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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九) 千里寄相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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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夏季,炎热而潮湿,酷暑高温下,蒸腾着的不仅仅是人体的汗水,还有许许多多家长与考生的心。七月,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同样也是所有高三考生的人生中最为重要的时刻。每一个高三考生,都将在这个月的高考中,在人生考卷上,划下第一道鲜亮的色彩,或黑白,或绚烂,一切都无从知晓。每个人唯一所能知道的是,自己的命运,也许就将在那时起,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每所应考的学校门口,无一例外的聚集着无数考生们的家长,他们用热切而诚恳的目光,将孩子们送进了考场,又都微微仰着头,站在学校的铁门前,殷殷地期盼着在考场内的孩子,能发挥出最好的水平,能考出最好的成绩,然后,能考进他们心目中最好的大学!可怜天下父母心,而中国的父母,恰恰又是天底下最可怜的。
与柳向东在北京一起度过了那个意义非凡的寒假后,回到上海的叶初,似乎是体味到了一些与以前完全不同的心境。从柳向东的身上,她看到了一个坚强而不愿向困境屈服的灵魂,更感受到了他内心深处那股想要成功,想要出人头地的决心。他的言行鼓励着她,也可以说从某种程度上在与她的生存环境进行着对比与折射!
她象是在一夜之间成长了,她喜欢柳向东的同时,更欣赏他对人生和生活的态度。她,想要和他在一起!就是这个并不夸张的理念,支撑着她一步步地走完高三的艰苦岁月。当初他们定下的那个约定,就在这一刻,就在流火的七月里,即将实现!
当她坐在考场里,挥汗如雨的在试卷上书写着答案时,其实也是在书写着自己与他的未来。也许相比于其他同学,她对这场考试所抱的期待与目标里,还多了一份对他的思念和承诺。在她单纯的如一张白纸一样的心灵中,她只有一个简单的念头,她,想要和他在一起!
三天的考试结束后,就是那漫长而令人感觉到煎熬与忐忑的等待。
终于在她收到了那封让全家人都期盼以久的红色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这种难耐的等待宣告了彻底结束。她接过邮递员手中递上的那份通知书的时候,心中大石头轰然落地,脑海里除了欣喜外,第一个想到的事情便是——向东,我做到了,我终于要成为你正式的女朋友了!
家人的欢呼与兴奋的笑脸期期然的出现在她面前,父母的笑容里,有着实现多年夙愿的兴奋,还有着家长们都会有的骄傲与自豪。而在那一刻,这些情感都与叶初她自己内心深处的悸动交织在了一起。
此时此刻,她不用再刻意的压抑自己对他的想念,不用再逼着自己不给他写信,不去见他,她任由那股思念占据了她整个思想。她多想在这么值得庆祝的时刻,将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他,她真的很想看看他的脸上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她更想知道,当他得知自己考上大学时,会对自己说些什么,会不会亲口对她说:叶初,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女朋友!
一切一切的思念,在此刻都化做了一股无形的力量与无声的意念,似乎内心深处总有个声音再催促她,再告诉她:我要去北京,我想去找他,我要去见他!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当面告诉他!
柳向东有好多次经过公用电话亭的时候,几乎都忍不住内心的挣扎,想要抓起电话,拨下那一串在他脑海里早就滚瓜烂熟,却从来不曾拨通过的电话号码。考虑再三,最后,他还是放下了电话,以一种难以言说的煎熬心态,万般不舍的离开电话亭。
高考结束后的每一天,他的心就一直被紧紧地揪起。他不敢打电话去问叶初到底考的怎样,他甚至还有些不希望接到叶初打来的电话,他怕自己听到的,会是让他绝望的声音。潜意识里他一直不断的在安慰和告诉自己,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他宁愿这样在希望与失败各只有一半机率的时间中,默默地等待着。
这几个月来,当他在心中暗暗祈祷叶初考试成功的同时,他对演艺事业的坚持,终于开始有了回报。金子即使被黄沙所掩埋,但它有一天,遮盖在其上的黄沙终究是会被风吹走,而金子,终究是会发光发亮的。
柳向东凭着自己正气而俊逸的外貌,扎实的专业基础,还有他在片场时认真刻苦的工作态度,他在几次跑龙套演出中的出色亮相,得到了几位优秀的电视剧导演的注意。多年来的历练,使他成为一个善于抓住机会的人。于他而言,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不会轻易错过、放弃,就象他对叶初,一旦动心,就不愿意轻易放开一样!
