇异闻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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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无星当然不可能自己把食盒拎回去。
他叫来了店里的小二跟他一起回到陈家,并让小二直接把饭菜一路送到了陈商万那里。
而他自己则是被管家拉到了一边。
靳无星:“家主印鉴?”
管家:“是。”
由于陈家商会的人员众多,管理起来自然不可能只通过口头传话,掌柜们的诸多活动,都得需要印有家主印鉴的书面证明。
这玩意儿就跟皇帝手里的玉玺一个样,虽然不是谁有就能成为家主,但继承商会的人没有印鉴,却也会寸步难行。
之前那群掌柜的,是只记得遗嘱的事情,还没反应过来,才没追究靳无星的资格问题。
等他们都回过神来,这也是个麻烦事儿。
管家:“印鉴没跟遗嘱放一块儿,老爷也没跟我提过放在哪里。”
他已经找遍了能找的角落,还是没能找到。
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靳无星。
可惜——
靳无星:“老爷也没跟我提过这事儿。”
也许是因为这个时间点的原主跟陈老爷子尚且关系还不够亲密,他没有从陈老爷子那里得到任何相关的信息。
而在原本的时间线里,世界资料也没提过相关的讯息。
就好像陈老爷子一死,家主印鉴就自然而然地到了原主手中似的。
不过,靳无星倒是突然想到——难道昨晚来的人,不是想杀他,而是想找这个东西?
可只是为了找个东西而已,至于把房间祸害成那样吗?
而且,陈商万和陈秀珑的嫌疑,已经差不多被排除了。
不是陈二也不是陈三,那还能是谁呢?
了解的讯息越来越多,事情反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起来。
靳无星:“行,我知道了,等我再找找吧。”
然而就在之后的十多天里,靳无星几乎快把陈家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那个家主印鉴。
难不成已经被人拿走了?
可靳无星怎么想,都觉得不太有可能。
陈家虽然家业丰厚,但由于人丁单薄,其实宅邸并不算特别地大。
二进的院落内外分明,保镖们和下人房都在外院。
而陈秀珑自陈老爷子死后,几乎天天都住在外面,内院实际上住着的人,也就是靳无星跟陈商万两个了。
两个人又都不需要下人贴身伺候,因此每日进出内院的人员,都十分简单。
一个正屋,几个厢房,外加一个小祠堂。
拢共就这么大一点地方,偏偏就找不着了。
那东西能藏到哪儿去?
这日。
靳无星又找了一圈,一无所获后正要回自己房间。
没想到家主印鉴没找见,却意外撞到了陈家兄弟的吵架现场。
“你还真把他当妈了?!”
陈秀珑的声音不消分辨,就灌了靳无星一耳朵。
他藏起身形侧耳细听,很快搞清楚了情况——
原来是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的陈秀珑,喝得酒气熏天,开口就说要来找靳无星。
结果刚巧被陈商万撞见,以为他又要去找靳无星麻烦,便出言拦了他一下。
谁知,就那么一句话,就把浑身是刺的陈秀珑给惹毛了。
他顿时就嚷嚷开来。
“也是,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能喝点儿汤也是好的啊,”陈秀珑这回喝的可比上回多多了,醉得舌头都有些大,“否则你回来干嘛呢?你说是吧,啊?!”
陈商万的语气倒是一如既往地平静,他没理会陈三酒后的混账话,只是皱着眉说:“你喝醉了。”
说着,还伸手想要去搀陈秀珑,以免他醉倒。
“我没醉!”
陈秀珑说着,用力一甩,狠狠把陈商万的手甩开,力气大到自己都跟着踉跄了一下。
他大着舌头道:“我没有比现在更清醒的时候了!”
陈商万下意识地朝他伸出手,可又被陈秀珑给拍开了。
“你巴着他,爹也宠着他,甚至把遗产全留给他了……那我呢?谁还记得我是谁呢?”
陈秀珑还在说,说着说着,语气里除了质问之外,还多了一丝茫然:“我其实,求得也不多,就求他能多看我一眼,多一眼也行,可结果呢?!”
结果就是老头子在五十多岁的年纪,娶回了一个比他还要小上两岁的“男妻”!!!
对此,陈秀珑当然不是没有反对过。
可无论是他的反对、他的抗议,还是他为此做出的种种叛逆的行为,都被陈老爷子无视得彻彻底底。
陈老爷子的心,好像一瞬间就被那个“男妻”给占满了。
就像写有遗嘱的那张纸一样,轻飘飘地,连他名字的一席之地都不配有。
“你告诉我,是我错了吗?!”
