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可以重来》大唐昭仪

42、（十九） 切肤之痛

　　叶初木然的看着手机上的照片，一颗饱受创伤的心再次沉到了谷底。一个女人的度量再大，再隐忍，在她一次次面对自己丈夫和别的女人姿态亲密的照片时，也会有无法承受的时候。她真想就这样当着柳向东的面，将手机朝他狠狠地砸过去，然后大声的斥责他对她心灵上和感情上造成的无法弥补的伤害，质问他究竟对婚姻，对她，有没有一点点的责任心！
　　可是，这样的念头不过只在她脑海中瞬间闪过，她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脾气，手脚发凉地握紧了手机，最后，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般的重重地按下了“删除”键。她咬紧了下唇，深深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着胸间那股在身体里到处乱蹿的怒气。结婚以来，她一直牢牢地记住了身在婚姻城池之内很多年的前辈们曾经给过她的忠告：
　　如果遇到丈夫出轨，不管是精神上的，还是□□上的，作为妻子，如果还想挽救这段婚姻的话，那么，哪怕内心受到的打击再大，也千万要冷静，不要闹出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泼妇行径，否则，不谛于将自己的丈夫拱手于人！
　　听见浴室里没了动静，她扔开手机，再次抬起头来，面色平静地看着刚洗完澡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柳向东，口气如常的道：
　　“最近你的工作太忙了，睡眠质量好象不怎么好，要不要我替你冲杯牛奶？喝了晚上能睡得好些。”
　　柳向东没有答话，反而是眼光深沉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随即微微勾起了唇角，语带讥诮地笑道：
　　“难得你的心里还有一席之地来关心我这个正牌丈夫。我还真是幸运啊！”
　　叶初对他这番阴阳怪气的话感到很是不解，她微微地皱了皱眉头，本想和他理论一番，却转念一想，生怕两人一来一去的唇枪舌剑，勾出了她心底里对他的怨怒，最后闹得不可收拾。她还想要挽救这段濒危的婚姻，所以，对于他的挑衅，她选择了让步。
　　“你快把衣服穿上吧，这么光着，当心着凉。这几天来了寒潮，温度降低了许多，我替你多拿了条毛毯，等会你把它加在被子上。被窝里暖和了，人也能睡得好些。”
　　她没有理会他的嘲讽，还是耐着性子温言说着，尽着自己身为妻子关心丈夫的最大职责。而柳向东却恰恰是被叶初平静的反应所大大刺激到了，他“呼”地一把将正在擦着头发的大浴巾往床上一摔，冷着脸怒道：
　　“怎么，听你的意思，你是要让我一个人睡么？你是不是已经觉得和我睡在一起感到厌恶了？”
　　“你最近晚上很容易惊醒，你的休息时间本来就不多。你的工作强度那么大，晚上老是这么折腾，身体哪里吃得消？这人若是睡得不好，百病就会找上你。我晚上睡觉喜欢翻身你不是不知道，我是怕自己吵到你，所以才想和你分床睡的。我没有别的意思。”
　　“啊，说的真好听！我是不是要为你的心意而感动一番呢？我的好太太！”
　　他冷冷地一哼，走到卧房的门前，将准备离开的叶初拦了下来，用力的拉着她的手臂，将她拽了回来。本想挣扎的叶初，被手臂上传来异常的温度吓了一跳。她忙伸手向他的额头探去，柳向东沉着脸，将头一偏，避开了她的手，很是不悦道：
　　“现在才想起关心我的身体，不觉得太晚了些？”
　　“先生，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你一个月有几天是在家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月，直到今天，你才真正有时间给我，让我能站在你面前跟你说话！就算你真的生病了，我哪里能知道，就算知道了，不也鞭长莫及么？”
　　“你不要把责任都往我头上推，那都是借口，关键在于你心里有没有想着我，想不想去尽一个太太的职责！”
　　“是啊，我想啊，平时你忙于工作，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聚少离多，我怎么不想在你身边陪你照顾你呢？可我想了又怎样呢？你给我机会照顾你了么？你给我时间让我关心你的生活起居了么？