正因如此,那些导演时不时的会在塑造角色的时候,想起这个可塑性极强的新人,将一些剧组中次配角的角色交给他来演绎,而柳向东也总是能极尽完美的按照导演的要求,将那些角色需要表达的感情和意图,用清晰而不做作的方式表演的淋漓尽致。
如此良性循环,不但让柳向东逐渐的在这个圈子里开始为人所熟悉,赚下了不少口碑,由此也开始有一些相对固定的收入。生计,对他而言,变得不再那样艰难。至少,每次接到演出任务所得到的报酬,都能足够支撑他到下一个任务的到来。
他真想自己的这些变化都能让叶初看见,他真想将自己的这些小小的进步,都在第一时间告诉叶初,让她与自己一起分享。每当他从剧组里领到发下的薪水,每当他从导演处得到一声褒奖时,这样的想法就会更深切地出现在他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他的心境。他,真想和她在一起。他,真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进步与成功!
就在他生活条件在慢慢改善的同时,他却并没有从那间条件简陋到几乎可以说是恶劣的小屋里搬出去,他象是个守财奴一样,死死地守在这方寸之地不愿离开。他用这个方式,时刻提醒着自己,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人切不可得意忘形!
北京八月的天气,热得让人就是呆在家里一动不动也会浑身是汗。他还是继续住在这个闷得如同蒸笼一样的小屋里,默默等待着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变成现实的希望的到来。
黄昏时分,太阳的余辉还在散发着毒辣的热力,被暴晒了一天的地面,散发出来的热气让地表的温度居高不下,橡胶轮胎行驶在柏油马路上,发出那种轻微的,却又听起来粘腻的“吱吱”声,让人觉得那马路是在渐渐地融化。站在路的一边远远地望去,常能见到柏油马路上会出现如同海市蜃楼一般的虚幻景象。
树上的知了叫得格外欢实,从早到晚,几乎没个停,仿佛这些生物完全不知道“累”为何物,吵得人简直心里直上虚火。忙了一天,刚从剧组里回来的柳向东,浑身上下都要被汗水给湿透了,只想快些回家去,在院子里冲个凉水澡。他在胡同口的小店里买了些简单的吃食,便骑着自行车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小屋。
他停好车,在院子里的水龙头前粗粗的洗了把脸,洗去了脸上黏糊糊的汗水。顶着一头一脸还没甩干的水珠,他开门进了屋。当他一只脚刚踏进屋子,看见角落里那抹蹲在地上,努力擦着什么的圆润身影时,心中顿时涌出的铺天盖地而来的惊喜与快乐,几乎让他楞在那里,除了呆呆地看着她,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这时的叶初正专心地在柳向东的小屋里,替他收拾着凌乱的家,压根没听见柳向东开门进来的声音。屋子里很热,为了不让过多的热量涌进房间,她关了窗,放下了竹帘,也用凉水浇了地面,拖了地板,屋子里也开了电风扇,甚至还打了一桶凉水放在屋里!可她把能想到的降温方式都用尽了之后,这间屋子的温度似乎没有丝毫降低的态势,那股热意还是不断的从房间的每个缝隙中钻进来,热得她的汗水不停的从身体里冒出来。
她站起身,用手背擦去了额头上冒出的豆大的汗珠,准备去屋外接点水擦把脸时,一转身,就见柳向东象尊雕塑似的站在门口,楞楞地看着她。两个都还没有做好思想准备见面的人,就这样各自带着一身的尴尬相见了……
时隔数月,又经历过等待录取那样难耐的日子之后,叶初再见到他,心中的相思与喜悦之情更是格外的蓬勃。她的眼泪忽然的涌上了眼眶,笑容也灿烂的出现在她脸上。她只是有一瞬间的愣怔,便立刻跑了过去,双手勾住了他的颈项,又哭又笑地扑进了他早已准备好的怀抱。
“柳向东!你回来啦!”
“叶初!”
从惊喜中回过神来的柳向东,用力的搂紧了那具扑进自己怀抱的身体,亲吻着她的头发,她的额头。他抱起她,在窄小的屋子中央旋转了起来。叶初在他的怀中享受着这令人沉醉的眩晕,她又笑又叫的搂紧了他的脖子,而他也大笑着不停亲吻着她的脸颊。
无法言说的幸福感与满满的爱意就这样充盈在这间简陋的小屋中,充盈在两具年轻而热情的躯体中。柳向东轻喘着从旋转中放下叶初,双手依然牢牢地固定在她腰间,他凝视着她欢笑着的面容,低声道:
“你来怎么也不告诉我,我好去接你。”
“那我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嘛,哪知道你怎么早就回来了,你看嘛,我浑身上下都是汗,也没换件干净衣服,那么狼狈的样子都被你看见了,好难为情啊!”
