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Chapter 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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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6
「雨水打湿了校服，抬眼望去，却猝不及防的撞进了一个缱绻温柔的眸子里。」
下面这一节课是政治课，易“贵妃”的课。
下午两点左右，学生们的困意渐渐袭来。他们或选择小憩片刻，或强迫自己清醒听课，但至于是否真的理解，那便是另一回事了。
温雨泽坐在教室的一角，目光不经意间落在言希身上，他好奇后者在这枯燥的练习讲解课上会做些什么。也许是在刷题，也许是在写作，又或者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而跨越山河大海，与言希中间相隔楚河汉界的温雨泽，因为没有练习册——易“贵妃”丝毫没有注意到他没有练习册，温雨泽自己也懒得说——只能无奈地进行着学霸版的“抄答案”任务，归纳考点，手中的荧光笔和黑色水笔交替舞动，仿佛在演绎一场无声的舞蹈。
然而，这两位班上的佼佼者，在这样一个下午里，竟然没有说过一句话，彼此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氛围。直到放学铃声响起，这种沉默才被打破。
温雨泽隐隐约约地听见有人和他说了一声“再见”。
但是他很清楚那不是他熟悉的声音。
温雨泽失落了好一会儿，就当他不再抱有任何希望的时候......
在一堆“再见”中混杂了一句“明天见”，声音很轻。
但是——温雨泽却听得格外清楚。
温雨泽匆匆收拾书本，背上书包快速下了楼，一头扎进了楼下的人流中，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还是在校门口看见端木茹，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之中逃离了高二（10）班，逃离了星茗中学。
端木女士是个大忙人，温雨泽平日里都由司机接送，少有她亲自来接的时候。
大概也就今天刚转学来能有这种待遇吧，温雨泽想，不过他早就不奢求什么了。温雨泽心中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看到母亲的身影时，还是感到了一丝温暖。
端木茹看见自己儿子出来，上前欲帮他拎书包，不过被温雨泽侧身躲开了。
端木茹僵了一下，随即又像是毫不在意一样恢复了自然。
女人带着温雨泽往她停车的方向走。
二人一路相对无言。
最后，是端木茹打破了沉默，轻声询问了一些关于新学校的情况。
端木茹在包里翻找着钥匙，随着“咔嚓”一声，车门锁应声而开。她侧过头，温和地问道：“阿泽，新学校怎么样？”
这个称呼让温雨泽微微蹙眉，他简短地回应：“挺好的。”
随后，他自顾自地拉开了车门，轻捷地坐进后排，车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闭。
端木茹沉默了片刻之后，也躬身坐上驾驶位，接着又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上窥探着少年的表情。
少年人的唇角似乎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可能除了刚才的小插曲，温雨泽这一天心情应该都挺好的。
车平稳地开在马路上，端木茹观察着后视镜，好几次都想要开口，但是又生生地忍住了。
温雨泽静默片刻，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不姓端木。”
说完后，他把脸贴在了车窗玻璃上，看向窗外，没有继续开口说话。
温雨泽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下意识喃喃细语地道了一声，“......哥。”
一时间，端木茹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只是闻言捏紧了一下手中的方向盘。
思考了片刻，端木茹明白了儿子说的是什么，猛地转过头往后座看了一眼，又飞速转了回来。
她沉默了须臾，才用一种很轻松，又带着几分玩笑的语气开口：“嗯，端木雨泽也挺好听的啊！”
端木茹调侃他道：“咋？考虑做个货真价实的端木家的人啦？”
温雨泽：“......”
女人上一秒还在开玩笑，下一秒却叹了口气，她说，“那个男人也回国了。”
至于“那个男人是谁”，他们都心知肚明。
后座上的温雨泽转头往前看了一眼，接着平静地开口：“妈，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他说......想见你一面。”端木茹有点犹豫，不过最终还是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温雨泽。
她知道——
儿子长大了，该有他自己的选择权。
其实，端木茹把她儿子温雨泽带回国，说没有一点点私心是假的。
温雨泽静静地坐着，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他止住了母亲的话头，缓缓坐直了身子，“你怎么看？”
“我......”端木茹嗫嚅，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毕竟是亲儿子，温雨泽听出了端木茹话中的为难。
“不见。”温雨泽静静地坐了片刻，觉得头疼得厉害，抬手捏了捏眉心，倒在车门上，闭眼假寐。
汽车在车流中缓慢地前进，此刻温雨泽的脑子里思绪万千——
隔着光阴不禁回忆起了他们之间过往的点点滴滴，爱意的连绵，曾经虔诚的誓言，以及贪恋的年少轻狂。
仿佛看到了从集体照上裁剪下来的碎片，以及一遍又一遍书写在草稿纸上的那个少年的名字。那些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无法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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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初中的班级群。
【同学A】在群里感叹着：[最近微博的热搜真是闹得沸沸扬扬啊！]
【同学B】紧随其后，神秘兮兮地接了一条消息：[把早年的东西翻出来了，最近网传的那两个女孩......其中被拿出来说的那个，她师哥也是......]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同学C】：[txl？]
【同学D】：[真的假的啊？！]
温雨泽当时看见群里面消息的时候，言希就在他的旁边。
后者意识到前者的不对劲，用余光扫到了手机聊天界面上的消息。
而后，言希拿出手机，淡定地回复。
【LIGHT】：[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BUT】：[今天回家作业是什么来着？]
