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可以重来》大唐昭仪

49、第七章 南柯一梦

　　碧蓝的大海，碧蓝的天空，乳白色的云朵，和煦的清风，洁白的沙滩，高大的椰子树，逐浪嬉闹的孩子，心爱的爱人……
　　那样的美丽与和谐，那样的惬意与舒适，这些元素所组成的是一幅令无数人都会怦然心动，羡慕不已的画面。没有人能抵抗得了这样的生活，也没有人愿意抵抗，所有人都会沉醉在这如世外桃源一般美好的生活里，忘记世上所有的烦忧！
　　柳向东戴着墨镜，穿着一身休闲的沙滩服，双手抱头，两腿交叠，懒洋洋的靠在沙滩椅上，躲在大太阳伞下看着不远处的一大一小两个人儿在海滩边戏水。
　　看着她们脸上那开心的笑容，墨镜后的他，也不由得露出了轻松的笑意。他瞥了一眼放在一边的手机，沉思了半晌，最后他拿起手机，飞快的在键盘上按下了一串字符，当那串字符变成一行信息发向了万里之外的北京时，他顺手关了机，将它抛到了一边。
　　钱，是个好东西，但，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东西是钱买不到的。比如真情，比如信任，再比如良心！这些东西，他曾一度拥有，又曾一度遗失。在没有了这些东西的岁月里，他的生活失去了方向，失去了意义，他活得痛苦不堪。所以，当他终于再次将这些东西抓回到了自己的手里时，他知道了珍惜，他不会再轻易的让它们溜走。
　　现在对他来说，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不是钱，而是他爱的和爱他的人们。他的父母，他的爱人与孩子，他们才是自己最重要最宝贵的财富。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爸爸，爸爸……”
　　略带稚气的童音由远及近的传来，打断了他的遐思。他笑着站起身，走了几步，张开双臂，接住了朝自己飞奔过来的女儿，将她高高的抱起，轻轻地拍去了她脸上沾到的白色细沙，抚着她柔软的头发，柔声问道：
　　“怎么了，思思，是不是和妈妈一起在沙滩上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小女儿一听父亲的话，眼睛闪闪发亮，立刻献宝似的朝他伸出了紧握着的小拳头，张开手指，一颗漂亮的小海星正静静地躺在她的手掌上。她扬着头，又兴奋又开心的叫着：
　　“爸爸，爸爸，这是我第一个发现的！你看，它多漂亮！”
　　“我的思思真有本事，恩，是很漂亮，走，我们去找妈妈，看妈妈她还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柳向东亲了亲女儿的脸颊，抬头望向前方不远处正低头寻找着海滩上各种小贝壳的妻子。叶初披着波浪长发，穿着一袭白色吊带长裙的侧影，在海风的吹拂下，黑色的头发与白色的长裙风舞飘扬，仿若从海涛中走来的海中仙子，令他在那一瞬间怔忪了。
　　她正朝他笑着，正朝他招着手，正朝他小跑而来……当叶初跑到他们身边时，他还在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楞楞地站在原地，就好象是被魔法定身定住了一般。
　　“喂，你怎么了？傻站在这里干什么呀！我刚才在前面看到好多漂亮的小贝壳，还有几只小螃蟹，不是招手让你带着思思过来嘛！你怎么不动啊？”
　　叶初好笑的拍了拍他的手臂，朝他嚷嚷着，海风把她的头发吹得乱成一团，几乎遮住了她半边的脸颊。柳向东不语，象是入了定似的看着她，把她看得莫名其妙。她亲亲女儿的手，指着柳向东对女儿戏言道：
　　“思思，你看你爸爸的样子，好象在发呆哎！我们跟他说话他都没反应哎！你看你看，妈妈这么拍他捏他，他都不知道痛哎！来，宝贝，我们去抓几只小螃蟹放在爸爸的屁股上，让螃蟹的大钳子去夹爸爸的大屁股，到时候看他还发呆不发呆！”