“呵呵,有什么关系,这才是我们最真实的一面,一点没有虚伪和做作,我觉得挺好的!”
柳向东说着,心情大好的低笑起来,他故意的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引得叶初嬉笑着要躲。沾了水的黑发,一根根地垂落在他的额前,让他原本就俊逸的面容多了几分玩世不羁的味道。叶初看着他,心跳的极快,房间里的高温和着他们身上逐渐上升的体温,让她陡然觉得呼吸急促了起来,那股热得让人觉得要昏厥的气温,让她忍不住想要大口大口的呼吸。
她忽地笑了起来,抓住了他放在自己腰间的双手,玩笑道:
“哎,这么热的天,屋子里热得都快成烤箱了,可我们还这么粘在一起,分享对方身上的汗酸味,呵呵,这算不算也是一种浪漫的味道呢!哎,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我煮了一点绿豆汤,放在冷水里泡着呢,要喝么?我去给你盛一碗?”
柳向东听出了她说的话里,带着一点点的紧张,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摇摇头,然后定定地看着她,将放在她腰间的大手移到了她的肩膀上,扶住了叶初的双颊,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前,喃喃道:
“我一点都不饿,也什么都不想吃,就想这么好好地看看你……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等你的消息,可又不敢打电话给你……现在,你来了,我,很高兴!”
“要是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你在我旁边就好了,那个重要时刻,我真想和你一起分享!你不知道,那天看到电视上公布分数线的时候,我紧张的手心里都出汗了!”
“我又何尝不想呢?现在你来了,我心里的大石头也算是落了地。大学,是你想去的复旦么?”
叶初遗憾的摇摇头,轻叹了一声,惋惜道:
“终究还是数学拖了我的后腿……我最想念的文博专业,这辈子怕是没机会了。不过第二志愿也不错,是同济,学建筑,虽然不是古建筑专业,可好歹总是一脉相承的,也不算是太让我失望。
其实我上同济,最高兴的是我爸。他总觉得念文博,工作面窄,将来找出路比较难,我填志愿的时候,他心里还有些不高兴;可我要是学了建筑,一来他在这行几十年了,人面广,将来能帮得上我,二来,这行路子多,不怕将来没饭吃。所以,他知道我被同济录取,比我还高兴呢!”
“你爸他的考虑也没错。为人父母的,总是替儿女们将来的幸福考虑的。”
叶初点点头,笑着道:
“我知道,我才不和他计较这些呢!哦,你最近工作怎么样?还顺利么?”
“一切都还过得去,虽然还没得到好一些的角色,不过基本上每个星期都有几个活接,生计,不成问题吧。”
“呀,那好啊!向东,你的坚持总算是有了回报了!将来如果你日子过得再好些了,还是别再住这里了!你看这个地方,冬天冻得死人,夏天又热得让人呆不下,窝在这里,总不是办法的……”
听着叶初在自己面前唠叨,柳向东温柔地笑了起来。他的黑眼睛里满是柔柔地情意,一手抬起了她的下巴,一手托住了她的后脑,准确的,毫不迟疑的吻住了她还在继续“聒噪”的小嘴。
最后一抹夏日的余光终于消失在了地平线下,黑夜又一次来到了人间。无数的灯火粲然地在大地上亮起,将黑夜点缀的五彩缤纷。商店的霓虹灯、汽车的车灯、路边的路灯,都照亮了北京的夜。
然而,在柏林寺旁的小胡同里,外面的喧嚣在这里仿佛隔绝了一般,就连路灯那微弱的光线,也无法将亮光照进柳向东住的小院里。漆黑的小屋中,只有两个相拥在一起的人影和急促的喘息声。
叶初身体微微后仰地靠在桌子边,双手紧紧地抓着桌子的边沿,仰头承受着柳向东越来越深的吻。因为缺氧,她的头有些昏沉,身体也因此而变得酸软无力。她的记忆里,他们之间的那个初吻很青涩,只是简单的四片嘴唇贴在一起互相吮吸而已。她以为,情人之间的吻,也就只是如此定义。
而现在的这个吻,那么深切,那么激越,完全超出了她所能想象的境界。她张着小嘴,紧紧地闭着眼睛,浑身发热的同时,还在微微地颤抖。她的大脑现在几乎是一片空白,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只是无力地任由他紧贴在自己身前,滚烫的大手托着她的腰,任由他的舌在自己口中穿行,只要她稍稍的有所回应,稍稍的有所退缩,立刻便能引来他更为急切的深吻动作。
