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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瘦草半成黄,犹见青枝含艳果 ...
钓系小心机王濠镜ד你”
前夫老王,开局即离
第二人称,ooc
1.
和王耀离婚后,你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头发染成了绿的。
那是一种饱和度极高的偏蓝调的孔雀绿,每次照镜子时,你都以为自己看见了一只芦苇丛中露出鲜艳尾羽的活蹦乱跳的翠鸟。
带着离婚后王耀分给你的巨额财产,你头也不回地逃离冬季干燥寒冷还时不时来一场沙尘暴show的京城,扛起飞机连夜润回你的江南老家。在终于回到你忠诚的南方后,连潮湿的地下室味都是那么的沁人心脾。
恢复单身的你活力四射,打扮得像只开屏的孔雀。不忘往食指上戴一枚表示单身的戒指,撩一把头发,喷上好姐妹弗朗西斯送的香水,花蝴蝶一般轻盈地飞进夜晚的酒吧。
玫红色渐变的心形墨镜,长度及肩的金色流苏耳夹,品红的丝巾,翠蓝色或孔雀蓝的头发,黑色的丝绒贝雷帽,白色的丝绸衬衫。
浅粉的酒液,透明的玻璃杯,白色平滑的桌面,璨金与蔚蓝拼接的琉璃窗,星星点点的阑珊灯光,暗河般流淌的音乐,深红的丝绒沙发。
坐在酒吧,你端起一杯燃烧的百利甜与它来了一张自拍,美滋滋地发给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几乎是秒回:“你的审美那么普通,但又那么自信。”
“emm……怎么不能自信呢?”你回复他,“我在这里坐了十分钟已经有三个人夸我了。”
“你确定他们是在夸你的审美吗?”
“不然就是被我精妙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了。”
弗朗西斯:“6。”
有来有回地怼了两轮,弗朗西斯不言语了。你收到一条新的消息,弹到了消息栏最顶端:
“你在哪儿?”
是王濠镜。
你:???
你只记得删掉前夫,却不记得删掉前夫的弟弟。王濠镜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直接让你尴尬到飞起,不知所措,满头问号。
就在你打算假装没看见时,那边又发来了消息:
“你在酒吧吗?嫂嫂。”
哪怕只是对话框平淡的两个字,这一声“嫂嫂”还是把你整得头皮发麻。你不知道王耀这个人在搞什么,连离婚这种事都不和弟弟说一声。
网络社交恐惧症的你五官缩成一团,纠结了半天,将杯中的酒一口闷下,在手机上敲敲打打出几个字:“没有啊,在家呢,怎么了?”
想了想,你又发了一条:“要睡觉了,晚安。”
王濠镜那边持续显示“正在输入中”,过了好半天才发来一个慢吞吞的“哦”。
就在你以为这场煎熬的对话终于可以结束,一条语音弹了出来。
背景音中,模糊的音乐耳熟异常,似乎刚刚听过。隔着冰冷的屏幕,王濠镜清浅平稳的呼吸声传了出来,发出一声笑意缱绻的气音。
“我就在你后面那个卡座,来碰个杯吗?”
你瞬间僵直了脊背,一寸寸扭过头。不远处的卡座,王濠镜晃动着手中的酒杯,琥珀金的酒液在玻璃杯中晃了一圈,流光溢彩。见你与他对视,他微笑起来,对你遥遥举起酒杯。
也许是酒精模糊了你的神智,你直接站起身,走到他对面坐下。
王濠镜手肘支在桌面上,半趴着,酒精蒸腾起他脸颊上浅浅的潮红,连眼尾都有一抹飞起的绮红,慵懒又妖异。他肩上松松垮垮地搭着黑色西装外套,内衬是贴身的白色高领毛衣,轻薄贴身的布料朦胧勾勒出线条流畅的锁骨。随着他喝酒时吞咽的动作,喉结在毛衣领下轻轻耸动,半遮半露。
你从前和这个小叔子见面的机会不多,每次都是在家庭聚会上。印象中,王濠镜是一个沉静内敛的年轻人,总是一丝不苟地穿着深色西装或玄色长衫,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如同王耀另一种意义上的翻版。
“你怎么也在这儿?”
你堪称挑衅地架起腿,脚尖前伸,若即若离地擦过他的裤脚。
高领毛衣领口下,半遮半露的喉结再次滚动了一下。
他眯起眼睛,笑得像只狐狸:“这家店是我的产业。”
白皙修长的手指扣着杯沿轻轻晃动,杯中的冰球旋转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动。你记得以前在王家的牌桌上看见王濠镜出牌的模样,几张牌在他的手指间灵巧地上下翻飞。
你忽然想起那个众所周知的梗,于是你也这么干了——
“听说你的手指很灵活,能展示给我看看吗?”
