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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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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述惊得从化妆台上掉下来,满脸委屈,大声道:“林哥,我是直男!!比钢管还直的那种。”
室内诡异的气氛终于有所缓解,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吃瓜群众松了口气,不用在知道圈内秘密后使劲憋着,美味的瓜却只能自己一人享用的难受程度不亚于喷嚏打不出来。
他们同时又有点小失望,差一点就能听到不得了的东西了呢。
林余讪讪笑道:“呃,抱歉,只是开个玩笑,我当然知道你是异性恋。”
严述心有余悸:“吓死我了,林哥,生怕你真误会我了。”
严述很快自我调节好:“林哥,我一直觉得你是那种很正经的人,没想到还会开玩笑,一开还这么吓人。”
事实上那句话一出口,林余自己都愣住了,他不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更何况这么冷的玩笑。
但林余是谁,他才不会尴尬。
林余反问道:“怎么,我很严肃吗?”
严述挠挠头:“其实也不是严肃,嗯,就是,怎么说呢……”
“林哥你平时都挺温和的,不严肃也不板正,跟大家相处都挺好的,但就是感觉有层膜一样,和我们不太一样,哪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
“但是最近,尤其今天,现在,”严述想到前不久发生的事,还心有余悸,“感觉林哥你变了点,硬要说怎么变了的话……”
严述说着说着,认真了起来,低头沉吟了一会儿,忽而眼睛一亮,说:“变得更鲜活了。”
林余一直安静地听严述讲,闭眼让粉刷刷眼皮。
最近真的变了吗?
或许吧。
今天这场戏尤为重要。
硝烟离淮城越来越近,终于战火烧到了这座城池。
枪声、轰鸣声不绝于耳,哭喊惨叫涌进宋玉的脑子,他立在厅堂中央,咬紧牙关,脸色惨白。
淮城兵败。
白军攻破城门,淮城齐大帅英勇抵抗,最终被杀害,齐少帅率一支精兵杀出重围,不知去向,不知生死。
白军行事残暴不仁,占领淮城后,淮城百姓的痛苦可想而知,必是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
还有齐衡,若是被追兵抓到,死亡或许是他最好的归宿。
垂于两侧的手止不住地发颤,宋玉缓缓闭上双眼,不愿去想那惨状。
“宋先生,长官请您做客,请跟我走。”
宋玉睁开眼,眼前这人是白军长官的副官,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都带着枪,讲门堵的严严实实。
宋玉冷硬道:“不去。”
副官保持着笑脸,继续好声好气地劝说:“宋先生,您真的只是去做客的,我们这庆功宴办表演精彩,佳肴满桌,包您喜欢。”
“当然,要是您愿意赏脸开嗓,唱个几句,那就再好不过了。”
宋玉:“不去。”
他一个淮城人,参加白军因攻破淮城办的庆功宴,甚至为取悦他们献唱。
如果他去了,那真是莫大的讽刺。
接连被毫不留情的拒绝,副官的假笑僵在了脸上,他强忍着气,拍手命人端上一个红木托盘。
副官说:“长官知道宋先生爱玉,特意找来了这块鲤鱼戏蝶流云玉佩,哪怕先生不愿莅临庆功宴,这玉也是要送给先生您的,就当作白军的一点心意”
宋玉冷着张脸,未看那玉一眼,不接过去,也没有拒绝。
空气静静地流淌。
轻蔑,不耐,恶念。
这些明目张胆、不加掩饰的情绪和目光以空气为媒介,尽数传达至宋玉,而宋玉全盘接收。
蓦然,宋玉笑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副官的双眼,眼神像鹰一般锐利不屈,他猝不及防地打翻盘子,价值不菲的玉摔落在地,碎成两瓣,发出清脆的声响。
“垃圾。”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副官耳中。
副官勃然大怒。
“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你几分面子,真当自己是个角儿了!”
“让他给我跪下!”
两名白军士兵一左一右,踹向宋玉的膝窝,强迫他跪下。
双膝重重砸在地上。
宋玉赤红了眼,破口大骂。
“你们犯下的罪孽八辈子都洗刷不清!”
“午夜梦回,你们就不怕吗!”
“那些被你们折辱,杀害的人都看着你们呢。”
“打,你打啊!休想听到我宋玉的一声求饶!”
