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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06《诡镇异闻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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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结束后,宾客们揣着满腹的算计,各自回了家。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陈商万连招呼都没打,就径自离开了灵堂。
陈二叔见状,只能朝靳无星讪讪一笑:“您别见怪,商万也只是……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不来罢了。”
毕竟二人今日的这一遭对垒,几乎算是陈商万全败。
靳无星似是也知道自己把人欺负惨了,闻言摇摇头说:“无妨,孩子罢了。”
言语间,听着竟还真有点长辈对小辈的放纵感。
陈二叔:“……”
他这个男嫂子还真够奇怪的,难不成还真把自己当人后娘了?
明明单论年纪,靳无星可比陈秀珑都还要小上两岁呢!
不过陈二叔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嘴上却把话说得漂亮:“是,多谢嫂子体谅。”
二人正说话间,尹言东晃晃悠悠地凑了过来。
陈二叔见了,心下顿时松了口气。
葬礼结束,可算是要把这群莽汉给送走了!
这家里老守着十七八个长相粗犷的彪形大汉,哪怕陈二叔没做什么亏心事,都要叫他们的气势给压垮了!
要不是这是陈老爷子生前定下的买卖,他又何苦非要熬到现在?!
好在今日这就算是彻底了结了,他也跟着解放了!
靳无星当然也同样发现了走来的尹言东。
他眼神一闪。
这是……想走?
对上尹言东看起来没什么温度的视线,靳无星心道:那恐怕不行。
尹言东并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兀自走到了二人面前,散漫地朝他俩略一抱拳,说:“葬礼都完事儿了,那我们也该撤了。”
举止间,他故意没看靳无星,只当自己是在和陈二叔一人在说话。
陈二叔闻言,高兴地甚至都没计较尹言东随便的语气,张口就想把人送走。
可靳无星此时却突然开口,打断他道:“尹老板这是……不想干了?”
语气就跟尹言东离开,是不负责任地在耍脾气一样。
听到这话,尹言东才终于舍得看了靳无星一眼。
同时,语气淡淡道:“合约本来就规定我们只保护你到葬礼正式完成的日子。”
言外之意,就是从合约这边,挑不出他什么错处。
而且真要论起来,其实他们的合约早在陈老爷子下葬时,就应该结束了。
只是没料到陈商万回国的行程,耽搁的实在太久,他们才被迫延误到今天。
而靳无星听后,则是先作出恍然大悟状,随即又问尹言东说:“那不知尹老板,有没有继续合作的想法?并非延续之前的合约,而是由我本人跟你重新签订。”
陈二叔闻言立刻大惊:“什么?!”
怎么还要把这群人继续留着?!
而尹言东闻言,亦是有些诧异,他一挑眉,语气颇为古怪地问:“陈夫人,还想雇佣我们?”
“当然,”靳无星平静道,“毕竟我与尹老板,合作得应当还算愉快?”
靳无星语气坦诚,似乎是真心这么觉得的。
可尹言东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却更加古怪。
合作愉快?愉快在哪儿?
愉快在他当面挑剔靳无星长得不够好看?
还是愉快在靳无星暗戳戳把他推出去挡灾?
尹言东唇角抽了抽,有些无语道:“还是不了,跟陈夫人合作实在是太‘愉快’了,再来的话,我可承受不起。”
他怕折寿!
靳无星闻言沉吟片刻,不顾陈二叔的震惊,主动加码道:“那价格翻倍?”
尹言东:“不。”
靳无星:“三倍。”
尹言东:“不。”
靳无星:“五倍。”
尹言东:“我不!”
