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笼自由》崃碎

27、旋转门4

　　沈周正准备把水果花篮放在许再新的床头柜上，被她喝止，“你敢？”
　　我嘲笑沈周，“我说过这很俗气。”
　　沈周回头带着不明笑意看向我，“总好过你空手来吧。”
　　我从风衣兜里拿出我在家翻箱倒柜找到的乐高小人，递给许再新怀里的婴儿。
　　“你这也没人要好吧。”许再新瞄了我一眼，还是从我手里接过小人。
　　我认真地解释：“他以后可以拿着这个找我帮忙。”
　　沈周又露出憋笑的表情，我颇为不爽地看向他。
　　“工作呢，辞了吗？”我看着许再新，“为了这么个玩意儿。”
　　许再新脸上的表情叫做爱不释手，她抬头微笑，“要不要抱抱看？”
　　“当然要让她抱抱。”沈周用看马戏似的眼神挑衅我。
　　激将法对我很受用，我接过许再新怀里的襁褓，学着她的样子抱着。
　　“长得好丑。”我是真心的，怀里的婴儿像一颗长着皱皮的豌豆，就差个绿皮。
　　婴儿感受到我的嫌弃，他哭了，吓得我差点把他摔地上。不过我确实撒手让许再新拿回去了。
　　许再新一边哄着小孩，一边对我说：“你刚出生也是这样的，我倒觉得挺可爱的。”
　　我知道这时候不该煞风景，但还是问：“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许再新莞尔，“嫂子一直没有小孩，我上班的时候就交给她，原来公司里给我留了职务，等休息好了可以回去。”
　　“跟着你哥那家人，他后半辈子算是毁了。”我一想到许再临那张脸，就像黄昏冰山上的雪豹，随时露出一副要捕食别人的表情。我感到厌恶，那张食人的脸，扭曲的表情。
　　许再新老调重弹，责备道：“放尊重点。”
　　“你没有告诉华睿洲吗？”我今天问题确实多了点。
　　“我们打算不让他知道。”沈周坐在沙发上削苹果。
　　“我自己还没决定好到底要不要这个孩子他就出事了，让孩子有这样父亲是我的失职，但他既然自己找上门来了，我就想见见他。”许再新补充了沈周的话。
　　沈周将苹果切成小块，放上小桌，面带狡黠的笑容，“齐英反正闲得很，拿给她养。”
　　“你让两个婴儿互相照顾？”
　　“看是齐英先把他饿死，还是他先把齐英烦死。”沈周在婴儿面前做出鬼脸的模样。
　　“沈周，我可以跟齐英说两句话吗？”许再新的问题把正走神的我拉回医院病房。
　　“那太好了，我在停车场等你，这医院我是一秒也待不下去了。”
　　沈周跟许再临道别后，逃难似地走了出去。
　　我承认我有些紧张，真怕她骂我。
　　“如果不是沈周告诉我，我都以为是你想让我离开华睿洲，才编出华睿洲要害我这种谎言。”许再临将婴儿裹在她怀里，母亲般的脸突然就不见了。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都说事不过三，但信任这种事情，只有一次机会，你明白吗？”她问我。
　　我摇摇头，这并非是存心忤逆。我一直都觉得许再新比我顽固。
　　许再新也没有生气，淡然地说：“没事，你可以一辈子都不明白，这对于你来说不是坏事，只是会伤害别人而已。”
　　我不想对此做评价，没有人能伤害谁，大部分的时间我们都只是在自我伤害而已。
　　“我们本来是不需要后代维系也能一辈子在一起的关系，但你做的事我不想原谅，可以吗？你不会有负担吧？”她再一次问我问题。
　　我回答：“不会。”
　　她宽慰地点头，“你可以走了，我妈和嫂嫂马上也要到了。”
　　我默默点头，起身离开。
　　“还有啊......”她声音又起，我只好转过身，见她欲言又止。
　　她好像决定了什么，眼睛坚定地看向我，“如果可以的话，尽量不要再见面了，我不想回忆起那些不好的事情。”
　　我呆愣在原地。右手的震颤感让我幻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发抖。或许是即将入冬了，呼入体内的气体凛冽如利刃，划过整个鼻腔。
　　原来害怕是这样的感觉。仅是那一秒钟，已经将我往后的人生设想得淋漓尽致。没有爱。只有一个羸弱之人敲击着键盘，在A4纸上写下没有灵魂的故事。
　　无穷无尽，直到我死去。
　　我必须去抽根烟，只好机械地答应。匆忙离开了。
　　恐惧包围了我，我站在街边，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只剩下唯一一根了。右手因为害怕不停地颤抖，我没拿稳烟杆，它掉落在秋雨后的街道上，我伸左手捡起它，又发现自己把打火机落在家里。
　　Ronald最后一次带我去电影院看电影，是上映超凡蜘蛛侠的时候。他给我买了一桶爆米花，我珍惜地吃，每一粒都尝尽了味道。我抱着它走出影厅，我们拥挤在人群中。
　　好不容易出了电影院的大门，半桶爆米花被人的手臂撞飞了，散落在雪地上。
　　我跪下去捡，连Ronald都没拉住我。他答应给我再买一桶，但是吃起来就是没有上一桶美味。
　　我很忧伤，每当我忧伤，我就会回到小时候Ronald丢下我一个人在家去工作的时候。我害怕地缩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眼泪流啊流。
　　我确实不擅长成长，仍然是那个被Ronald丢在家里的小女孩。即便我已经长得比他高，他在我心里还是如此高大魁梧。
　　手机铃声响起，是沈周打来的电话，他问我人在哪。
　　我说我已经出了医院，就在左侧人行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