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II》苏瑞棠

24、昨天

　　何谓与潘书还在打情骂俏，马骁与杨念萁还在情浓意浓，而蒲瑞安与景天却已经阴阳相隔，悲兮悲哉，这大抵是蓝紫青灰的海上繁华系列里最为悲情的一对了。十年相守，短暂如云烟，偏偏感情刻骨镂心，不会因死亡终结。最后，景天在蒲瑞安的墓前说：她会是他永远的小景。也就变相暗示了未来的命运归途。
　　从来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是不是太幸福，遭了天妒？可遇到景天前蒲瑞安的生活并没多少如意，亲情稀薄的接近于无，还要时不时被苏照的冷嘲热讽所刺激，内忧外患，现实逼迫他就像是使用了过量催化剂般的心灵快速成长。这样的环境，自然老谋深算，清楚的知道必须未雨绸缪。所以比起马骁，蒲瑞安确实善于对事物掌控或主导，看他追去江西，那样不动声色的迂回包抄战术，犹如打仗时的攻山头，一步步，兼着对全局的战略部署，想不成功都难吧。又仿佛是浅水湾饭店里的范柳原，早将白流苏变成了众人眼里的范太太，恼的这位精明的白小姐无计可施，怨艾又恋恋不舍。
　　事实上，景天的陷落，景天的沉沦……都是由蒲瑞安推动的，一开始的邀约赏画取脚本，也并非没一点布局，难怪傅和晴去了趟苏州回来便要劝景天，这男人你根本把握不住。只因傅和晴从现实出发，计较利害得失，忘了爱情本身。不过这也是蓝紫青灰侧笔对蒲瑞安形象的丰富，在原有城府的基础上加以例证解释说明。可也正是如此，赋予了蒲瑞安性格魅力，令景天不能自拔，哪怕失却了亲情的双双祝福，也要勇往直前的选择爱情礼堂。率性、率真，的确是景天。
　　不同的，仅仅是面对蒲瑞安的景天似乎没了火爆脾气，好像是山岚云岫，随天气而变。但《春风沉醉》里关于景天的零散片断，隐约透出的她是那种据理力争，骄傲的永不肯低头的女子，亮烈灿烂是青春最美的风景。不似这《时间的玫瑰》，温柔的能掐出水来，点滴成行，行积成章，书写着幸福传奇。这大概是因为马骁和蒲瑞安的处事风格不一样的缘故，影响感情作用后的景天有了不一样的文字反馈效果。
　　都是爱情，与马骁却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结果是流产、以泪洗面、不了了之终致彻底分手。小小的龃龉，成了情人间山崩地裂的争执理由，放大镜看世界，不依不挠，只等着对方先败下阵来。但与蒲瑞安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以婚姻为目的展开的恋爱，追求的就是和对方一起慢慢变老，欣赏同一片人生暮色，即使千山万水，也相伴。坚持与坚强，让所有所有的阻碍都化成深海沙砾，在时间的磨合里孕育成珠，向世人证明真爱无敌。
　　这两样的爱情，通过傅和晴的一段回忆及景天的及时分析，清晰的呈现。因此，蒲瑞安是比马骁更适合景天的，懂得如何在这关系里打太极，收放有度，游刃有余，无论是景天去杭州学画，还是景天婚后的晚归……他总能用自己的方法让她意识使她明白，什么才是她当下身份最该做的？！过程里，景天也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他是好老师，她是好学生，在这人生课堂，他们教学相长。一切都那么的完美，可惜世事古难全。
　　一场车祸，断送了天长地久的厮守誓言。但这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人生的开始，怀念着往昔的现在进程，直至同穴共眠。不是不感叹，生命的脆弱，生生折了世俗希望。瑞鹤惊飞，碧山远映悲孤影；安魂入梦，暮景天长余只身。这挽联，依稀是蒲瑞安和景天的全部了，悲则悲矣，却是匪石不可转，匪席不可卷。
　　其实，也够了。那昨天会是今天，亦会是明天。天长地久仍旧是天长地久，只是换了种形式罢了。蒲瑞安不会移情，景天不会别恋，爱情依然完美。
　　蓝紫青灰《时间的玫瑰》，仅仅借一段故事，来讲述那生离死别的永恒。花开花落，不过自然界再正常不过的现象，铺展进人类的感情里，却荡气回肠。仿佛每一朵花，只开一次，也只落一次，毕竟是倾注了全部的心力，再无多余能量。蒲瑞安和景天，虽没有何谓、潘书的童话波折，也没有马骁、杨念萁的家庭琐碎，可坎坷中一路走来，那份迎着风刀霜剑的坚定不移令人敬佩。爱，给予了勇气与力量。
　　何况在这故事之外，还有着蓝紫青灰对上海这座城市的感情，地域性的写作，其最大的特点是来自对方言的运用，那些国文中难见的妙语连珠，嬉笑怒骂，经剧情渲染，也就成了《时间的玫瑰》独特之处。尽管《爱是至奢华的一件事》和《春风沉醉》都涉及到了不少上海方言对话，却远没有此文的厚重与时代相连，能够看出，蒲瑞安同景天身上同样具备着时代变迁的微妙影子，比方科技追逐的脚步，再比方经济翱翔的翅膀。无不是中国这二十多年来的显著变化。
　　而故事，也需要随大背景来做相应的调整，令读时有耳目一新的熟悉感。蓝紫青灰的海上繁华系列，即如此，篇篇风格迥异，却都是东方明珠照耀下的男女相悦，有着地域本身局限的思想层面，扩展到完整故事里，就是上海文化的铅字缩影。于不了解这城市的陌生人来说，都算新鲜见闻，是对城市某种程度的另类解读与剖析。
　　《时间的玫瑰》，那文艺的开篇，那朴实的发展，那伤感的结局，全部提升了蒲瑞安、景天的深刻感情，不会因离别而消亡殆尽。相信安魂必然常入梦，结尾处对爱的注释，投桃报李，是文章的点睛。他在她的眼前，却不在她的身边。苍凉沉郁，却又是真的浪漫，跨越生死的距离，足可比拟那郝思嘉，抑或杜丽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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