她今年已经十八岁了,过去三年的高中生涯里,她曾见到一起念书的许多女同学,大多都会在繁重的课余,背着老师、家长,偷偷地、见缝插针似的找来一些当下最流行的台湾言情小说看。她们看得那么津津有味,那么沉迷其中,时不时的还喜欢凑在一起,谈论那些书里的各种剧情,时而窃笑,时而私语,时而扭捏作态般的小声说着什么。只有她,象个局外人听天书一样,傻傻地完全插不上嘴。
现在想起来,也许她是个在感情上开窍比较晚的人,在很多同龄的女孩子都已经对身边男孩子有了朦胧的初恋感情,甚至已经背着家长和老师,悄悄地谈起了恋爱,出双入对的时候,她还象个懵懂的孩子,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
当女同学们凑在一起谈论着言情小说里,男女主角之间虚幻的爱情故事时,她的全部思绪都还扑在那些几乎要了她命的高数上,根本无暇去关注;直到那年柳向东出现在她的校门口,用满是醋意的口气,质问她懂不懂什么叫“喜欢”时,她头脑里那根迟钝的神经这才仿佛被人狠狠地拨动了一下,也就是从那时起,她心中那颗迟开许久的情豆,才开始真正的发芽、成长、开花。
自那以后,她也加入了看言情小说的大军。只是,她看的并不认真,或者可以说是前看后忘,对其中的情节,对白,乃至男女主角之间的爱与恨,她都没有特别的去关注过。包括那些书中不少被很多女同学们用来当作生理卫生知识普及的“儿童不宜”片段。
在她的头脑中,人类的真实爱情,根本不会是小说里写的那样曲折离奇,恩怨情仇,其实不过就是一男一女互相爱慕,希望长相厮守,然后牵牵小手,亲亲小嘴,吵吵小架,拥抱拥抱,仅此而已。
或许是她看书看得太粗心,又或许是她上生理卫生课时,光顾着做作业,从来没认真的听讲过,所以,她总是不太明白那些言情小说,在说到这里之后的情节,那些省略号或者另起换行之后,男女主角们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她总是非常好奇老师每每讲到男女身体差异这些地方,为什么一定会含混不清,隐讳地一笔带过,丢下两个字“自习”便转开话题。
所以,害得她现在,除了不停的喘着气,浑身上下热得象在烤箱里一样,大脑里完全找不到任何的讯息来告诉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只有一个隐隐的女性直觉在告诉她,接下来要发生的,就象她参加高考一样,是她所要经历的人生中的另一件大事!
与叶初的懵懂不同,柳向东是比她大五岁的年轻男人。拜大学里上铺好兄弟刘建国所赐,他对男女之事的了解早已是了然于心。虽然他和刘建国一样,从来都没有亲身体验过那种据说是令人沉迷其中,让人□□的人间乐事,但是,他从刘建国不知道从哪里偷偷弄来的录象片段,还有那些实在不堪入目的图片里,感受过自己身体里快速涌出的躁动、身体上异样的变化和心底深处的渴望。
只是,与刘建国相比,他的克制力远远地超过了他对那些事情的宵想。他知道一个男人的身体需要什么,也知道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能将这些异样的身体变化控制在适当的范围内。因为,心不动,身体自然就不会动。这,或许就是他总是显得很冷静、能在这个圈子里保持良好心态的关键所在。
然儿,此时此刻此地,情况有了截然不同的改变。黑暗而躁热的私密空间里,恰恰正营造出一种引人“犯罪”的诡异气氛。他拥抱的女孩是他喜欢了很久的爱人,偷尝禁果的念头,在此刻如同偷情一样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那种如同做贼一般的紧张感觉反倒触发了他大胆的行为。
心早已动,身体自然无法抗拒这魔力一般的诱惑。他无法再做到心静如水,无法再控制潜藏于身体深处那只早就饥渴了许久的野兽,理智已经在与欲望的搏斗中,处于明显的下风,想要让她永远的属于自己的念头,催逼着他在一步步地陷入疯狂。
她,一定要成为我的!她永远是属于我的!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