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一月持恩

14、第14章

　　每晚跟着释羽打坐，已经成为了裴戎助眠的不二之法。
　　她总会在打坐的时候不知不觉睡着，然后一觉睡到大天亮，每每醒来还会发现自己身上的被子都盖得好好的。

　　可就在屋顶观星之后，总觉得每晚氛围变得有点怪怪的。

　　此刻，释羽正在打坐，裴戎便会时不时偷瞄上一眼，一来二去，她完全睡意全无了。

　　甚至，她萌发了一丝很想和释羽亲近的错觉。
　　呃，这就是所谓的老不正经么……

　　不然还是先躺下来吧，说不定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想到这里，裴戎便往床上一倒。

　　不得了，这个角度正好能让裴戎从下至上仰望释羽。
　　这个喉结、这个下颚线、这个眼尾、这个眉骨……

　　“阿嚏！”
　　看着看着裴戎打了个喷嚏。

　　释羽抬眼，跟往常一样帮裴戎盖好被子。

　　他托着裴戎的头，将枕头摆好，想让她睡得舒服一点。
　　之前，他会尽量让自己不碰到裴戎，但是现在，他似乎不大注意什么男女有别了，甚至还会有点情不自禁地想要抱抱她。

　　刚盖好被子，释羽便发现裴戎一直在看着自己。
　　他耳根一红，想抽身逃走，却被裴戎挽住了脖子。
　　裴戎这一抱，简直要让释羽失去了理智。

　　“戎戎…”
　　“嗯…二郎…”
　　两人互唤名讳，渐渐贴在了一起……

　　两位百岁老人刚摸索着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就听见门外的人犹犹豫豫的在敲着房门。

　　“咚咚…”

　　虽用符咒暂时隐藏了魔气，不能动用功法，但架不住一身修为，他俩依旧是耳聪目明。

　　听不见听不见……

　　“咚咚咚…”

　　“大晚上的，谁不好好睡觉来敲门啊！”裴戎怨气冲天。
　　其实不用问，她也知道门外是谁！

　　“是我…”

　　“安卿这倒霉孩子！”裴戎生无可恋。
　　释羽侧了侧身，往裴戎边上一倒，刚想坐了起来，又倒了下去。

　　裴戎只好去开门。

　　“此物……”安卿手里拿着玄丝腰带。
　　“哦，对。”裴戎接过玄丝腰带，“怎么掉在你那儿了，我还不知道呢。”

　　这条玄丝腰带上的修为已经彻底散尽了，现在就跟一条普通的腰带一样，丢哪里也没关系。

　　“这个……我见过…”
　　“你见过？在哪里见过？”裴戎问。

　　“枯荣子…掌门有…”安卿说，“他的是…法器…你这个…不是…”

　　玄门弟子拥有附上修为的法器，可有助于修炼，只会让法器和自身的修为日益精进。反之，一旦魔族接触了玄门法器，会使得该法器逐渐变成普通之物。

　　这安卿已经开始怀疑我们的身份了？

　　裴戎紧紧握住腰带，总觉得安卿发现了她和释羽的秘密一般，可这傻小子为什么特意来归还腰带，还问他腰带之事呢。

　　罢了，哪怕真的发现了，又怎样……

　　裴戎一脸冷静，故意试探地说道，“玄门弟子的法器长时间待在一个魔族身上，法器上的修为也会被魔气稀释的。”

　　安卿拉了拉他的衣服，将自己的脸往里面埋了埋，“魔族…看不上…玄门的…东西…”

　　“确实。”裴戎笑笑，见安卿似乎并没有怀疑他们，便说道，“谢了。”
　　裴戎将门一关。

　　这个安卿，好生奇怪……

　　释羽坐在床上，正穿着鞋。

　　“你穿什么鞋啊。”裴戎将玄丝腰带随手一丢。
　　释羽整了整衣服，“今晚没有月光，去禁池正好。”

　　“禁池？”
　　那个春荻提到的，风波涧的禁地。

　　“你是待在房里，还是同我一起？”释羽问。
　　“一起吧。”裴戎说，“要是被发现了，我们就直接打出去。”
　　“好。”

　　***

　　没有了功法，全靠拳脚功夫，许久没有行如此鬼祟之事。
　　上一次还是在灵因派的时候，现在想起就感觉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一时半会儿裴戎倒有点不大熟练了。

　　她一路跟着释羽寻到了一处高台。
　　这是一个大高台，围着一圈鱼鳞纹，不用猜都知道，这肯定就是鱼鳞台了。

　　鱼鳞台一面正对风波涧大门，另两面分别是门派弟子的住处和客房，如果照春荻所说，禁池离鱼鳞台很近，那么第四面就很有可能是通往禁池的路了。

　　裴戎紧跟释羽，突遇了两波巡查的弟子，但都被他们躲过了。

　　往深处走，很快就看到了一池水。

　　照风波涧起名字的逻辑，有鱼鳞纹的高台叫鱼鳞台，这有水的池子肯定就是禁池了。

　　可这池子初看并未见什么异样，也没有任何人把守。

　　“不会是那春荻胡说吧。”裴戎发自内心的觉得那春荻就是离谱本谱。

　　“未必。”释羽伸手探了探池面。
　　手指刚触碰到池中之水，就被一股力量弹开了。

　　“这是设了什么障眼法啊？”裴戎说，“你我都没有功法在身，怕是进不去了。”