借着酒劲,你探出上半身,拉近与他的距离。呼吸交缠之间,檀香的烈酒与奶香的甜酒气味也融合混杂在一起。你闻出他刚才喝的是水楢木威士忌,以及他自带的冷冽的水生香,似乎是莲香。
王濠镜无奈地扬起眉梢,勾起唇角,伸出手来。
头顶的灯光是暖色的金,灯光下,指节分明的手指勾结在一起,在桌面上投下一个四肢修长的兔子影子。
“不要对我开这种玩笑啊,嫂嫂。”
他推了推眼镜,压住眼角飞起的那一抹绮红。一声“嫂嫂”被念得轻柔缱绻,尾音带了软钩子。
你皱起鼻子,桌底下脚尖轻轻地踢踢他的脚尖。
“我不是你嫂嫂。王耀没和你说吗?我们已经离婚了。”
王濠镜慢慢睁大了眼睛。
他睁大眼睛的速度过于缓慢,以至于你很难从他的眉眼中看出惊讶,而是看出了几分“果然如此”的了然。他抬起眼,墨色的眼眸在灯光下亮得惊人。
似是发觉自己的反应不对劲,他低下头,以手捂唇闷咳一声,挡住水光潋滟的唇与潮红浮现的脸,低低敛下睫毛,挡住眼底的光。他摸摸鼻子,像是不好意思。
“抱歉,——那我现在应该如何称呼你呢?”
你大概是真的醉了,伸手勾起他耳侧散落下的碎发,别到他的耳后,指腹带过他的鬓角。
“那就叫姐姐。”
王濠镜脸上的笑意缓缓绽开,让你以为自己捕捉到了池中睡莲芳华盛放的一刹那。
“好。”他从善如流,“姐姐。”
这让你不禁回想起第一次与王耀见面的时候。那年,你顺利出师没几年,独自经营一家玉石修复铺子。
那是一个下了初雪的冬天,店门被推开,夹带着几片微薄雪花与湿漉梅香的寒风顺着门缝进来。王耀走进来,玄色大衣衬得他面白如玉,如月光般照亮了室内。
他面上挂着春风般的浅浅笑意,一汪琥珀色的眼眸含着半分羞怯,毫无在商海中叱咤风云的影子。
“你好,我叫王耀。”
他对你伸出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手背上青蓝的血管清晰可见。
你原先趴在柜台上昏昏欲睡,一下子清醒了,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温凉的手,情不自禁地打磕巴。好不容易理顺了自己要说的话,脱口而出:“你好,结婚。”
王耀笑了。
如果说原先只是出于社交礼仪的常规微笑,这次则是发自内心的笑。温润如玉、皎洁如月,如缓缓绽放的景玉牡丹。
他温声回应道:“好。”
……有些头晕。
你敲敲脑袋。
王濠镜将目光转移到你的头发上:“怎么想到染这个颜色?”
“好看啊。”你理所当然地回答,“怎么,不好看吗?”
“好看。”他温声回应你。
紧接着,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王濠镜伸手向你的耳畔,五指插入你孔雀绿的头发之中。温凉的指腹与掌心紧贴你的头皮,掌根贴在你的脸侧,捂住你的耳朵,隔绝了外界的声音。他的手指顺着你的头发,从发根一路向下抚摸到发梢,让干燥蓬松的发丝从指缝中轻轻钻过。
就好像是在抚摸一只真正的翠鸟,将这只鲜艳温暖的小鸟拢进手掌心,倾听她啾啾的喁鸣。
指缝间夹带着几缕翠蓝色的发丝,被他送到自己的唇边,作势要吻。你从他手中去夺你的发丝,他游刃有余地陪你玩闹。手指纠缠打斗之中,他拿捏住了你的手指。王濠镜低下头,柔软浅色的唇轻轻触碰你的指尖,落下一个羽毛般的吻,一触即离,蜻蜓点水。
他扬起眼角,颇有几分意气风发的得意,眼尾的红越发靡丽起来,艳得惊人,又妖又媚。
——你们两个都醉了。
你后知后觉地、迟钝地意识到。
2.
成年人的暧昧通常点到为止,你没把王濠镜酒醉后的失态放在心上,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毕竟那天晚上,你们两个都醉得不轻。
随着天气的逐渐变冷,你每天呆在自己铺子里的时间越发少了。木质雕花的大门只敞开了一扇,内侧棉被一样的挡风门帘是灰扑扑的军绿色,成功地将冷风挡住了。
室内开了空调,旁边的香薰蜡烛幽幽地燃烧着,散发出清新好闻的水生香,似莲香。你趴在柜台上,数着最近寥寥无几的订单,昏昏欲睡。
门帘被掀开了,冷风吹得香薰蜡烛的火苗明暗不定地晃动起来,带来一阵若有似无的莲香。
你猛得坐直了。
王濠镜走进来,穿着玄色大衣,脖子上挂着暗红围巾,衣角和围巾随风微微飘荡。他敛眉轻嗅,闻出你点的香薰是莲香的,不禁弯起深黑的眼。
你莫名地感觉有些脸热。毕竟要解释你为什么要买和他香水同款的香薰这件事,确实有些困难。
“下午好。”他说,“外面下雪了。”
你立刻好奇地朝外张望:“今年的初雪还挺早,往年都难得下雪的。”
“是啊。”
他摘下黑色的手套,露出底下骨节泛红的手指。你倒了杯色香味全无的热茶给他,他也毫不嫌弃地接了。
“我有块玉牌想请你修复。”
“我得先看看。”你朝他伸出手。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放入你的手心之中。入手是沉甸甸的,带着他的体温,几块可怜的碎片叮当作响。
你摊开红布,露出里面四分五裂的玉牌,小心将它们拼在一起。正中心是一个不规则的孔洞,以此为中心,裂痕成辐射状四散。
“这是什么?”你指着正中心那个洞穿的弹孔。
王濠镜苦笑道:“这块玉原先挂在我胸前,一个月前……应该说是它替我挡了一劫。”
你了然,点点头,唔了一声,没再问下去。王濠镜负责的生意可不只明面上那么简单,尤其是他的主场在澳/门。
“受伤了吗?”你拿起一枚碎片,对光观察上面的断面。
玉牌上残留的体温还未散,即便是碎片依旧触手温润。想到它曾经被人亲密无间地贴身戴在胸前,你又开始感到脸热。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王濠镜慢条斯理地解开大衣底下唐装领口的盘扣,一点点露出底下的脖颈、锁骨。深色的衣服下,肌肤被衬得格外白,雪一般。在正中央的胸骨处,一块青紫的淤青格外狰狞。淤青中心,一粒血痂如朱砂痣一般凝固着。
“受伤了。”
你忍不住以指腹触碰他胸前那粒已经凝固的血珠,不敢多碰,只轻轻掠过:“怎么一个月了还这么严重?”