　　小小的女孩子被妈妈的这番话说的兴奋不已，连连拍手直笑，伸手就要妈妈抱，准备和妈妈一起去抓几只小螃蟹来。叶初笑着就要伸手从柳向东怀里抱过女儿时，冷不丁被他一把带进了怀里，紧紧拥住。她一抬头，便望进了他幽深的眼眸中。
　　“好好的教坏女儿！还准备和女儿一起欺负我，哪里象个好妈妈！”
　　柳向东用力的亲了亲叶初的额头，低声在她耳边道，口气中竟带了几分激动。
　　叶初双手搂着他的腰，倚在他的胸前，抬着头，眉眼间带着阳光，粲然笑道：
　　“谁叫你不理我说话！”
　　年近四十的她，眼角已经爬上了几丝皱纹，曾经洋溢着的青春气息已被婚后多年磨练出来的成熟气息所取代，但，此刻，她话语里那娇嗔的口气，反倒象足了她当年与他初遇时的样子，有些赖皮又有些淘气，登时让同样是到了不惑之年的他，想起了他们那段青涩却又美丽的年少岁月。
　　他转头看看抱在手里的女儿，又低头看看朝他笑着的妻子，忍不住收紧了手上的力量，将她们俩一起拥进了怀里，满足的长叹一声道：
　　“吾有娇妻与娇女，此生心愿足矣！”
　　叶初听他这时突然说起文绉绉似的话，捂着嘴轻笑起来：
　　“喂，怎么了，这里太漂亮了，所以有感而发了，是学苏东坡么？是不是等下还准备来上一句：马尔代夫，真吾乡矣？呵呵呵……”
　　柳向东听着她的调侃，看着她的笑容，心中一动，不由得低声道：
　　“初初，谢谢你！”
　　“谢谢我？谢我什么？”
　　“谢你让我有了今天这样的生活！没有你，就没有思思，没有你，就没有我想要的家。”
　　叶初的眼睛里浮上了温暖的颜色，她将头靠在柳向东的肩膀上，勾着他的手臂，一同慢慢地走在沙滩上，迎着海风道：
　　“我们是一家人，我们会一直一直的在一起，我们要一起把女儿抚养长大，一起看着她成家立业，然后再一起偕老！这也是我想要的生活，我爱的家。我们之间那么多年了，还用得着说谢谢这样的客气话么？”
　　“移民出来这些年，直到今天才有时间陪你和孩子出来度假，你不会怪我吧？”
　　“说什么傻话！哎，你今天是怎么了？老说这些台词似的话，听着怪别扭的呢！这是我们的真实生活嘛，又不是拍电视。”
　　叶初笑着睨他，小女孩早就耐不住爸爸这样深沉的态度，忸怩着要从他的怀里下来。他刚放下女儿，小小的身影立刻跑到了前面去，蹲在沙滩上捉起妈妈说过的螃蟹来。
　　柳向东拉起叶初的手，握在手中，细细地揉着，悠然道：
　　“刚才看着你和孩子在沙滩上玩，你们笑得那么开心，我就觉得心里很满足。当初的决定，我一点都不后悔。如果不离开，我们永远都会活在大众的眼睛里，活在那些记者们无处不在的镜头下，根本不会有象现在这样舒服的生活。
　　唯一觉得对不起的是杨姐和孙猴子，让他们替我收拾了残局，应付那些繁杂的事情，实在是过意不去。下个星期猴子要结婚，他请我们回去观礼，我已经答应了他。”
　　“真的啊？他终于也要结婚了啊！哈哈，这只泼皮的孙猴子总算是被人给收服了啊！对，我们要送份大礼给他和新娘子！”
　　叶初高兴地叫了起来，立刻盘算起该送些什么厚礼给这位好朋友：
　　“这次回去我们要多带些礼物送送亲朋，在国外这些年，一直都没时间回去看他们，还真想他们呢！我要买些好的补品给杨姐，听说她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哦，还要买些好的护肤产品给孙猴子的新娘子用，让她结婚那天，一定是又美又耀眼；恩，还有，给你爸妈要带些治风湿的特效药，还有我爸妈……”

　　多年前，有部新加坡的电视剧，名字他已经不记得了，但里面有句台词，他却始终不曾忘记——平平淡淡才是真。
　　年轻时，他不理解这句话，更不赞同。平淡的生活会有什么意思？人生就要活得精彩，活得激情！他那时想要的只是出人头地，只是赚很多很多的钱让父母过上好日子，只是想要功成名就得到别人的赞同。所以，他很努力，他得到了，但是，他为此差点失去更重要的东西。