陈秀珑突然揪住了陈商万的衣领,红着眼睛质问他说:“你说,他这么做,对得起我,对得起我娘吗?!”
直到听见这一句,陈商万一直如常的脸色,才终于有了变化。
他低眉看着陈秀珑的眼里,情绪冷硬如冰。
但喝迷糊了的陈秀珑,对此却毫无所觉。
他还在自说自话:“娘死了之后,爹立刻就像流水一样地往府里抬小妾……什么狗屁的青梅竹马、一生一世一双人,全他妈的都是鬼话!”
“然后人老了,活到头了,突然宣布自己找到真爱了,还他妈娶回来一个男人?!把我和娘,都硬生生变成了一个笑话!”
陈秀珑咬着牙,把被他揪住的陈商万往外一扔,要哭不哭地说:“你知道我、我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说到后面,陈秀珑的声音已经绷不住了。
他带着哭腔,同陈商万控诉道:“还有什么手足兄弟,要我说,都他妈是狗屁!”
“当初娘刚死,你说去国外就去国外,一去五六年都不见回来,”
陈秀珑说着,眼睛更红了,像是怕眼泪留下来羞人,用胳膊狠狠抹了一下眼睛,才红着眼继续说,“我、我当初就差跪下来求你了,你都没回头看我一眼,现在倒是知道,跑回来摆哥哥的谱……你算什么东西!”
“还有那个什么……”
气急的陈秀珑,应当是想说靳无星,可被酒精蒙蔽的大脑,又一时间不知该怎么称呼他,就直接继续这么说道:“以为一点小恩小惠,我就会对他感恩戴德了吗?呸,恶心!”
他边说,又连呸了好几口:“跟你一样!什么兄弟,我呸!一样恶心!”
喝醉的陈秀珑,就好像是一个陷入了应激状态的刺猬,借着这股酒劲儿,将心里憋了许久的委屈,用最伤人的话给吐完了。
说完后,过于激动的陈秀珑,甚至还因为缺氧又踉跄了一下。
陈商万见状,下意识就又伸出了手。
可刚伸到一般,青年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居然收了回来。
于是,陈秀珑到底还是在没人搀扶的情况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冰凉的地面令陈三浑浑噩噩的脑袋,有了一瞬间的清醒。
然后,他就听见陈商万的声音说:“你说得对,咱们的确算不得什么兄弟。”
陈秀珑脑子和眼前都还在发晕,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差了。
可若是他还能多几分清醒,便能发现陈商万的脸色,此时阴沉得有些可怕。
或许是真的被陈秀珑的话伤到了,陈商万语气冷硬道:“我本就无心于陈家家产,只是你太过烂泥扶不上钱,母……”
他顿了一下,到底还是在陈秀珑面前,换掉了对靳无星的称呼:“夫人这才找上我,想让我帮忙接手陈家,倘若你要是能再争气一点,他又何苦舍近求远?”
“若你真那么不甘心,就先把你身上的那股酒味和脂粉味都洗干净了,活出个人样来,再来跟我抢陈家吧。”
说完,陈商万那也不管陈秀珑什么反应,兀自扔下他一个人坐在地上,就那么拂袖而去了。
角落里,刚听完一耳朵八卦的靳无星没动地方,更没有去帮陈秀珑的意思。
而是突然问系统道:【有关于陈秀珑母亲的资料吗?】
【啊?】系统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才翻找着说,【世界资料没大提及,只知道陈老爷子的前一任妻子,跟他是青梅竹马,两人一起长大的。】
成年后,二人顺利结为夫妻,婚后生活也算是无忧无虑。
陈老爷子的身体虽说是弱了些,但又不舞刀弄枪,对日常生活倒是无碍。
只是好景不长。
随着陈老爷子父亲的去世,原本只会舞文弄墨的陈老爷子,被迫扛起了陈家的家业,也经历了一段较为漫长的痛苦时光。
包括尹言东——就是曾经的陈谦君,陈家长子的死亡,都是在这个时间段里发生的事情。
夫妻二人的感情,可能也是因此才疏远了些。
但很快,陈夫人就又怀上了陈商万,陈老爷子也在压力之下,迅速掌握了陈家。
那之后,直到陈夫人死前,夫妻二人的感情都还很好。
好到陈夫人死后,陈老爷子立刻流水一样的纳妾?