他不说话,只垂下头,深黑的眼睛从金丝镜上方抬起,一抹光在其中流转,我见犹怜。
你替他将领口掩好,忽然察觉到自己行为的过火,重新将目光转移到玉牌,讪讪转移话题:“这修复确实困难了些,我尽量吧。”
王濠镜低头,慢腾腾地系扣子:“好,麻烦你了。”
你忽然想起什么,掀开自己的袖子,露出胳膊,以及纤细皓白手腕那个通透翠绿的玉镯,将其顺着收紧的手背撸下,递到王濠镜手心里。
“这个是王耀送我的订婚礼,这几年戴惯了,走的时候忘记还他了,麻烦你帮我还回去。”
他慢慢收拢掌心,大拇指摩挲着玉镯。镯子和你的体温一个温度,带着浅浅的馨香,触手温润如凝脂,让人不禁浮想联翩,好像已经用自己的虎口将那截手腕圈进了自己手心里。
“好。”
仄声缱绻曲折,带着若有似无的软钩子,挠得人心痒难耐。
王濠镜对你浅笑,似清风霁月、杏霭流玉。
你忽然感到腻味。
当初王耀就是用这副嘴脸骗得你晕头转向,等到闪婚后才发现,这种类型属于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初遇时确实惊艳无比,结婚后才知道两个人的性格之间隔着天堑。他是温润如玉,完美得像小说里的白月光男主;你只是表面看起来温文尔雅,其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要是真的江南水乡温婉女子,就不会甫一见面就对人求婚了。然而你做的过火事远不止闪婚,离婚后染绿发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你和亚瑟、基尔伯特组建过摇滚乐队,最后因为你和基尔伯特双双食物中毒导致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和弗朗西斯身无分文地私奔到开罗,每天苦哈哈地卖艺、面对面啃面包没有分手,结果因为互补色与同类色的审美分歧而分道扬镳;在冬天闪击过莫斯科(bushi),成功地把伊万埋进雪里,被追杀了大半年;和伊丽莎白心血来潮地开着吉普车横跨亚欧大陆,追溯长子西征的路线,“兵临”维也纳后各回各家;在面对某个北意小伙的追求时,你也曾亲自上演了一番手拎大锤抡金条,把人吓到呆毛发蔫。
王耀一见钟情的是那个全神贯注低头工作时的你,是看似沉静认真、优雅知性的你,是一部分的你,不是全部的你。他在发现货不对板后一直包容地迁就你,但你不喜欢。
你喜欢一见钟情,喜欢天生一对,喜欢两个人相遇后发现彼此契合无比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你不会磨合自己迁就别人,自然也无法忍受别人磨合自己迁就你。
最重要的是,王耀温水煮青蛙的手段太过高明。他耳濡目染地把你打磨成他最欣赏的那个模样,等你回过神来时,发现曾经那个会骑着哈雷摩托飞跃沙漠的你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下会与他品茶煮酒、焚香抚琴的你。
这才是你离婚的原因。
——“付订金是刷卡还是扫码?”
你直接开口把暧昧到正好的气氛打破,毫不留情地把对话从朦胧的试探拉到现实,顺便染上铜臭味。
王濠镜无奈地苦笑,从大衣口袋里拎出手机:“扫码。”
原来有钱人在打开wx扫码时也要加载那么久。
你有些幸灾乐祸地偷瞄王濠镜手机上那个停留了很久的月球瞰地开屏页面。
“谢谢惠顾,两个星期后来取。”
心眼过多的小狐狸察觉出你的态度转变,若无其事地付了款。将茶杯中快凉透的茶水喝尽后,他将杯子搁置在案几上,态度如常地对你道别:“那就麻烦你了。”
王濠镜收拢大衣衣襟,拢了拢衣领,撑起黑伞,步入寒风之中。
越发大的雪花飘落在他墨色的睫毛上,模糊了他的视线。纷纷扬扬的雪花让世界苍白一片,漆黑的树干,薄薄的积雪,沆砀的雾气。
庭院里,你种着的一棵一人高的火棘结了果,苍绿的常绿灌木枝叶中是一串串小巧的朱红果,如红豆。积雪落在树上,莹白的,一小簇一小团地积着,玲珑可爱。
王濠镜想起你孔雀绿的头发与品红的滴胶发簪,军绿的门帘与深红的门廊,又看看眼前苍绿的枝叶与朱红的小果,忍不住地想笑。
冷风之中,他以如玉的手指轻轻拂去逐渐厚重起来的积雪,终于轻笑出声。
“我寄白雪三千片,君报红豆应以双。”
当然,如果这句诗被你听到,你大概也只会故意摆出睿智的眼神,假装没文化听不懂,然后继续给他倒没滋没味的茶。
王濠镜收回手,摸摸鼻子,叹了口气。
这次……大概算是被拒绝了吧。
3.