　　你每次回来都行色匆匆，连和我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说来可笑，有时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回来过，比起你身边的助理和粉丝们，我几乎是最后一个知道你行踪的人，这就是你的太太，我的悲哀之处！”
　　柳向东忍着浑身的不适和令他烦躁的眩晕，听完叶初的指控后，将眉头皱得紧紧的，粗鲁的将她拉近自己身前，怒道：
　　“你这是在跟我抱怨么？抱怨我没有多些时间在家陪你？你不知道我现在这么忙，是为了什么？为了谁？”
　　叶初的手腕上传来隐隐做痛的火辣感，可她没有甩掉他的手，反而只是仰着头，将自己的目光直直地望进他含着怒火的眼睛里，平静地回答道：
　　“我不敢抱怨，也没有资格抱怨，因为，一切都是我自己选择的。但是，向东，你应该知道，从始至终，我从来就不奢求什么，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情，我要的东西很简单，我要的，只是一个幸福温暖的家庭！”
　　“那么，我做了那么多，在你眼里就是无用功，就是多余了，对不对？因为我没有做到，所以，你就可以背着我红杏出墙，到外面去找你想要的温暖幸福的家庭了吗？”
　　柳向东冲着叶初大声的吼了起来，将几个星期以来，埋藏在心里的那股几乎要将他心肺烧穿的妒忌和恨意一古脑得全都倒了出来。
　　自己在外面工作的那么辛苦，拍片时的风餐露宿，日以继夜；参加各种活动时的强颜欢笑；还要和导演、制片人等讨论剧情，参与摄制，他做的那么多努力，为的不就是想要让自己在这一行里能站的更稳，站得更久！为的不就是想要利用自己的优势，赚更多的钱，能给自己的家人更丰厚的物质回报么！为的不就是一想让她，还有她的亲朋们知道，当初她义无返顾的选择嫁给他，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么！
　　可她呢？根本不理解他的这番苦心，反而还怪他没有时间陪她，没能给她一个温暖幸福的家庭！她让自己做的这一切变得多么可笑和讽刺，原来，在她眼里，他所做的，都是无聊的，没用的！原来，她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寂寞难耐，背着自己和别的男人勾搭在了一起！
　　一想到那天自己亲眼看到的那一幕，他的心里恨得简直想要杀人！他真恨不得亲手扭断那小子的脖子，看那死小子还敢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跑来抢他的女人！
　　她恐怕不会知道，自己是用了多少自制力，才劝服自己，一定要冷静，不要冲动，也许其中会有什么误会。因为，他不想亲手毁了他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家庭，更不想因为自己无谓的误会而伤害了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多少次，他回到家，等着她给自己一个解释，他不愿意相信从别人嘴里听到的原因，他只想听她的亲口解释。可是，她始终没有对此说过一个字，一句话，甚至连看他的眼神都可以那么无辜，那么清澈！
　　有时，他半夜醒来，会用极其复杂和深沉的目光默默地打量身边睡着的这个女人，看着看着，就会不由自主的笑起来。他不得不替她惋惜，实在是可惜了她这身的本事，浪费了那么好的演技没有去拍电视，不然，以她这样天生演戏的高手来说，今天的成就肯定比他还要高！
　　她怎么可以在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之后，还可以做出一副完全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无辜而清纯的表情呢？她怎么可以还若无其事的装出一副好太太的架势，处处做出对他关怀备至的样子来呢？她难道就不会在面对他时，有丝毫的愧疚吗？他多少次就想把她从睡梦中摇醒，大声的质问她，究竟还是不是当初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眼里只有他，心里只想着他的那个“缺心眼”的女人了！他真想好好的问问她，究竟自己还记不记得他们曾经有过的那些难忘而美好的生活了！
　　满心无法言说的痛苦和烦躁，让他连续几个星期辗转反侧，噩梦连连，心里的火气就好象一个逐渐被充满了气的气球，在一点点的膨胀，他知道早晚有一天这个气球会爆炸，会将他炸得体无完肤，将他炸得伤痕累累。