靳无星:“……”
尹言东的回答始终一以贯之,在第三次拒绝靳无星后,甚至朝他恶意满满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显然就是不想让靳无星如意。
啧。
靳无星只能在心中暗自咋舌。
心说:反派这个莫名其妙的幼稚劲儿,还真是有够难搞的。
但要他就这么放尹言东离开,那却也是万万不可的——毕竟作为反派这样一个不可控因素,还是待在靳无星眼皮子底下,才更好操控,
于是一计不成的靳无星,转念又新生一计。
“既然尹老板决意如此,那我也不强求。”
刚刚还执意要将人留下的靳无星,忽然间就改换了口风。
像是不经意般,靳无星忽然提起了陈秀珑:“不过您其实倒也不用着急离开,老三先头本来就醉了酒,又被你打晕过去,现如今肯定还趴在床上,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
尹言东被他这突然换了的话头,给搞得一愣。
而很快,靳无星又接着开口说:“原本趁着这点儿时间,我还想设宴犒劳一下兄弟们,连日以来帮忙站岗的辛苦呢,就算你担心他来找麻烦,其实倒也不用走得这么……匆忙的。”
说到最后,靳无星还故意停顿了一下。
好像是临时把一个不太合适的词,给咽了回去,以免听起来像是在谴责尹言东落荒而逃。
可尹言东怎么可能听不出靳无星的意思。
于是男人顿时火冒三丈:“谁说我是担心他来找我麻烦了?!”
“可是……”靳无星闻言有些不解地皱眉,看着尹言东疑惑道,“若不是因为怕他,你何必拒绝这么丰厚的一笔酬劳?”
“我……”尹言东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直接摆烂道,“我就是不乐意,怎么地吧!”
靳无星也不跟他辩,用安抚小孩儿一般的语气,对气急败坏的尹言东说:“其实就算你护不住我也没什么,老三那个性子……疯起来不管不顾的,你因此有所顾忌,也都是人之常情。”
说着,他甚至怕刺激得还不够,又加了句:“不算丢人的。”
尹言东:“丢……谁说我护不住你了?!”
区区一个陈三罢了,他还会怕?!
尹言东:“我能收拾他一次,还怕收拾不了他第二次?你让他来找我,看看到底是谁怕谁?!”
靳无星:“你要是真不怕,那就留下来。”
尹言东:“留就留,我能怕他……”
靳无星:“那就多谢尹老板。”
尹言东:“……”
尹言东:“………………???”
等等……
可靳无星却不打算给他开口的机会,立刻吩咐一旁的下人说:“给尹老板去安排一间上好的厢房。”
靳无星转回头,朝着尹言东又道:“之后需要仰仗尹老板的时候还多着呢,可不能怠慢了。”
尹言东:“……”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上当了的时候,事情已成定局。
尹言东面色由红转青再转红,盯着靳无星看了好半晌。
然后,才一字一顿地咬牙切齿道:“效、率、更、高?”
靳无星闻言,也丝毫没有自己耍了心机的惭愧,反而朝尹言东会心一笑:“见笑。”
谁让尹言东性子就是幼稚,偏偏就吃激将法那一套呢。
这人居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尹言东看着靳无星,觉得自己的牙根儿都开始痒了!
可他能怎么办?
又不能当众咬死靳无星!
尹言东倒是也想豁出去,不要脸地当场改口。
可靳无星对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的手段,实在是玩儿的太明白了。
还没等尹言东组织好语言开口,就率先低下了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脆弱道:“若非尹老板,今日我还不一定会落到什么下场呢。”
他语气里带着一点藏了但没藏住的后怕,似乎真是发自内心地对尹言东有了依赖,轻易就给了他人一种非尹言东不可的感觉。
不过事实上,靳无星也确实是非“反派”不可就是了。
尹言东:“……”
对于自身足够强大的男人来说,锄强扶弱大概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因此面对靳无星的示弱,即使尹言东再犯驴脾气,也有点不好意思改口了。
而一旁的陈二叔没料到就几句话的功夫,事情竟然就急转直下了?!
怎么搞的!???
可惜,没人关心他的震惊。
尹言东最后到底没有改口,同靳无星重新签订了新的合同。
——当然,没有放过刚刚靳无星承诺的五倍酬劳。
揣着被耍的一腔愤懑,签完合同,尹言东走的时候,还是气鼓鼓的。
而等在他身后的一众汉子,也没想到都说好了要离开,居然峰回路转还能留下来,顿时一个个都高兴地不得了。
毕竟陈家家大业大,下人的待遇也很是不错,在这里睡了这么些天,说实话,他们还真都挺舍不得走呢!
不同于其他人的开心,彪子反而忧心忡忡地凑了过来,问道:“东哥,你咋想的?不是说好今天就走吗?”