半个月后,王濠镜如约而至。
“勉强修补了一下。”
你用红绳将修复后的玉牌重新串起来,递到他手里。
王濠镜拎着红绳,对光观察。玉牌被修复得天衣无缝,原先四分五裂的模样一点都看不出来,中间那个触目惊心的弹孔也被你巧妙地补好了,看起来浑然天成。
“你太谦虚了。”
他收拢手心,遗憾地发现玉牌已经冷却成了室温,触手冰凉。
“你以后还戴吗?”
“不戴了。”他摇摇头,“得用红布包好后供起来。”
你没有嘲笑他的这点迷信,只是耸耸肩,撩了把毛躁的头发。
干他们这行的多少有些迷信,你也不是没碰到过抱着尊裂开的玉佛哭爹喊娘地找上门来的富商,那家伙哭得如丧考妣,仿佛裂开的是他自己。
王濠镜慢腾腾地扫完码,服了尾款,又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
“对了,这个能修复吗?”
你打开盒子,发现里面的玉镯眼熟无比,正是半个月前你让王濠镜帮忙带走的那个。玉镯要断不断的,一条裂痕可怜兮兮地攀缘其上,歪七扭八的,丑得要死。
你满腹狐疑地看向他:“这是怎么了?”
王濠镜不紧不慢地伸手扶了扶金丝框眼镜,那张一向风光霁月的脸上满是无辜:“不小心摔了一下,抱歉。”
你并不心疼,只遗憾于这样一个品质上佳的完美玉镯不再无暇。但再怎么遗憾,它的所有权现在也归王耀了,和你没关系。
“一个星期后来拿。”
你懒得追究怎么偏偏是这个玉镯被摔了,只看见王濠镜依旧满脸的无辜,好像一只亲手把水杯推下桌还喵喵叫的猫。
……他的黑发看起来很柔软。
你这么想,也这么做了。放下玉镯后,你忍不住抚摸他的头发。手指并没有冒犯地插入他的黑发之中,只是从表面慢慢掠过,就如同正在小心翼翼地抚摸一只脾气不明的野猫。
他的头发和你想的一样柔软,而且很柔顺,像是在触摸丝绸。
指腹抚过发梢时连带着发根都在颤,痒意从头顶顺着脊椎一路向下到尾椎,让他也忍不住跟着轻颤了一下。明明比你高许多,身量颀长的年轻人以微不可察的幅度慢慢弯下腰来,直到他的脑袋俯在你的肩头。
黑发洒在你的肩头,蹭过你的侧颈与耳根相交的那一小块敏感肌肤。他轻声地笑,夹杂着清幽莲香的气息洒在你的颈间。
你低头看他,发现他正飞起眼角斜觑你。明明是如朗月清风一般的人,此时竟然媚得厉害。你感觉自己似乎隐隐约约品尝到了一点他如玉外表下的阴影,那是狡黠、得意、见不得光的东西,正偷腥一般地窃喜着。
你不禁嘲笑自己原先的眼光。
王濠镜哪里就和王耀是同一类型了?他分明是个妖精,是长着雪色皮毛、故意伪装成浊世佳公子的狐妖。
发觉你并不排斥与他的亲密接触,王濠镜得寸进尺。原先只是垂下脑袋,现在则是货真价实地把他的重量压向你,紧密地靠在你肩头,将脸埋进你的衣领处。
你开始感到局面的失控,但又不好立刻推开他,只能装模作样地往后伸手去够那张二维码,催王濠镜付定金。
他眨眨眼睛,掏出手机,将手臂环到你的腰侧,以手腕侧面拦住你的手,以半环抱的姿势伸手到你背后,直接扫码。在输入付款密码时,另一只手也环了过来。
这下,你彻底落入他的怀中了。
你想呲他一顿,但是你有些懒得动弹,因为他身上真的很香,而且很暖和。
“这个手镯也能修复如初吗?”
“当然可以。”
王濠镜靠在你肩头,懒洋洋地抬起眼睛瞟你一眼:“可是哪怕肉眼看不出来,裂痕依旧存在。”
“破镜难圆。”
你明白他的意思,语气冷了许多,默默等他付款完毕。
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他不动声色地勾起嘴角。
“zfb到账xxx元。”
收款到账的声音响起,王濠镜也知道适可而止,直起身,与你拉开距离。
你懒得同他计较:“下个星期见。”
面对你的逐客令,他温温吞吞地又喝了口你泡的没滋没味的茶,才终于站起身。
“那就下个星期见。”
站在门口,王濠镜回过头来。外头的天光映着雪光,亮得晃人眼。他掀开帘子一角,半张侧脸逆着光,面白如玉。他弯起深黑的眼,对你笑。
你摆摆手。
一个星期过去得很快,王濠镜再次登门。
这次你没给他泡茶,专心致志地低头用一块胡萝卜雕玲珑球练手玩,只努努嘴,示意一旁的箱子。
那个看不出碎裂痕迹的玉镯早就被你塞进适配的盒子里,又在外面套上了嵌得严丝合缝的泡沫纸箱。
“自己拿。——修好了就别再摔了,有钱也不是这么浪的。”
他接过,假装没看懂你不想留他的暗示,而是将目光投向你那整整一墙的博古架。
红檀木的架子上,摆满了一组十二个形态各异的豆绿玉雕,各个憨态可掬、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妙蛙种子?”