副官额角青筋暴起,狠狠一鞭子抽向宋玉。
衣服皮肉瞬时绽开,立见血痕。
又是重重的几鞭子下去,划破风声,落到宋玉身上。
宋玉闷哼,手指深深掐进肉里。
抽了大几十下,副官才消了火,将鞭子扔给旁人,对那两个士兵说:“把他带回去。”
一身素衣早已被鲜血染红,宋玉低垂着头,眼神涣散,被士兵拖出去。
他嘴里在唱念着什么,断断续续,气息微弱,叫人听不清。
左边的士兵皱眉,抬脚踹下去,没好气道:“神神叨叨些什么呢!”
宋玉像是没听见,依旧在喃喃。
士兵看宋玉半死不活的样子也懒得再理。
下了戏,立马有人搀扶林余起来。
林余的眼神还有几分涣散,意识似是停留在戏中,还未出来。
见林余一直没反应,工作人员有些担心,轻轻摇他,压低声音喊道:“林老师,林老师!”
林余回过神来,看到工作人员担忧的眼神,安抚地笑道:“我没事,放心。”
工作人员放松下来,语气轻快道:“吓死我了,还以为您入戏出不来了呢。”
“您演这场戏真遭罪,跪了这么久,这膝盖看着都痛,还有您身上也难免受伤。”
“您先去休息室歇歇吧,那里头备好了药。”
林余点头道谢。
小陈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林余,问道:“林哥,您现在感觉怎样?”
林余道:“没事,只是跪一跪,挨几鞭子,算不得什么。”
林余饰演悲剧色彩的角色过多,莉然难免担心他的心理和精神,交代让小陈多关注林余这方面的状况。
小陈张嘴还想问,林余先一步打断:“好了,知道你要问什么,我的心理和精神状况都好得很。你和莉姐都放心吧。”
小陈本就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听到回答后,一路沉默地带林余去休息室。
林余闭了闭眼。
他刚刚是没有及时出戏。
属于宋玉的情绪太强烈了。
愤怒,屈辱,仇恨。
在一下又一下的鞭挞中,这些情绪愈发强烈而深厚,最终化作汹涌的海浪将林余淹没。
他浸在这片不平静的海中,海底的火山还在猛烈地喷发。
灾难性的情感彻彻底底地包裹住林余,让他难以抽离。
他一路告诉自己,你是林余,不是他,不是宋玉。
一直到了休息室,小陈关上房门,为林余倒了杯水。
林余坐在沙发上,喝了口热水,才完完全全地放松下来。
在演绎中,他往往是沉浸式表演,他会尽最大的努力成为这个角色,全盘接受这个角色的一切,感知角色所有的喜怒哀乐,承担角色的过去与现在。
而这样的表演方式十分容易让演员出问题。
以往他不会沉浸得如此彻底,因为邵延,总有一根线扯着林余,让他在与角色融合时,始终留有一丝余地和空隙。
但现在,他和邵延在不知不觉中越走越远,两人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联系一次,每次联系说不了几句话就没了,还有个白月光在中间哽着。
他还爱邵延吗?
爱。
有那么爱吗?
好像也没那么爱。
爱邵延好像已经成为了习惯,但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所以这一次,面对这样重要的戏份,他毫无保留地与角色融为一体,再加上这段日子因为邵延而产生的负面情绪,他没能及时出戏,甚至走了一路才将宋玉彻底压下去。
这样下去可不行。
小陈找到剧组提前备好的药,说:“林哥,涂药了。”
“好。”
林余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撩起衣摆,把裤腿往上掀。
“嘶——”
小陈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么严重。”
“林哥,你怎么不说?”
说完,小陈没再吭声,专心给林余上药。
望着双膝的惨状,林余也有些意外。
将近连续跪了两三个小时,还在地上拖行,膝盖受伤不严重才怪。
但他感觉还好,在忍受范围内,就没和导演讲,没料到这么严重。
林余道:“好像不怎么疼。”
小陈说:“您这是麻木了。”
林余摸摸鼻子,道:“幸好没让莉姐看到,不然少不了一顿说。”
小陈细致地涂抹好药,默默拿出手机,对林余的膝盖拍张照。
林余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该不会……”
“是的。”小陈直接肯定他的猜测,说:“我发给莉姐了。”
说着,他把手机给林余看。
林余恰好看到莉然发过来的消息。
【莉然:让他给我等着】
【咬牙切齿jpg.】
他手指微颤,只觉寒风四起。
林余和蔼地看向小陈,小陈大大方方地和他对视,似乎还有些疑惑为什么要这样看他。
对小陈,林余无话可说。
他微笑着将手机还给小陈,发自肺腑地说了句:“谢谢你。”
对这声突如其来的感谢,小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小陈拿回手机,尽职尽责地说:“林哥,把上衣脱了吧,我看看您上半身伤着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