温雨泽看见他哥在群里面回了一条消息，为了避免气氛变得尴尬，自己也跟着若无其事地转移群聊的话题。
然后，整个群就被带歪了。
“好了，阿泽，不要玩手机了。”言希笑了笑，使得整个氛围变得异常的轻松愉快起来。
那一刻，温雨泽有点烦躁，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哥......你说我们会不会也、也有......这么一天......啊？”
那个时候的他们对“同性恋”这个词极其敏感，哪怕是缩写“txl”也不可以。
“不会的。”言希回答地很快。
但心里其实也没有底。
温雨泽眼皮跳动，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牵上的手，此刻手心里已经满是汗渍。
果不其然，第二天就出事了，温雨泽他爸特地从国外回国——为了来接他走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早恋不可取，同性恋更不可取。这个消息对温雨泽和言希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那段时间对于他们，亦或者是她们的影响都特别的大。
然而，言希和温雨泽只是其中之二——被迫分开。
保持善良的同时，要保留锋芒，拥有强大的内心，这是温雨泽从当年的事情中学到的东西。
语言有的时候会成为凶器，不是刀子，却比刀子伤人心更深。
“泽哥，你和言哥他、你们......”这个男生就是温雨泽的那个备注为“便宜儿子”的人，本名叫做周宸宇。
他是第一个知道当年温雨泽在初三这个紧要关头，转学、还出国了的原因的人。
温雨泽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道，“嗯。就你想的那个样子。”
温雨泽抿了抿唇，他害怕过，但正是因为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会被外人知道也是迟早的。
早说晚说，都得说，只不过那时候的他们不敢公开，以至于时至今日还是无名无分，连他们是什么关系都不知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就是好奇。”第一个知情人士，周宸宇突然发现自己的话有点越描越黑，到后来声音就已经压到了几乎听不见。
“你爸真的要把你带走吗？”姓周的“便宜儿子”愣神了一下，迟疑了片刻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温雨泽太过的敏感，他总觉得周围环境有点排挤他，总觉得大多数人看他们时的目光有点隐晦。
温雨泽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唉......我哥他不想让我受到伤害，我知道我那个似有似无的爸什么都干得出来，虽然......我也不想离开......”
关键，这不是别的事情，而是和最近的热门话题息息相关的“同性恋”。
“你哥？哦哦。你......”周宸宇似乎是想要问点什么，但是被来人打断了。
来人是来带走温雨泽的。
这个人是一个中年男人，眸底似有似无的露出生意场的威严与锋芒。
是温昊锋。
温雨泽生物学上的父亲。
温昊锋一过来就喊了一句“温雨泽”，完全没有在意是否这里还有别人。
不过好在周宸宇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溜了，溜了。
“我在国外呆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你这么的开放，而且这里的学习风气不适合你，明天就出国，其余事情你不用担心，吃穿住行要啥有啥。”温昊锋皱眉，表情不悦地开口道。
温雨泽反驳：“有他吗？！没有就不叫做要啥有啥！这和你那些物质的玩样不同！”
温昊锋被儿子的反驳激怒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条件还不好啊？！我们当年根本就没有钱去读书......我在国外拼死拼活，现在还要回来给你擦屁股，有意思吗？”
温雨泽一句话把温昊锋的火气全勾了上来，男人如同京剧变脸，冷下脸来，盛怒之下一个没有忍住说重了一点。
“呵，你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干嘛还要回来呢？”温雨泽和他爸一向不太对头，固执道。
男生没有再等他那个生物学上的父亲说什么，毫不示弱地继续道：
“是，我是喜欢他，我是爱他，我是同性恋，你从来只有工作没有我，现在让我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不好吗？你和我妈离婚的时候瞒着我不就是为了让我开心快乐吗？！”
少年人的脸色越说下去越更加不太好了，这无疑是在伤口上撒盐。
温雨泽眼尾微红，有点酸涩。
想到是自己儿子，男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但那份沉重依旧像阴影一般笼罩在空气中。
温昊锋对他的这个儿子实际上是挺抱歉，心中充满了愧疚，“爸爸是真的......”
然而，话未说完，就被温雨泽那嘶哑而决绝的声音打断：“我不想听，也不愿意去听，我不配拥有一个完整的家，难道我还没有权利去喜欢一个人吗？”
他的声音充满了无力与挣扎，仿佛被恐惧与黑暗紧紧缠绕，每一次颤抖都透露着深深的绝望。一旦离开这片土地，他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那个让他心动的人......
“国内的流言蜚语你不该承受的，去国外避避风头。”温昊锋只觉得这一切很荒谬。
温雨泽脸色沉了沉，看得出来少年人心情很不好。
象牙塔吗？与世隔绝？
他反问道：“我哥他都能面对为什么我不能陪他一起？就连那两个女孩都可以，我一个男的为什么做不到呢？”
他没有错，他只是在一个应当心动的年纪，喜欢上了一个男孩。这原本是最纯真的情感，却被世俗的眼光所不容。
而你们把所有问题都归咎于同志们身上，都说求同存异。
是啊，那哪里是什么“求同存异”啊？
那是——
只接纳世俗眼光中唯有的“异性恋”，自然而然排斥“同性恋”“双性恋”等等。
谋杀了“异”的存在，只剩下“同”，又怎么能不算是“求同存异”呢？
错的不是他们，是这个世界，是世俗的偏见。
“你哥？！我们家就你一个孩......男孩，没有什么哥不哥的。行，就这么和你直说吧，不管怎么样，你给我分了！”
温家嫡系小一辈有两个孩子，一个是温小少爷——温雨泽，另外还有一个人......
“我不。”温小少爷倔强道。
“那个男孩叫......言希对吗？”温昊锋咂摸了一下，若有所思道。
当年温雨泽为了保护言希最终与他爸妥协，然而他却忘记了流言蜚语是他们不能够共同扛下了的。
那时温雨泽即将要离开这个养育他的土地，最后的匆匆一眼，擦身而过，略作停顿。
S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然而出国后，不管大大小小，温雨泽只知道模糊不清的、看似熟悉的面庞中，再也没有那张他想要看见的面孔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Chapter 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