王濠镜忍不住眯起眼睛,观察你那整整一排动作歪七扭八的妙蛙种子玉雕。
你见怪不怪:“以前随手雕着玩的,本来想走这行,但是被嫌审美差。”你放下雕了一半的胡萝卜,随手拉开柜台抽屉,从里面掏出一个黄蜡石雕的抱头鼠窜可达鸭,塞给他,“喏,小孩子拿去玩吧。”
又被当成小辈了。
王濠镜察觉到你态度的微妙变化,有些苦恼于你的忽冷忽热,忍不住心下叹气。
他不气馁,从怀中拿出一个深黑的锦盒,放到你面前的桌上。
“我麻烦你良多,这是谢礼。”王濠镜温声道。
你将雕好的正二十面体胡萝卜玲珑球放下,擦擦手上的胡萝卜碎屑,干巴巴地回复他:“不客气。”
王濠镜无奈浅笑,笑容皎皎如月光。
“年关临近,再过一周我就得回京城了。”
你继续干巴巴地回复:“一路顺风。”
又被拒绝了,看来欲擒故纵的作用不大。
王濠镜不指望从你那张嘴里听到什么好话,脸上表情依旧温文儒雅得挑不出错来,让人见了恨不得吟诵一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那么,再见。”他戴上帽子,对你点头致意。
等人走后,你拿着胡萝卜玲珑球摇了摇,满意地将这个拇指大的艺术品丢进嘴里,咔嚓咔嚓嚼得清脆响亮。
将手洗净,你打开那个先前被王濠镜一直捧在怀里的锦盒。
哑光的黑丝绒布上,一串莹润的红珊瑚手串鲜艳得有些妖异,每一颗珊瑚珠都被雕成了相思豆的大小与形状,被盘得润泽透亮,一看就是被戴了许久的心爱之物。
你拿起这串手串,握在手心里,手法熟练地盘了几圈。珊瑚珠碰撞的声音的清脆悦耳、玲珑可爱,手感好得出奇。
“红豆不堪看,满眼相思泪。”
你意味不明地轻嗤一声,将手串重新收回盒子。
“小鬼。”
实在是个就差把“图谋不轨”写在脸上的小鬼。
4.
为了避免快递或者托人捎带会让某个小鬼又找到可乘之机弄些幺蛾子出来,你亲自带着手串上门去还。
王濠镜在江南的住处和旁边的景区园林融为一体,几乎是从古宅景点中特意辟了一块可供现代人的住宅区。
来后才发现王濠镜恰巧有事不在,门口的保安说他应该很快回来,你道谢后便开始逛园林来消磨时间。
不巧的是,顺着人造溪流旁的小路拐过一个弯后,越过稀疏的竹林枝叶,不远处的亭子里坐着一个你暂时不太想见到的人。
——王耀怎么会在这里?
你深知自己在别人家的地盘,如果现在转头就跑指不定得被逮回来,那就实属自取其辱。不动声色地拿出原先已经收好的珊瑚手串,盘了几圈后戴到手腕上,你神色自若地从竹林后走出来,进入到王耀的视线范围内。
“好久不见。”你双手插兜,自然地和他打了声招呼。
王耀像是早就知道你在那里,扬起眉梢,琥珀色的眼眸中溢出温润的笑意:“好久不见。”
其实距离你们领证离婚才一个月的时间而已。
庭院里,南方常绿的灌木枝叶掩映着朱红的亭子,飞檐斗拱高耸,八面透风。微风拂过深绿枝叶上浅薄积雪,吹来阵阵寒意。亭下,王耀坐在垫了半旧弹墨垫子的青石凳上,如玉的手执起一柄紫砂壶,在半透的冰裂纹白瓷杯中倒入嫩黄清澈的茶汤。
一时间白烟袅袅。王耀低头,以火钳拨了拨红泥小火炉中烧透的炭。
湿冷的冬风拂过庭院中湿漉漉的腊梅,清甜的梅香和着清冽的茶香。你以茶杯捂手,低头看茶汤之上,那一根立起来的浅绿茶梗。
“喝吧,这时候色香味正好。”
王耀对你弯起琥珀色的眼,温和地笑,眉宇间的宠溺如春风,仿佛你们还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
你挠挠一头绿得扎眼的头发,掸掸鲜艳得刺眼的玫红色大衣。冻到有些哆嗦的手捧起茶杯,吹散热气,吸溜吸溜地喝茶,名贵茶水在你喝起来颇有些不是滋味。
你的风雅是工作,而王耀的风雅是生活。你从来都懒得分清碧螺春与龙井,也不会区分明前龙井与雨前龙井,五十元一斤的龙井与五十元一克的龙井在你喝来都是一个滋味。
你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在三年前的这个时候拉着王耀去领证,你只记得在那个领证的冬天,王耀如玉的手被你握在手里,有着寒风也无法吹散的滚烫。他耳根通红,向来云淡风轻的脸上是期期艾艾的局促,琥珀的眼眸中是怎么也藏不住、溢出来的蜜似的笑意。
可惜婚姻远非你想的那样,皎皎如明月的男人也会在你心中逐渐成为那颗白饭粒。
正如茶一般,第一道茶微涩清苦,第二道茶清冽甘香,第三第四道茶润泽明亮,到第五道茶就开始索然无味起来。
“水汲龙脑液,茶烹雀舌春。”
王耀轻轻晃动着茶杯,观察茶汤的色泽,啜饮品尝。看见你食不知味地大口将茶水一饮而尽的牛嚼牡丹行为后,他温柔地将手帕递到你面前。
“在想什么?”
