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小时我从玩家成主神》谷人云

19、【02:31（5）】

　　叶雩兴奋下，再看一眼有气无力的顾小三，摆手道：“你扶着你师叔先往那边走吧。”

　　已知泉九郎的梦影结界里不会有猎物，那老妪情况还不明，她无论如何也要利用这里的凶兽升到「筑基期第九层」、能用「罡风符」后再离开。好在顾小三已疲惫至极，又要搀扶一个甄逸，走到灰雾出大概也要花去不少时间。

　　系统看出了叶雩的心思，提醒道：“顾小三一旦离开，这个梦影结界也就消失了，你最好抓紧时间。”

　　这次叶雩倒暗赞了句系统心思谨慎，手上加快了对已经“半秃”的大恐龙的攻击，甚至还数次故意让自己陷入危险中，惹得系统连连提醒：“你小心啊！梦影里受了伤，真实世界也会受伤的！”

　　或许是无情道真能帮助叶雩突破桎梏，她竟然真的很快就升到了「筑基期第九层」。叶雩心中大喜，用全力将青云剑刺入凶兽已经赤|裸的脖颈，只听凶兽一声惨叫，也不顾到底干没干掉它，便拔剑向顾小三二人追去。

　　路上，叶雩还注意到了几具方才兴奋之下没注意到的骸骨，看骨架的模样，似都是身材很高的人类。

　　“这边！”顾小三招呼着叶雩，三人同时穿过浓重的灰雾，只听“轰隆隆”一声巨响，这个危机重重的梦影世界终于在三人身后消失了。

　　离开了梦影结界，甄逸意识清醒了些，顾小三扶他坐在地上，然后自己也向后一仰，倒在了地上。

　　叶雩见他合上了眼睛，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好似也陷入昏迷，连忙唤一声：“顾小三？”

　　“嗯，”顾小三应一声，“我没事，我只是想歇一歇……”他胸口起伏，长喘了几口气，才低声道，“我不知道在这里被困了几日？还是几个月？甚至更长……我好似不需要吃饭、也不需要睡觉，只能杀着无穷无尽的凶兽，永远也没有尽头……”

　　他忽然干笑一声：“其实我先前已经决定放弃了，就让凶兽吃了我，结束这份绝望吧。可这世界却连这点机会都不给我，在我忍受过被生生撕咬吞食的痛苦后，再一睁眼，竟然又重生在这片丛林中了，依旧是永无止境的凶兽。”

　　顾小三说到此处，声音有些痛苦：“我已经习惯了它们的动作、找到了它们的弱点，想对付它们并不难。我的身体甚至不会觉得累！可我却还是坚持不住，这个毫无希望的世界，不会结束、不会改变、不会有任何出路，想到我可能要永恒陷于此境，我就要疯掉……”

　　“其实我之前已经疯掉了！”他忽然惊恐起来，“我想起有一段时间，我甚至就放任凶兽吃掉我了，因为只有它们啃食我的疼痛才能让我感觉到我还在活着，时间在流逝……老天爷我怎么把这一段给我忘记了……”

　　这个八尺壮汉突然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呜咽”起来。

　　看来在梦影结界无法逃离的循环中，他逐渐麻木的神经反而在保护着他，直到此刻离开梦影结界，逐渐清醒，才终于醒悟过来自己经历了怎样的折磨。

　　“别想了，越回忆越难受，”叶雩上前扯下他的手，很贴心地没去看顾小三红肿的眼睛，指着远处道，“快看看现在的环境，帮我们想想离开的办法，我们可还在梦影世界呢。”

　　叶雩记得看过一个新闻，说是灾难过后如果立即让受害者玩俄罗斯方块，能显著减缓灾后心理应激反应，一方面是转移注意力，一方面是用鲜艳的色彩与声音刺激，重新攫取受害者的神经。

　　在梦影世界中她找不到花花绿绿的东西，只能随便给顾小三指派了件任务。

　　顾小三努力睁眼道：“多谢姑娘，让我想一想。”然后重新坐了起来，也跟着看清了他们所处的这个灰雾空间。

　　恢复了意识的甄逸忽然开口道：“方才那是盘洼山么？”

　　顾小三迟疑了一下道：“是，”又转头看向不知情的叶雩，踯躅片刻解释道，“我少时曾经失足跌进盘洼山的「无疆秘境」，那里廖无人烟，以我的修为又决计找不到出路，可以说一旦进入就再也逃不出去了。”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很绝望，甚至一度自暴自弃觉得，比起误入据说会撕咬魂魄的枯望泽，还不如被凶兽吃掉……幸好没几日，我就被师父他们救了出来。”

　　顾小三有些赧然地笑了笑：“我还以为，我平安离开，这件事也就过去了，不会对我有太大影响，毕竟这么多年，我甚至都没再梦到过「无疆秘境」，没想到竟然在梦影结界被重新翻了出来。”

　　叶雩淡淡道：“头脑为了自我保护，平时把太痛苦的回忆都隐藏起来也很正常。”

　　顾小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叶雩又看向犹自盘膝静坐、恢复心神的甄逸，忍不住问道：“那甄道长又是为何反应这么大？”

