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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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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至,白雪纷纷而至,整片大地银装素裹,仿若冰雪世界。
城外的防守更加严格,怕敌军来袭劫粮草,特地又增了一批人。
裴夜月也忙了起来,刚开始那几个月还会每天都抽出两个时辰教季笙歌武功,最近几乎天天都在军营里不回家。
而季笙歌也乐得逍遥,她照旧练武,却每每不得要领时想起裴夜月的话,这是一种奇怪的依赖性,至少她十多年来从未如此想过。
练武是一件很漫长的事情,季笙歌基础功尚且不好,不能一蹴而就。
每天晨练时都要扎马步,如此一来,她的下盘果然比以前要稳不少。
今天是汉人的春节,季笙歌第一次过。
她练完武回到府中,便见舒书在大厅里原地转圈,面露忧愁。
“你可算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舒书一看到季笙歌,就立马拉着她往左厢房走去,嘴里念叨着,“主子前些日子请人给你做的新衣裙今日送来了,快去试试!”
“不是都有吗?你们试就好……”季笙歌由她拉着,疑惑的询问道。
舒书随意的摆摆手,推开房门,捧着个包袝递给季笙歌,“是都有,但我的职责就是暂代主子打理府中事物,现下只剩你一个人没拿新衣了,我巴不得赶紧做完这些事呢。”
季笙歌打开包袝,一件镶金红裙映入眼帘,她不由一怔,耳边响起心脏沉重的跳动声。
红裙,与之前那件,一模一样……
“哟,快试试,待会儿正好和我一起去安排晚宴!”舒书推搡着季笙歌,笑意盈盈。
自从熟了之后,她们的话就多了,从开始的横眉冷对到现在的互相打趣,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前进。
除了季笙歌和裴夜月之间别扭的感情。
也许,这样子安稳的过下去,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季笙歌展开衣裙,指尖在布料上细细摩挲,突然,她指尖一顿,像是摸到了异物。
衣袖中,藏着一封信,信封上只有四个字:
阿笙亲启。
*
这厢季笙歌她们在热闹的气氛忙的不亦乐乎,那厢裴夜月却在风雪中伏击敌将。
大雪封山,草木凋零,天地尽是白皑皑一片。
匈奴一族以游牧为生,入冬后牲畜饲料来源变少,储存的再多也有用完的时候。
于是,每年的冬季,辽城边患频繁,守将任务也更为艰苦。
他们要防住敌人袭扰,也要与风雪对抗。
“将军,如您所料,呼于留军果然派一小队探子来莫山村了!”
听着斥侯汇报的军情,裴夜月唇角扬起微小的弧度,她望着上方的布防图,手指敲了下标着“莫山村”三个字的地方,吐字清晰,势在必得。
“张将军,李将军,你二位率两百人分别从莫山村前后包围,势必要歼灭敌军。”
女将军眉眼间锐气难掩,神采奕奕,玄甲泛出寒光,似冬日最冷冽的狂风,令人望而生畏。
她抽出身侧一丈三尺的长.枪,红缨飘逸,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今日,我必让呼于留军有来无回!”
裴夜月来辽城驻守三年,便同呼于留军斗了三年,今天是她在这儿过的第四个春节。
既然朝廷不顾边境压力,贪生怕死之徒只顾苟且偷生,和平不会因为一时的和亲而永远存在,只有握紧手中枪,才能为自己,为大家赢来和平。
楼兰菲丹走后,匈奴袭扰依旧在。
裴夜月看不到他们求和的诚意,她要打出一条路。
如果梦是真的,那她宁愿死在战场上。
*
辽城外,九百里摽梅平原,
雪地里一队人马冒着风雪缓缓前进,从远处看就像一堆在白布上挪动的小黑点。
为首的是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男人,风雪在他脸上留下过痕迹,目光似狼鹰般锐利,周身气压低沉。
这是匈奴新任大单于楼兰瓿冀手下最勇猛的将领——呼于留军。
他脸上横亘着一道狰狞的疤,是在五年前的一次战役中留下的,那次,他的对手是天元的大将军裴锐。
那次,摽梅平原从他手中被夺走,呼于留军心有不甘,自请来此驻军。此时,裴锐已被召回京城,驻守的将领变成了他的女儿。
三年,呼于留军以生擒裴夜月为目的,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或许,他们两个从来都没有真正的输赢。
“首领,离天元军驻地还有两百里,前面没什么遮挡,容易暴露,还要继续前进吗?”
身后的军师问他。
呼于留军停了马,眉头紧皱,狭长的眼睛因眯着望远而更细长,他眺望远处起伏渐小的山坡,低声命令道,“让先锋军去烧了他们的营帐,我们再从正侧面出击,必须抢光他们的粮草!”
“是。”
黑点分成三队,走了不同的路。
傍晚时分,风雪渐小,夕阳映照在雪地里,镀上一层暖意。
天元驻军在辽城外五百里的营帐中,炊烟袅袅升起。
驻地离粮草储地莫山村不远,有条专门运送粮草的小道通向那儿。
莫山村四面临山,依山而建,村里住着的村民不多,却都是裴夜月的亲兵。
入夜时分,潜伏在树林里的黑衣人开始稳动,朝着这个小村庄步步逼近。
树枝上覆盖的白雪轻轻从枝头滑落,填进刚刚塌陷的坑洼处,融入了新的白雪世界。
他们没有察觉到,自己才是落网的雀儿。
直到身披坚甲的战士从四面八方涌来,自己落入包围圈时,才明白这是怎样一张捕鸟的巨网!