温热的气息拂过你的额前,带着常年不散的沉静檀香味。王耀依旧对你笑得如明月清风,眼角眉梢中满是怜爱。
你拒绝了他的手帕,拿手背一抹嘴,吊儿郎当地晃晃茶杯里残余的一层茶水:“在想,‘md最烦装b的人’。”
王耀没由来被你噎了一下,也不恼,只温声问下去:“怎么来这儿了?”
“想来就来呗。”
“濠镜最近好像和你走的很近,承蒙你的照顾,叨扰了。”
“这小子确实挺能叨扰人的。”
他将视线转移到你已经剪短及肩的绿发上,忍住了没蹙眉:“怎么想着换这个发型了?很好看。”
“哦。”
你其实想说关他屁事。
你还想说你又不是他王耀尿过的墙皮,标记过就这辈子甩不开他的印记了,都离婚了还问这问那的。
你抬起手,把袖子往上撸撸,以免沾到茶水。皓白的腕子上,王耀一眼就看见了那串鲜红的珊瑚珠。
王耀记得就在你们婚后的第一个新年,王濠镜在拍卖场以天价拍下了一株极品珊瑚,亲手磨成一颗颗的相思豆珠子,串成后就时时刻刻都拿在手里盘。
当时他还笑话自家弟弟怎么一副靠盘串子来解相思之苦的模样,没想到现在这串珊瑚就落到你手里了。
“珊瑚百尺珠千斛,难换罗敷未嫁身。”
王耀意味深长,一个字一个字地念这两句诗。
你立刻换上阿巴阿巴的睿智眼神:“没文化,听不懂。”
王耀终于被你混不吝的德行给气笑了。
僵持之际,王濠镜回来了。
他走到你身边,手搭在你的肩膀上,面对王耀:“大哥。”
王耀淡淡应了一声,用茶碗盖撇去水面的浮沫,抿了一口茶。
王濠镜低下头,侧脸看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
他忍不住扬起嘴角,那点令人牙酸的缱绻都要从眼底溢出来了,差点就要喜形于色:“正好,我刚才也去找你了,看来我们在路上错过了。”
小狐狸还是太嫩。
你站起身,离去前微微侧头瞥了一眼。王耀依旧坐在原处低头喝茶,似乎不为所动,只扣着茶碗盖的指节微微泛白。
你懒得再看,干脆地扭过头,跟着王濠镜离开这里。
摆设雅致的书房内,博古架上是错落有致的各色古玩与艺术品,最显眼的那一格上摆放着你先前随手塞给王濠镜的可达鸭石雕。
“你找我什么事?”
这句话是你问的。
他没在意你的反客为主,给你拿了一听可乐,请你坐下。易拉罐拉环被拉开时骤然迸发一声脆响,“嗤”的一声,很尖锐。
在这个古色古香的书房里,你们碰了个杯,各自灌下一口可乐。
“想请你为我雕个文玩,料子和款式都随你。”
你高高挑起眉毛:“我技术没那么好。”
他脸颊泛红,嘴唇动了一下,刚要争辩些什么,你就又给他堵了回去:“雕得差可别找我算账,而且我最近懒得很,什么时候完工可不一定。”
他微垂睫毛,浓密的一大片,落在如玉的脸颊上,阴影显眼得很。
“好。”他终于又笑起来,“付你多少定金?”
“先不用付。”
言下之意就是不一定动工。
你们相对无言,静默地坐着,面对面喝可乐。你目光乱扫,扫过博古架上那个可达鸭。
“我来找你,是为了还这个。”
你撩起袖子,将手腕那串已经被捂暖了的珊瑚褪下,拎着送到他眼前。
“掌上珊瑚怜不得,却教移作向阳花。”
他愣住了,不由自主地睁大眼睛,戴了许久的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面具忽然裂开一小个口子,露出底下的慌乱:“我不是这个意思。”
红色珊瑚串在半空中微晃,背后是他如白纸的脸色,以及深黑眼底微闪的眸光。
“我知道。”你握住他的手,摊开他的掌心,将珊瑚手串按在他的手上,推着他的指节握紧手串,“但是太重了,我收不起。”
王濠镜只觉得这串珊瑚红得厉害,也烫手得厉害,几乎要在皮肤上燎出几个泡来。
究竟是价格太重,还是背后的心意太重?
他没有问出口,只是攥紧了手,将手串攥得咯吱作响。
5.