尹言东闻言,没好气地把新签的合约拍到了他的胸口,说:“五倍酬劳,搁你你不要?!”
虽然实际上,是因为他中了靳无星的激将法。
可这事有点丢人,尹言东可没脸朝外说。
众保镖自然不疑有他,没等彪子看清,合同就被七手八脚地哄抢走了。
“五倍?”
“真的假的?!这不发了?!”
彪子顾不上跟他们一起高兴,捂着被尹言东重击的胸口,悄咪咪回头觑了靳无星一眼,才又转回头来,做贼似的朝尹言东说:“五倍酬劳,他图啥呀?”
尹言东本来就不耐烦,看着彪子那张五大三粗的脸挤眉弄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有话就说,别在这儿跟我拐弯抹角的。”
彪子闻言,脸色挣扎了一下,随后,还是咬牙道:“东哥,我的意思,你可得小心点……”
他说着,又做贼似的给了尹言东一个眼神,示意他看靳无星:“那可没准儿真是个狐狸精,你别……你可别上了他的当啊!”
要不这人花这么大价钱,非要把东哥留下做什么?!
没准人就是看中了东哥身上丰沛的阳气呢!
尹言东听了,往前走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转头看向彪子,脸上的表情简直一言难尽。
彪子不明所以,一脸懵懂地看着尹言东。
还没等他问他东哥,为什么要这么看他,彪子的后脑勺就被人狠狠抡了一下。
“叫你彪子你还真彪啊?!”尹言东边揍他边骂,“还狐狸精……我看你像个狗熊精!一天天的,光长个子不长脑子,你还真够对得起你自己的名字哈!”
挨揍的彪子捂着后脑,险些一嗓子嚎出来。
可挨着剧痛,他还是锲而不舍地委屈道:“可他这明显就是朝你来的嘛,不是看上你了,还能因为啥?!”
彪子觉得自己好无辜!
那陈老爷子说是死于心疾,实际上指不定是因为啥呢!
尹言东这回连搭理都懒得搭理他了,冲彪子翻了个白眼,就继续朝外面走去。
只是走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他气得有心再回头骂彪子两句,可一扭头,不知怎地,视线鬼使神差地,就往靳无星那边多瞄了一眼。
恰逢靳无星刚和陈二叔说完话,在他看过去的瞬间,靳无星抬起头。
二人视线意外对上。
微扬的凤眼中,是惯常不带情绪的冰冷,但靳无星在看清视线的主人是尹言东是,眼中的冰冷却似乎因为看的人是他,而莫名地有所消融。
随后,靳无星微微挑眉,示好般地朝尹言东点了下头。
唇角扬起的淡笑,在那张脸上看着有些陌生,却又意外地十分和谐。
……还好看的要命。
尹言东见状,眉心跟着微微一跳。
随后有些狼狈地收拾回了自己的视线。
都怪彪子说些有的没的,害他脑子里也跟着胡思乱想!
气不过的尹言东这么想着,回头又狠狠踹了彪子一脚。
彪子:“……”
他好无辜!
而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贴上了“狐狸精”的标签,见尹言东挪开视线,靳无星也跟着收回了目光。
耳旁陈二叔还在不满地絮叨,靳无星于是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你知道尹老板的全名吗?”
“啊?”陈二叔以为靳无星是在向他提问,于是回答说,“不知道啊,您问这个干嘛?”
“他叫尹言东。”靳无星盯着陈二叔,一字一顿的说,“语言的言,东西的东,尹、言、东。”
“啊?”陈二叔有点蒙,“哦……”
可靳无星跟他说这个干嘛?
他又不会去直呼尹言东的名字,知道他姓尹不就得了?
而且靳无星这不是知道尹言东叫什么吗?干嘛还来问他?
陈二叔被靳无星搞得一脑门问号。
靳无星:“……”
看来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想通这点,靳无星看着陈二叔的视线,忽然带上了些不可名状的怜悯。
尹言东对陈家的恶意明明已经不加掩饰,可陈家对此却无一人觉察。
所以陈家会得到那样的结局,或许也称得上是自作自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