想到刚刚陈秀珑的话,靳无星对此表示怀疑。
但世界资料只记录事实,又不负责探究当事人的想法。
因此即使靳无星想考究,也是无从下手。
靳无星:【那她怎么去世的?】
系统:【病死的,走得很急。】
靳无星:【什么病?】
系统:【这就没有记录了。】
也是,陈家夫人跟原主又没有什么交集。
世界资料向来也都只会记录与命运之子关系更密切的事情。
系统问靳无星说:【怎么,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难道宿主大人怀疑世界资料有误?
靳无星倒是并不怀疑资料的真实性。
毕竟在他心中,世界资料其实代表着绝对客观的事实——否则任务就没法进行了,快穿局为难任务者做什么呢?
他只是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就比如陈商万。
母亲刚死,陈二就选择了背井离乡。
甚至不顾陈三的苦苦哀求,远赴重洋去求学。
期间,更是一次家都没有回过。
直到此次奔丧。
还有纳妾的事。
靳无星了解了一下陈家娶过的小妾数量,着实是被震惊到了。
难怪能被称为“流水席”。
其人数巅峰时期,陈家内外院的厢房加在一起,都还不够人住的。
若说是陈老爷子,因为爱妻去世而自暴自弃,倒也不是说不通。
只是这数量,还是难免叫人觉得异常。
靳无星站在这边陷入沉思,醉倒的陈秀珑已经昏昏欲睡地要倒在地上了。
系统犹豫了一下,怀疑自家善良的宿主,是不小心把人给忘了。
于是轻声提醒道:【宿主大人,您……不打算去搭把手吗?】
靳无星被它叫回了神,但却出乎系统意料地说:【不用。】
系统:【啊?】
它话音未落,远处另一头,管家的身形突然急匆匆出现——一看便知道是为了陈秀珑而来。
系统:【这是……】
靳无星:【大概陈商万叫来的吧。】
系统:【哦哦。】
原来宿主不是不在乎,而是心里有谱啊。
瞬间有些误会靳无星的系统,羞愧地红了一下脸。
靳无星没注意它。
他看着管家着急的脚步,心想:陈商万还是心软。
陈家这对看起来针锋相对的兄弟,果然都还是把彼此放在心上的。
那边陈秀珑酒气上涌,发作完一通后,早就失去了意识。
整个人摇摇晃晃地坐在地上,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说着梦话:“谁稀罕跟你争,我本来就只想做个唱……”
唱什么?
后面的话被陈秀珑含在嘴里,完全听不清了。
“哎呀,坐哪儿也不能坐地上呐!这多凉呀!”
陈管家也没听清,就听见一个“做”字,跑过来连忙把陈秀珑连扶带拽地抬了起来。
一边说话,一边提陈秀珑抖搂了两下脏掉的衣摆。
然后架着踉踉跄跄的陈秀珑,就那么离开了。
完整看完这场戏的靳无星,很快也回到了自己房间,早早休息了。
次日,陈商万来找靳无星请辞的时候,靳无星其实并无意外。
但他还是明知故问:“为什么?”
陈商万把头低得极低,只对坐着的靳无星,露出一个头顶:“……是我才疏学浅,难堪大任。”
靳无星当然知道他是因为顾忌陈秀珑才会找这样的借口。
可陈商万又不知道他知道。
于是,靳无星把手上的账册合上,指着对陈商万说:“这些天一直都做的很好,是有什么别的顾虑吗?”
陈商万只能把身子弯的更低,用沉默来应对靳无星的质疑。
“也罢,不愿意说就算了。”
靳无星能理解陈商万的意图,但这不代表他就要轻易放过这样一个好用的劳动力。
于是他放下账本,站起来对陈商万说:“那你跟我走一趟。”
陈商万这才疑惑抬头:“去哪儿?”
靳无星却没有回答他的意思,抬腿就离开了。
陈商万无法,只能快步跟上。
等他跟着靳无星来到商会的铺子里,陈商万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靳无星是出来做什么的。
这几日,由陈商万代为处理,靳无星过目的商会诸多事项,已经在经历最初的混乱后,逐渐走上正轨。
而就在靳无星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熟悉了商会的运行规则后,今天就带着陈商万来,大刀阔斧地开始改革了。
他对掌柜们的过往履历皆不追究,还重新对商会进行了分责分成。
掌柜们自然有抗议,但都被靳无星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去。
问就是刚刚执掌家业还没经验,望大家海涵,可话语权却分毫不让,自始至终都牢牢都在自己手里。
就这样,一行人一路走一路查,几乎将商会闹了个天翻地覆。
就连早就事不关己的陈二叔,这回都被惊动,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刚一进铺子的门,就看见铺子掌柜正被尹言东反手摁在地上。
反观靳无星,却坐在上首,稳如泰山。
“住手!”陈二叔喝道。
他忌惮着尹言东不敢靠近,也不是真心要替掌柜出头。
因此只在非常有限的距离内前进两步,就站在原地不动弹了。
以尹言东的性格,当然不会把陈二叔的号令放在眼中。
然而这次,他却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陈二叔——然后,真的跟着放开了手!