王濠镜和王耀都回了京城,你的生活彻底空下来。
年关将至,天气越发地冷,腊梅都被冷得发蔫,每天清晨时花瓣都混着霜露被冻成冰,晶莹剔透的一朵,果真如蜡一般。门前的枯草彻底黄了,打了霜,踩上去会发出冰裂的脆响。
街上的店铺陆陆续续地关门,你趁着酒吧歇业前的最后一晚独自一人去喝酒。
“一杯水楢木威士忌。”
琥珀色的酒液静静盛在玻璃杯中,在灯光下泛着鎏金的微光。水楢木威士忌特有的檀香扑鼻而来,甫一入口就是温润甘香的苦味。烈酒顺着喉管滑入胃里,火烧火燎的滚烫感在五脏六腑里绵延开来,慢慢轰上脑门。
“好辣。”
你面无表情地评价道。
但就是让你放不下。
回到京城,王濠镜时常对着重新回到自己手腕上的珊瑚手串发呆,又以指腹慢慢摩挲着那个抱头鼠窜可达鸭。明明只是品质很一般的黄蜡石,偏偏又被他盘得油光水滑。
王嘉龙偶尔撞见王濠镜对着可达鸭睹物思人的落魄样,被腻得鸡皮疙瘩掉一地,还得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免得被制裁。
除夕的前一晚,一个快递包裹被送到了王濠镜手里。
收快递的是王耀,再有钱的人也得亲自去开门报手机尾号收快递。
快递单号上,寄件人是你,收件人是王耀。他拆开套娃一般的泡沫箱和纸板箱,在见到里面的东西后,王耀立刻判定这是你给王濠镜的。
“濠镜,这里有你的快递。”
王濠镜正在厨房里和王嘉龙就葡式蛋挞和港式蛋挞打架,脸上沾了一块面粉,黑色的高领毛衣上溅了一滴香甜的蛋奶液。他一无所知地从厨房出来,毫无防备地走向自家大家长。
“来了,哥。”
桌面,层层叠叠拆开的箱子正中躺着一个玲珑球,以滴胶仿玉,几乎以假乱真。镂空的正方体外框是极其明亮的青绿色,里面嵌着一颗朱红的珠子,相思豆大小,晃动时灵巧地叮当作响。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
不是你的口吻,而是你以他的口吻揭穿他的心思。
窗户纸终于被捅破,年轻人的心思就这么被你直白地点明。在以千万计筹码的赌桌上也向来处变不惊的王濠镜忽然感到坐立难安,脸颊难以遏制地滚烫起来,如芒刺背。
隔着一张桌子,他与王耀面对面站立。两个人都低头死盯着桌面正中央那个烫手的玲珑球,气氛顿时陷入尴尬。
王濠镜感觉自己是一个早恋的高中生被抓包了,抓包方式还是追求对象直接将他送出去的情书摆到他家长面前。
“她要我知情。”王耀淡淡开口,“因为我是你哥哥,而不是因为我是她前夫。”
说白了,你和谁谈恋爱都和前夫没关系,你也压根不在乎前夫怎么想。你一方面是挑衅王耀来出气,一方面也是逼迫这对兄弟把摆到明面上的尴尬解决掉。
从一堆层层叠叠摊开的杂乱包装箱里,王耀翻出一张鹅黄的信笺,上面龙飞凤舞的行草以明亮的朱砂写就,张狂得就像你这个人。
王濠镜接过这张信笺,慢慢摊开展平,终于看清你写了什么。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什——
醍醐灌顶一般,王濠镜骤然悟了。他抬眼看一眼王耀,将信笺与玲珑骰子一起收入怀中。
“我图谋不轨。”
他淡然自若,坦坦荡荡地道出自己心思。
“尊重祝福。”
王耀面无表情地把话撂下,眼看着王濠镜披上大衣就往外走,他对着已经空了的快递箱子出神。
王嘉龙见王濠镜许久不回来,探头出厨房:“大佬,他人呢?”
王耀依旧面无表情,慢慢将脸转向厨房,脸色平静得有些阴森,让王嘉龙脊背发毛:“他去没有心的女人那里自找苦吃。”
除夕当晚,你窝在自家沙发和狐朋狗友们视频通话。屋里没开灯,唯一的光源是静音了的电视正在播春晚,红色的光在黑暗的屋子里有些刺目。
空调正在以最大功率为屋内输送暖气,隔绝了窗外的寒风与夹杂着雪籽的雨。
你从一旁茶几上的小金桔盆栽那儿摘了个橘子下来,慢腾腾地抠着皮。
“我们开了个局,赌你要几年才离婚。”伊丽莎白向你坦白,“我输个精光。”
“那谁赢了?”
弗朗西斯在画面里是歪着的,懒洋洋地用手指卷着自己的发梢,冲你抛个媚眼:“当然是哥哥我赢了。”
“律师,律师,我要叫法律援助。”
你大呼小叫起来。
基尔伯特大笑起来,怂恿弗朗西斯分赃款贿赂你。真正的业界顶流精英律师亚瑟先生翻了个白眼,开始对你们指指点点。
门铃响了。
可视门铃的屏幕上,是王濠镜被冻到发白的脸。
“我可以进来吗?”