　　甄逸被她问得老脸一红，心道：“我这反应才应该是正常的。”可当着小辈的面，他也只能支吾道：“其实还是当年在玄冰岛，无论如何也无法筑基，修为也再难涨一步……”

　　“觉得生活失去希望了是吧？”叶雩替他总结道。

　　“嗯，算是吧，”甄逸讪笑着应下，又道，“叶姑娘感觉如何？当真全不受影响？”

　　叶雩回忆了一下：“还是会稍稍有些不舒服。”和在泉九郎的秘境之中全无感觉不同，比在甄逸秘境中的不适甚至还有略微强些，只是被她对战斗的兴奋遮掩过去了。

　　甄逸有些讶然：“那叶姑娘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么？”

　　“遇到过，”叶雩毫不迟疑地承认了，倒叫甄逸又是一讶，不过对于叶雩来说，这情绪很熟悉，但也很精确，直指她人生的某个阶段，所以几乎不需去思考就能回忆起来，她垂着睫道，“也是小时候，十岁的夏天，我贪玩，在马路上被车……巨物压断了腿，医生说我可能从此要坐轮椅，再也站不起不来了。”

　　“我小时候最贪玩好动，在课堂上坐十分钟都难受，怎么能接受从此再也不能跑跳站立？所以当时一瞬间，我很绝望，然后开始哭、摔东西、砸东西，闹了一整天，把我妈哭得和我一起哭，把我爸哭得没办法，甚至把病房里其他只能拄拐坐轮椅的病人都哭跑了。”

　　“不过当时还小，只是想着不能出去玩，还没来得及思考更深的影响，所以可能绝望感没有顾道长那般深刻吧。而且更重要的是……”叶雩顿了顿，“当晚，我父母就给我买回来了当时最贵最先进的全息游……额，幻境，我在幻境里不仅能跑跑跳跳，甚至还能飞到星星上、能潜进最深的海底，能开高达，能打怪兽，比现实中有趣得多。”

　　“我在幻境里一玩就是两天三夜，那时正好我也不需要吃喝，直到最后困得受不了在幻境中直接睡着了，这才离开幻境。”

　　叶雩耸耸肩：“幸好后来我的腿被医治好了，还能跑跳，不过从此我也爱上了那个幻境，不管生活中再出现什么不开心的事，都去那个幻境里呆一呆，可能这也是我没太多其他负面情绪的原因吧。”

　　甄逸与顾小三对视一眼，感慨道：“那真要感谢这个幻境，没让叶姑娘的人生被绝望占据太长时间，”他客套了几句，又问，“那叶姑娘刚才在战斗中，有感觉到修为下降或者元气不稳定吗？只要没有，说明这点情绪至少暂时不会影响到姑娘修习无情道。”

　　这次轮到叶雩苦笑了：“不瞒你们说，我方才倒遗漏了这个问题——我从进入这个梦影世界后，就无法再施展出元气了，所以我自己也察觉不出修为有没有变化。”

　　甄逸一怔，想了想，依旧奇道：“我倒是听说过有人在梦影结界中会失去修为，可按理说，一旦离开梦影结界，就应该恢复正常了，除非再受其他梦影结界的影响，像姑娘这般彻底失去元气，倒是少见……”

　　叶雩听罢，也不信邪地在这个灰雾空间中运起元气来，可依旧失败。

　　倒是顾小三另有所想：这女道士在没有元气的情况下，竟然能打倒两只凶兽，这简直是他这种体修梦寐以求的身手啊！

　　他不过是练气期的修士，离开困住他的循环丛林梦影结界后，体内的元气似乎也所剩无几了，如果他能有这样的身手就好了。

　　三人休整片刻，继续向下一片浓重的灰雾走去。

　　这次依旧没有空间扭曲，三人走了好一会才来到灰雾边，这次灰雾中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叶雩想了想，方才顾小三的梦影结界也是从外部什么都看不到，便道：“甄道长，要不你在外面等等，就不用进去了？”

　　甄逸被叶雩的直白打击到了，擦着额汗尴尬道：“要不……在下也先进去，不走远，如果情况不对，在下就出来？”

　　“也好。”叶雩点了头。

　　三人走进灰雾。

　　可这次，灰雾中什么都没有。

　　先前看不到顾小三的梦影结界是因为灰雾太浓厚，可这次，却是因为灰雾中当真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就连重力都没有。

　　三人宛如跌入了没有任何星光的、空空荡荡的宇宙中，别说梦影结界的主人了，回头连灰雾也看不到了。

　　叶雩眉头一皱，在发现丹田内的元气还能自如运转后微微松口气，正想在这古怪的梦影结界中探寻一番，便听到身边顾小三的叫道：“我知道了！这是……死亡！”

　　他先前在那片丛林中没少体验过死亡，因此对这种情绪很熟悉。也正是因为他已经多次品尝过死亡的滋味，甚至在他心目中，绝望之痛楚更甚于死亡，所以现在倒还能保持大体的清醒。