陈二叔见状,心里咯噔一声。
顿觉不妙。
果然,那被放开的掌柜对他并无任何感激,还没等站起来就破口大骂:“老子让着陈嵘康那龟儿子,那是给他脸,还真以为我怕你们陈家吗?!”
还看着陈二叔,眼神嫌弃地说:“你这孬种跑这儿来充什么滥好人呢,滚开!”
陈二叔:“……”
那掌柜不仅嘴上污言秽语,手上也不遑多让。
见陈二叔挡住了他的路,便想要直接上手推搡。
“尹老板。”
“啧。”
尹言东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出手了。
只见他胳膊一伸,一把就揪住了那掌柜的后衣领,把人从陈二叔面前薅回来的同时,往地上狠狠一撂!
那人结结实实地摔到地上,瞬间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也没能力再出口成脏了。
尹言东趁这功夫,三下五除二就将人绑了起来。
还不忘顺手捞过一块抹布,把他的嘴给堵上。
掌柜:“!”
陈二叔这才汗涔涔地凑过来。
在觑了一眼尹言东后,才小心翼翼地对靳无星说:“嫂子,这样是不是有些……太过粗暴了?”
尹言东闻言,顿时冷笑一声。
陈二叔也不敢看他,只能期盼地看着靳无星。
靳无星却说:“我有分寸。”
陈二叔闻言,原本还想说点儿什么。
一旁的陈商万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二叔有所不知,这人非但借着管理之责中饱私囊,刚刚还对母亲出言不逊,甚至想要动手动脚!即便是尹老板不出手,也合该送他去见官!”
要他说,尹言东已经够客气的了。
就凭这人刚刚的所作所为,掰断他一只手那都算是轻的!
见陈商万居然这么替靳无星说话,陈二叔只好讪笑两声,讷讷应是。
心里却泛起嘀咕:这两人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不过这事过去,陈二叔又说起了别的。
靳无星今日搞这么大动静,陈二叔难免有些担忧地说:“……这么做出发点虽然是好的,可是不是有些过于冒进了?”
他是个凡事都更爱和稀泥的性格,看着靳无星这样大刀阔斧的改革,难免会有些胆战心惊。
但靳无星却摇头道:“若是不冒进些,便总会有人想着欺上瞒下。”
他本来就算是新官上任,不在开头把威严立住,就总会有人心存侥幸。
等之后发展成尾大不掉的情况,反而就更难办了。
“而且现在不立规矩,以后老二更难做,”靳无星这么说着,回头问陈商万说,“刚刚我说的有关分责和分成的问题,你都听明白了吗?”
一旁始终光听着的陈商万,没料到靳无星突然问起了他。
在愣了一下后,才犹疑地回答说:“……听明白了。”
靳无星:“那记住了吗?”
陈商万:“……大概?”
靳无星:“那这回交给你,可以了吧。”
在陈商万有些愕然的目光中,靳无星条分缕析道:“不涉及到严重问题的所有决策,都可以由你一人决定。”
“若是碰上什么难办的事情,就先推脱说要请示我,先敷衍过去。”
“还有……”
“等、等等……”
陈商万明显有些跟不上节奏,他打断靳无星:“……母亲这是何意?”
明明他才向靳无星请辞不是吗?
怎么看现在这架势,好像靳无星直接就要把陈家交给他了一样?
靳无星闻言,无奈道:“不是你说,自认为才疏学浅、难堪大任?”
陈商万:“……”
所以呢?
难道他这是在……教他?
陈商万没料到对方会将自己的推诿当真,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靳无星抬眸问他:“而且你出去求学,不就是为了这些?”
陈商万一听,脸色就突然又变了。
在提及自己的专业时,他总是会出现应激状态。
但这几日来,他已经习惯了靳无星的说话直接,因此倒没有把这人的话误会成明嘲暗讽。
可即便如此,青年的脸色,还是变得僵硬了起来。
其实早在回家之前,他就知道自己的专业会为人诟病——学这个还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继承家产?
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
他学商业,当然不是为了这个。
他只是简简单单地……
靳无星:“难不成你学这个,不是因为喜欢干这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