　　叶初张大了眼睛，听了柳向东的话，用看怪物似的目光盯着他看了良久。两个人都不说话，空气象是凝滞了似的，令人窒息。气极了的她不怒反笑，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那笑容越来越明媚，越来越凄艳，眼神也越来越清冷。到最后，竟是笑得泪水连连，直不起腰来！
　　天哪，他说的话多么可笑！这恐怕是她活到今天这岁数上，听到的最有趣最荒诞的笑话了！这也是她听到过的，一个男人为自己出轨行为想出如此聪明解释的最厉害的理由了！柳向东啊，柳向东，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
　　明明是你受不了诱惑出轨在先，我为了我们的婚姻，我发誓要守住我们结婚时的承诺，我发誓要捍卫我们之间岌岌可危的信任，一次次的选择相信你，我一次次的自欺欺人似的原谅你。我告诉自己，那是你的工作，你能守住自己的底线。我告诉自己，我了解你的为人，你不可能背叛我做出那些事情来！
　　你不会知道每次我收到白冰给我下的挑战书，她给我的挑衅时，我的心是怎样的痛！明知道你们在外面的绯闻传得热火朝天，可我还是忍着在流血的心痛，笑着，装做若无其事的迎接回家的你！我做的一切，都是为我们的家，可没想到，你居然会为了她，而对我说出这样无耻的话来！
　　如果你想要离婚的话，也不必用这种方式来污蔑我的人格吧！我受够了，受够了，我不想再委屈自己，忍着痛苦屈辱地生活下去了！柳向东，你真的是变得让我感到害怕，让我完全不认识你了！以前那个我爱的男人，已经死了！
　　叶初笑得泪流满面，大笑着的她，完全听不到柳向东在她耳边到底大吼着说了些什么，她只听到自己的心，碎成一片片，落在地上的声音。过了许久，仿佛再也听不见他在大吼的声音了，房间里安静地只能听见时钟走字的“滴答”声。
　　“我要离婚！”
　　柳向东冰冷的声音自她头顶上砸了下来，砸得叶初一瞬间眼前金光四射，几乎要站不稳。她渐渐地止住了笑容，缓缓地擦去脸上的泪水，望着一脸决绝，无情而冷酷的柳向东，露出一个带着几许凄艳的笑容，没有丝毫的犹豫，低声回道：
　　“好，我同意！”

　　做夫妻如果做到相对无言，甚至心怀怨愤的地步，那就意味着，他们的婚姻已经走到了死胡同。继续纠缠在一起，也就失去了任何意义，更加对不起神圣的婚姻誓言。
　　“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了吗？我们在一起好歹也十多年了，对我，你就可以绝情到这个地步？我在你心里的位置，真就可以那么快的被那小子给占了？！”
　　夜深人静，电话那头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话筒里的声音明显带着焦躁和不安，甚至不用仔细听，就能听出话里浓重的妒忌，可是，叶初已经再没有精力和心情去分辨，她不想再和一个不信任自己的男人多说一句话，心，被伤透了，心如死灰，应该就是她现在最贴切的形容了。
　　“明天上午十点，我们民政局门口见，别迟到，也别忘了带上结婚证。好了，不多说了，我要休息了，再见！”
　　挂上电话，叶初的泪眼再次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她将整个人埋进了厚厚的被子里放声大哭。明天，就是他们婚姻的终结，从明天开始，他就再不是她的了，他就要属于另外一个女人了！他们之间的牵绊，纠缠了十多年的牵绊，从明天开始，就要被割断了！还有那些难忘的，美好的回忆，从明天开始，就要被放进记忆的最深处，从此再不拿出来！
　　那么辛苦一路走来的婚姻，竟会如此轻易的就结束，生活，多么的讽刺啊！既然，她没有能力再继续跟上他的脚步，那么她就这样洒脱的放手吧，让他去寻找他的天地，寻找他想要的生活好了，或者，这是对大家最好的归宿……
　　柳向东瞪着手机许久，电话里传出的轻微的忙音声，让他心头的不甘，妒忌，愤恨再次被成功的挑了起来。她挂他电话，她居然可以这么无情，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跟他说！她就这么坚决的想要离开他，去和那个小子在一起么？他们之间过去十多年的感情，就可以这样轻描淡写的从她记忆里抹去不成？
　　还提醒他不要迟到？哼，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枉他的心里还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和一些留恋，以为她和自己一样都想要挽回这段婚姻，只要她说句软话，他就不会离婚。可谁知道她竟然……