　　至于甄逸，已经没有声音，多半又被死亡恐惧吓昏过去了。

　　叶雩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可现在她也找不到出路，想把甄逸带出去也困难。

　　“顾道长，能不能来点光。”叶雩自己无能为力，只能请求顾小三帮忙。

　　顾小三却无奈地苦笑：“我已经试过了，没用，「镜光诀」的光会被这片黑暗吞没掉，元气也不例外。”

　　能吞没一切的死亡么？

　　叶雩陷入沉思，顿了顿又道：“你能用「半阳斩」吗？”

　　顾小三试验了一下，叶雩只看到黑暗中有微弱的亮光一闪，照亮了顾小三的手掌，但转瞬即逝，又被黑暗吞噬了。

　　顾小三眉头紧锁，失望道：“没办法了……”

　　“有办法，”叶雩完全不给别人失望的机会，继续道，“你用「半阳斩」点燃我就可以。”

　　“什么？”顾小三一愣。

　　叶雩一边说着“你现在别动”，一边凭方才一闪而过的火光走到了顾小三面前：“我现在在你正前方，向我施放「半阳斩」。”

　　顾小三酝酿了元气，却迟迟不敢放出：“这……这不好吧……”

　　叶雩催促道：“快点，不会伤到我的，我有办法。”

　　得了叶雩的保障，顾小三这才向面前施展出「半阳斩」，但也没敢施放太多元气。

　　好在叶雩生怕这点火光被死亡吞没，所以站得很近，她反应极快，抬手接住「半阳斩」的这点火光，几乎瞬间，这一点星星之火，就在叶雩的掌心握着的袖口上燃烧起来。

　　“这是？”火光照亮了顾小三震惊的面孔。

　　叶雩轻笑道：“纸杯烧水的实验做过吗？”

　　顾小三茫然地摇头。

　　叶雩简单解释道：“这个梦影结界只是个梦，既然不能直接吞没我们，那想必我们仍属于我们的元气也无法吞没。我试了下，我的元气可以渗透进我的衣服，所以先用衣服点燃火光，然后用元气保护袖子别被彻底烧尽，应该能支持一会。”

　　叶雩抬手环视一周，惊喜一笑：“看，灰雾的边界就在那里。”

　　顾小三也松了口气。两人同时看向地上果然已经昏迷不醒的甄逸。

　　“你带他出去吧。”资深独行侠叶雩下意识道。

　　顾小三看着叶雩，迟疑着：“这样不好吧……”

　　“那把你师叔一个人昏迷不醒地留在外面也不太好吧。”

　　“那倒是……”顾小三想了想，低头扛起了甄逸，道，“以我亲身经历，昏过去以后就不会太受梦影结界影响了，我先带师叔走一会，两个人一起找……这应该是唐师叔的梦影吧……”

　　毕竟死亡一般是只有临近死亡之人才会恐惧的事情，泉九郎看着活蹦乱跳，大概不会提前这么多年开始杞人忧天。

　　叶雩已经见过了泉九郎的梦影结界，所以没进结界前就确认了这是那老妇的梦影结界。

　　“两个人一起找她还是更快些，咱们最好能尽快带走唐师叔。”

　　顾小三的提议叶雩还是能接受的，毕竟她也想速战速决，便点头同意了。

　　两人沿着灰雾的边缘向一个方向走去，却发现这个空间并不是真的空空荡荡，相反，空旷中还漂浮着许多东西，抑或场景。

　　有孩童时的玩具、少女时的衣物，有一桌好菜，有一柄宝剑，有一只将死未死、气息奄奄的巨大凶兽，有一片绝美的草原风景，还有一个小姑娘。

　　顾小三也一路走一路看着这些事物，看到小姑娘的时候，解释道：“这……应该是唐师叔的女儿吧，不过师姐投入昊天门门下，现在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营主了，没想到在唐师叔心里，还是这么个小姑娘的样子。”

　　又走两步，顾小三叹口气：“唐师叔……唉，她年纪确实大了，先前她提起时，也说过到这个年纪就什么都看淡了，没想到其实还是……会害怕。”

　　叶雩也陷入沉思……这么想来，被人闯进自己的梦影结界还真挺尴尬。不管这位唐婆婆是假装对死亡云淡风轻，还是没察觉到自己意识深处对死亡的惧怕，今日被人直接看穿了心思，更是被人把自己的“走马灯”都看了一遍。

　　甄逸和顾小三的梦影结界不也是同理？

　　不过叶雩缺乏“尴尬”这种情绪，更没空去替别人尴尬，只庆幸了一番自己的梦影结界坦坦荡荡、不怕人看以外，便重新开始寻找唐婆婆。

　　“那个，叶姑娘，你就没有什么不舒服么？”顾小三一边扛着甄逸走，一边小心问道。

　　“没有。”叶雩果断答道，见顾小三陷入了沉默，忽然咧嘴补一句，“因为我已经死了呢。”

　　顾小三面色僵了僵，结巴道：“叶姑娘莫要说笑，这梦影结界本就易激发人的怖意……”

　　叶雩咯咯大笑，没再说自己并没在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