　　现在，他人到中年，经历过了默默无闻，生活的艰辛，也品尝过大红大紫，大富大贵的上流生活，又走过一段婚姻失败的灰暗人生，当他选择在结束自己的恩怨情仇之后，果决的激流勇退，远离尘嚣，离开故土，回归平凡，来到一个没有多少人认识他的异国他乡重新开始创业时，他的心竟没有感到一丝的不甘与惆怅。在异国生活的每一天，他都觉得自己的心灵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安宁。
　　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没有勾心斗角的商场算计，也没有暗算与阴谋，有的只是与柴米油盐有关的平凡生活。对过去闪光灯下的灿烂生活，他没有一点点的留恋。
　　耳边听着妻子嘟囔着该送些什么东西给远在故乡的亲人，他禁不住微笑起来拥住了她的肩，揽着她一起走向前面正被螃蟹钳住了衣服，吓得哇哇大叫的女儿那里。
　　这就是他的生活，平淡却又真实的生活。平淡固然乏味，但他却从这乏味里嚼出了生活的真谛。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会永远灿烂，即便强大如罗马，兴盛如大唐，绚烂如烟花，美人如杨妃，最终都归于了平静，湮没在了平乏的岁月里。只有平静而安稳的生活，才是所有人最终的家园，最终的归处！
　　他已经从曾经的戏梦人生里走了出来，活在了属于自己的平凡生活里。陪着他的有心爱的妻子，有可爱的女儿，哪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么？
　　柳向东的嘴角边噙着笑，正要继续与妻子说话，却见平静如镜的海面上突然风云四起，猛得朝他们打来一个大浪，瞬间便将前方毫无防备的女儿思思卷进了白色的浪花里。几乎就在转瞬之间，女儿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海面上。
　　从惊慌失措中立刻恢复过来的他与叶初，疯了似的扑向海面，大喊大叫着女儿的名字，在海里找寻着女儿的身影。他听见叶初用嘶哑的嗓音哭喊着，看着她一次又一次的扑向被大浪打回的海面上，不停地在海水中摸索着寻找着孩子的踪迹。
　　可是，还没等他准备好可能会失去女儿的痛楚时，叶初的身影就在他眼前消失在了海浪中，就在那一刹那，他只觉得自己肝胆俱裂，被夺走生命一般的痛苦就在顷刻间将他击得心神俱散。
　　他连忙朝她身影消失的地方扑了过去，可几个连续的大浪打得他几乎稳不住身形，当他好容易从汹涌的海水中钻了出来，大喊着叶初的名字时，却惊讶的发现，眼前的海面上一片承平，刚才还波涛汹涌的大海，此刻却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变得碧波荡漾，温情脉脉。那叫嚣着要吞噬一切的大海，怎么可以在瞬间变得如此平静！
　　就在几分钟前，他还有妻有女，他还对自己的生活心满意足，可也就在转眼之间，命运就变得如此不公，在他最幸福的时刻把他从万丈高楼推进了阿鼻地狱的最底层，他竟变得一无所有，孑然一身！难道是他做错了什么？所以上天就这样夺走了他最爱的家人，他失去了他生命里最宝贵的珍宝？！
　　五雷轰顶般心碎的感觉将这个身高一米八几的山东大汉彻底的击倒了，他怔怔地看着平静的大海，看着周围的一切景色，碧蓝的海，碧蓝的天，白色的沙滩与白色的云，绿色的椰子树，一切都没有变！
　　可是，眼前却再没有了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再没有了他的妻子与女儿，再没有了他们那么美好的一个家庭！失去了一切的柳向东面如死灰一样的颓然倒地，看着云淡风清的苍天，禁不住痛苦的仰天长嘶：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