　　叶初，叶初，我会如你所愿的！

　　第二天上午十点，临时从剧组请假的柳向东经过了一番乔装之后，准时出现在了民政局的门口。几分钟后，一身盛装，化着浓妆的叶初也随后出现。已是许久不见的两人终于在时隔一个多月后见了面。
　　柳向东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女人，不禁嘲讽道：
　　“真难得，向来不喜欢化妆的女人，居然会在今天浓妆上阵，想不到你还蛮有心情的。”
　　叶初料想那掩藏在墨镜后的眼神必定是充满了不屑的，他的嘲讽也没有让她勃然大怒，她只是微微一耸肩，轻轻地将肩头的一缕秀发朝身后一扬，笑着道：
　　“从今天开始，我们都要过上一份崭新的生活，难道你不觉得这值得庆祝么？”
　　柳向东沉着脸，觉得她的笑容忽然刺眼的让他带着墨镜的眼睛都睁不开。他重重的哼了一声，不再理他，径直朝着民政局内走去。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叶初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淡了下去，低下头，无言地跟着他走接进了大门。
　　在签下自己名字之前，握着笔的柳向东最后抬眼看着叶初，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叶初见他没有动作，不解地望向他，提醒道：
　　“怎么了？你的笔写不出字了？那你换我的好了！”
　　说着，朝他递上了自己的笔。柳向东见状，心中最后的希望瞬间被砸得粉碎。他粗鲁地推开她的手，愤然转过头，力透纸背的在离婚证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也许是他们之间太过难看的表情令办事的工作人员也觉得浑身别扭，所以，离婚的手续很快就办完了。接过工作人员递上的那份属于自己的那份离婚证书，柳向东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出了民政局，在叶初还没来得及追出来的时候，便快速钻进了轿车，扬长而去。
　　叶初追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只是轿车已经远去的背影。她长长的叹了一声，掏出新换的手机，低头发出了一个信息后，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天空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转身便融入了繁忙的人潮之中。
　　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了无声的振动，心情极坏的柳向东不耐烦的掏出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以为是什么垃圾短信，刚想要按下删除键的他，下意识地却又按下了查看键，跳出来的信息里，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只有简单的四个字“望君珍重！”
　　是她！柳向东的手一抖，恨极的他差点将手机就这么扔了出去！既然对自己可以这么绝情，现在还发这种短信有什么意思么？惺惺作态？还是感谢他终于大方的放手了？叶初，你这个该死的女人！我恨你！
　　他紧紧地闭上眼睛，努力的平复胸间怎么也舒散不了的恨意。本应忘记的容颜，此刻却不断从脑海里浮现出来，那些往昔的回忆就象放电影一样，一幕幕地闪现着，纠结着他的心绪。终于，他睁开眼睛，看着那道短信，盘桓在删除键上的手还是慢慢地放了下来。
　　她留下了一切他曾经送给她的东西，她没有要他的任何财产，就这样孑然一身的离开了他。她摘下的结婚戒指，已经被怒极的他扔在了豪宅的某个墙角里；她的所有行头，除了她自己买的，只要是他送的，现在全都静静地挂在卧房的衣橱里；他送她的珠宝首饰，被她妥帖的收拾在保险箱里，密码也写得清清楚楚的留在了这只当年他送她的手机里。
　　她没有带走属于他的一点东西，就好象是打定主意，坚决的要与他划清界限。那么，这条短信，就是她送给自己的最后一样东西了吧！想到这里，心头不断涌出的巨大的失落感，迅速席卷了他全身。他，舍不得删除她留给自己的，这唯一一点对他的关心，很舍不得……
　　２００５年１１月９日，柳向东与叶初正式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