他隔着屏幕冲你笑,墨色的眼眸弯弯,活像只不怀好意的小狐狸。
你按下开锁键,不理会狐朋狗友们吵着要见识见识新小子的发言,挂了电话。
王濠镜推开门,轻手轻脚地关上门。他脱下大衣,将其挂在门口。你拍拍身边,示意他坐过来。
黑暗中,柔软的沙发下陷,凹陷的弧度与重力的作用让你不由自主地靠向他。
你们两个一起缩在沙发里,空调外机的轰鸣与雨点打在顶棚的噼啪声格外响亮,与室内安逸静谧的温暖形成让人略有躁动的不安。
“我收到你寄来的东西了,我……”嗫嚅了一下嘴唇,他心下忐忑,却努力地故作轻松,尽量平静地道来他的心思,“……我图谋不轨,心悦于你。”
你“嗯”了一声,将被剥得坑坑洼洼的小橘子丢进嘴里,冰冷激酸苦涩得让人舌根发麻,酸得让你五官紧缩,并不轻松地回复他:“……我知道。”
你着急忙慌地去够茶几上的水,最后被他抢先一步,举着水杯凑到你嘴边。
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水,你终于缓过劲来。
他继续道:“你是否愿意……”
你立刻打断他:“不愿意。”
室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忽然轻笑,从齿间发出气音,似在自嘲,又似是别的什么。
“那——”王濠镜慢悠悠地将耳边的头发撩至脑后,摘下眼镜,让它轻轻搭在桌面上。
墨色的眼眸中一圈水光在晃悠,毫无遮挡地直直钉在你身上。
“——我可以吻你吗?”他问。
在他的意料之中,你不走寻常路地点头:“可以。”
他笑了。
一瞬间,你以为自己在夜中游湖时坐着一叶浮舟行至藕花深处,亲眼目睹雪白的睡莲慢慢绽放,吐露芳华,散发出幽越馥郁的水生香,蛊惑人的心智。
你也确确实实地被他蛊惑住了。
伸手从他的脸侧绕到后脑,手指插入他的黑发之中,你将他按向你。他捧起你的脸,试探地在你眼尾落下一个吻。
他亲你的时候是闭上眼睛的,墨色的睫毛颤颤巍巍,看起来有些许不安。
王濠镜睁开眼,发现你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鼓励也不拒绝。
他眼尾飞起一抹绮丽的红,目光下移至你的嘴唇。
……蜻蜓点水的接吻不能满足压抑许久后终于爆发的渴望,没什么经验的年轻人生涩又努力装作娴熟地含住你的嘴唇,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细细地品尝,然后索要更多。
他身上真的很香。
你被放躺至沙发上,迷迷糊糊地嗅闻那蛊惑人心的莲香。
偷腥成功的小狐狸满脸都是藏不住的窃喜,珍视地啄吻你的唇角。
“早知道姐姐喜欢野的,我就不用装得那么辛苦了。”王濠镜伏在你身上,幽幽地叹气。
你按住他,安慰地给他一个吻。他拉住你的手,带着你的手指撩开他的毛衣衣摆,朝里面摸去。指腹沿着紧致的小腹与线条流畅的肌肉,摸到一个金属质的东西,被体温捂得发烫。
是一枚脐钉,摸上去像是有些年份了。
——这野得有些过头了吧?
你被他亲得很舒服,扬起眉梢,半天才从几乎空白的脑子里搜罗出形容词感叹:“……好辣。”
真的好辣。
有些人表面上风度翩翩温润儒雅,实际上玄色长衫下竟然有一枚脐钉。
你觉得王濠镜会是那种受你怂恿就在西装底下穿束缚带的类型。
辣翻天了。
那边,王濠镜还在吻你,已经亲到你的耳根处,即将下移到你的后颈了。
空调温度有些高,你觉得有些热,模糊的视线中,王濠镜眼尾与脸颊靡丽的潮红在冷白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莲香越发绮丽馥郁,莫名的有些熟悉。
你想起这种熟悉感到底是哪儿来的了。
“王濠镜。”你气喘吁吁地叫他,“我和王耀婚后的第一个新年,除夕夜大概凌晨三点的时候,你……你应该是在睡觉吧?”
王濠镜停下了,微垂下眼眸:“不,我在看你。”
那夜的凌晨三点,他听到由远及近的摩托引擎轰鸣声,在楼底骤停。透过窗帘缝,他看见你利落地翻身下车,摘下头盔,带着满身的寒气,像是刚刚兜风结束。你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含进嘴里咔嚓咔嚓地咬断,他才发现那其实是一盒迷你pocky。
你蹲在楼底,和一群人开视频会议打电话。
其中一个人说:“要是过得不好随时可以离婚,我帮你多抢点家产,律师费打八折”
“谢谢你啊,大律师。”你没好气道。
另外一个温温柔柔的女声说:“我没什么好帮你的,给王耀套个麻袋还是可以的。”
“得了吧,到时候我刚到手的家产就全都得用来捞你。”
你笑骂几句,挂电话后站起身,摘下手腕上碧绿透亮的玉镯,对着王濠镜窗前的灯光观察玉镯。
你当然没看见他,但在他的视角下,你一只眼被玉镯圈住,黑亮的,张狂肆意从眼中慢慢褪去,剩下淡如菊的微笑,以及不自知的茫然。
寒风猛得灌入窗内,打了个圈,又慢悠悠地晃出去。你抬头嗅了嗅,闻到不知从何而来的香水味,让你莫名想到夏天满池绽放的睡莲。
……王濠镜抚摸你剪短的头发,凑近了才能吻到你贴在脸颊上的发梢,趁势亲吻你的脸颊。
“上次忘了问,怎么剪短了?”
“哦。”你回过神来,“为了染这个颜色漂了八度,头发太脆了。”
你骤然想起在酒吧遇到王濠镜的那一夜。
有什么被你忘记的信息终于被串了起来。
比如,生意主场在澳/门的他为什么会在你家附近有产业;比如他为什么恰到好处的在同一时间和你呆在同一地点,又为什么恰到好处地不知道你已经离婚;再比如,他那一夜真的喝醉了吗?以及,那串有些年份了的珊瑚。
分明是——
——蓄谋已久。
The end
老王的教训告诉我们,就算猫猫来吸你也不要顺势得寸进尺,你以为是小王子碰到小狐狸,其实是兔兔爹碰到反猫德联盟首领三号楼。所以只能小心翼翼靠近并勾引,用罐罐猫条冻干以及手法专业的摸摸来讨好猫猫,但是名分就不要想了,猫猫愿意让你摸就感恩戴德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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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瘦草半成黄,犹见青枝含艳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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