　　释羽不慌不忙地从怀里取出一张符，在手里扬了扬，“只能用这纸符咒应应急了。”
　　“你淋雨的时候这黄纸没湿啊？”裴戎问道。
　　“你也太瞧不起我了。”
　　说罢，释羽将符咒往池水中一送。

　　那符咒立于池面之上，丝毫不会被沾湿似的，直直沉了下去，不一会儿就看不见了。

　　释羽盯着池面看着，似乎在等待什么。

　　此刻，四下无风，但那池面却开始震颤，如同被狂风扫过一般。

　　须臾，那符咒又慢慢从池水中升了上来，刚离开水面，就自燃了起来，只一瞬间便化为乌有。
　　那原本震颤的池面，渐渐如一潭活水般，竟开始自然地流动了起来。

　　结界被释羽的符咒打破了。
　　“可以了。”释羽说，“但只能破开一会儿。”
　　“已经很厉害了啊！”裴戎夸赞道。

　　“你水性如何？”释羽问。
　　“相当可以。”裴戎答。

　　释羽扬了扬嘴角，“我倒是不太行，你拉着我些。”

　　裴戎牵起释羽的手，两人相视一笑，跟殉情似的，双双跳入池水之中。

　　这禁池果然非比寻常，越往池底靠近越是敞亮，很明显能感受到一股玄门正宗那自以为是的气息。

　　池底种满了珊瑚之类的东西，像是特意布置过的，总之是一片密密麻麻，看得裴戎头皮都要发麻了。

　　她转头看了边上的释羽一眼，释羽一脸凝重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他们发现了池底深处有一处隐蔽的山洞，洞口同样设了一道结界。

　　释羽又拿出了两道符，符咒从洞口门缝里传入，但跟刚才不同的是，两道符竟原封不动地回到了释羽手里。

　　符咒失效了……
　　怪不得这里不用安排守卫，原来早就设下了精妙的防备了。

　　没办法，裴戎只好扒拉这门缝，试着看看能不能瞧见些什么。

　　洞里不知是点了烛火还是放着夜明珠之类东西，门缝中露出了一丝光亮。

　　裴戎看得眼睛都疼了，双眼几乎都要看成了对眼了。
　　她屏息凝神，终于慢慢能够看清了些。
　　只见洞中摆放着一口透明的棺椁，而那棺椁里面正躺着一个人。

　　那人气息全无，但看上去又不像是尸体，而且那棺椁中好像都没有水，甚至这洞里就没有水。

　　为什么会这样呢……

　　突然，不知是不是透明棺椁中的人察觉到了洞外有异样，竟然猛地睁开的眼睛，然后转过了头……

　　那人好生熟悉。
　　竟是辛灼！

　　裴戎吓得呛了一口水，连退了几步，第一反应竟是想要逃离石洞口。

　　释羽见裴戎颈后的符咒亮了一下，大致也猜也到了裴戎看见了什么。
　　他按住裴戎的后脖，深怕池面印出这道光亮，要是被人发现就不妙了。他又见裴戎被水呛到了，便在水中给她渡了一口气，裴戎这才缓了过来。

　　裴戎想着释羽说过，破除结界的符咒只能维持一会儿，到时候结界恢复，他们不离开这里便会被困住，想着还是先离开这里，与释羽商量过后再决定如何行事。

　　两人颇有默契地准备浮出池面，可才要探出池面，又发现水池之上围着几个风波涧的弟子。
　　想必他们是察觉到池底有异样，又不敢贸然下水，正在池边守株待兔。

　　好在没过多久，那几个弟子便散了……

　　裴戎探出池面，长舒一口气，却发现释羽不在边上了。
　　她心里一慌，只得再潜入池中。

　　只见释羽双目紧闭，正在缓缓沉入池底，裴戎赶紧游到他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裴戎拉着释羽一起探出池面，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带到池边的矮树下。

　　大概是夜深了，风也大了，矮树的枝叶被吹的四处乱晃。

　　“不好意思啊，借我们躲一下。”裴戎双手合十朝着矮树群拜了拜。
　　那几棵矮树像听懂了似的，竟也没有像先前一般晃的厉害了。

　　释羽一动不动躺在地上，裴戎拍了拍他的脸也不见反应，只得在他胸口连按了几下，释羽才猛然吐出了几口水，然后开始贪婪地呼吸。

　　“你这水性还真是不大行。”裴戎扶起释羽，在他背上拍了拍。
　　“还以为…要死了…”释羽还在喘气。

　　刚刚裴戎还没觉得有什么，但听到释羽这么一说，竟有点开始后怕了。
　　若是风波涧的几个弟子一直不走，被困在池底也就算了，但释羽能不能撑住就不好说了。

　　她又猛然想起，刚刚自己在池底呛了一口水，释羽第一时间渡了一口气给自己，那应该是释羽口中唯一的一口气了吧……

　　裴戎突然有点害怕，一把抱住释羽，“你可别吓我。”
　　释羽拍了拍裴戎，“没事了。”

　　裴戎抱着释羽，一点没有要放手的意思，“你刚刚才病好，冷不冷？”
　　释羽摇摇头，察觉到了裴戎的不对劲，“你怎么了，怎么一直在抖？”

　　“没事。”裴戎说。

　　刚刚那洞内并没有活人，但死人是不会睁开眼睛的。
　　除非洞里的根本就不是人！

　　不知为何，她竟突然不想和释羽提自己见到辛灼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