“该死!中计了!”
“狡猾的天元人,老子要剁了他们!”
“兄弟们!拼了!”
“为荣耀而战!”
“……”
紧张的气氛绵延,辽城外亦是陷入了一场恶战,刀光剑影间,鲜血已染红白雪。
城内鞭炮声噼啪作响,震耳欲聋;城外喊杀震天,掀起血雨腥风。
裴夜月长.枪直挑敌军头颅,虎虎生风,每一次出招都直击要害,让人避无可避,三五招便命丧当场!
她身上的玄甲早已染上腥红,有别人的,也有自己的。
“裴夜月!我们斗了这么久,为什么这次你下手这么狠?!”
混乱中,呼于留军使出浑身所有力气才勉强挥刀挡住迎面刺来的长.枪,面目狰狞,瞪向女将军。
裴夜月长.枪一横,向下压去,随之快速抬腿踢飞呼于留军,又一个箭步冲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利刃直抵敌将咽喉,目光狠厉,一如手里的冷兵器:
“今天,你必死!”
稍后,冰冷的利刃浸染上滚烫的鲜血,漫天白雪纷飞,给这场激烈的战事画上代表终结的句号。
将军高举敌将血肉模糊的头颅,飞身立于高处,神采飞扬,声音响彻整个战场,利落铿锵,
“呼于留军已死,缴械投降者其罪不至死!”
……
一场战争在九百里摽梅平原落下帷幕,雪地里,烽火照亮黑夜。
天边,婵娟依旧。
向前,是孤寂的冰天雪地;往后,是热闹的万家灯火。
将军甲胄之下的衣袍已被汗水与血水浸湿,沾了污血的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释怀的笑容。
手中,长.枪脱力掉落,她也倒在了风雪中。
月亮,高挂在夜幕,从未离去。
*
夜王府,
舒书从早到晚一刻不停,终于在戌时将一切都准备好。
看着满满一桌的美酒佳肴,她满意的点点头,忍不住自豪。
果然,她有管家的天赋,主子把这种重任交给她准没错!
主子眼光真好!
舒书已经迫不及待的同人一道分享好心情了!
环顾一圈儿,她朝侍女询问道,“季姑娘呢?”
“舒书姐,季姑娘说在府中四处逛逛,让我们都别跟着。”侍女回答道。
烦!舒书心道,该来的时候一个都不在,真烦!
正在她迈出大厅之际,门童跑过来告诉她一个不可思议的消息,“舒书姐,三香茶楼的谢掌柜带着礼品登门拜访,要不要让她进来呀?”
舒书无奈扶额,却还是答应了,“请进来吧。”
念及主子同谢无忧的交情,舒书还是要好好招待她。
过年嘛,应该同乐。
谢无忧摇着折扇,红衣似火,身姿曼妙动人,笑意盈盈。
眼波流转间,已看完了整个大厅的布置陈设。
她自觉落坐,身后跟着的花晴则好奇的左顾右盼,笑时露出尖尖的小虎牙,“舒书姐,裴小姐呢?大过年的,怎么不见她人呀?”
“主子执行公务,非我等所能过问。”舒书答道。
“哦?”谢无忧折扇一摇,唇角轻勾,掩面笑问,“如此说来,夜王殿下公务繁忙,那我们今日来的倒是不巧了?”
舒书:“是。”
见舒书这态度,花晴不禁气得跳脚:“你能不能客气点,我们可是客人耶!”
舒书只瞥一眼,仿佛是在说“那又如何”。
“哼!跟凌华那个死鱼眼一样惹人厌!”花晴气极,鼓个腮帮子像包子,“一天天的没个好脸色……”
“小花!”
花晴还没说完,就被谢无忧低声喝止,她撇撇嘴,可怜巴巴的望着谢掌柜,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弱弱出声,“主子……”
谢无忧没理,经自站起来,朝着舒书小施一礼,轻声道,“花睛出言不逊,得罪了舒书姑娘与凌副将,谢某在此替她向姑娘与凌副将赔个不是。”
“那倒不必。”舒书态度柔和了些,虚扶着谢无忧。
却又听得那红衣女子道:“谢某今日来只为一事,恳请舒书姑娘代为转告。”
舒书:“何事?”
谢无忧面容妖媚,桃花眼里尽是笑意,“谢某今日来,是为向凌副将提亲一事,聘礼已放入门外,三书六礼,只要凌副将愿意,我绝不会对不住她!”
闻言,舒书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已经被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女人所震撼,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太令人头大了!
就在舒书尴尬时,季笙歌的出现让她仿佛是看到了救星!
她假装刚刚什么也没听到,快步闪现到季笙歌旁边,“等你好久了,跑哪去了!”
方才进屋的季笙歌:“?”
舒书没话找话的乱说一通,季笙歌也随便乱答。
自觉被晾在一旁的谢无忧不禁攥紧折扇,扯出个假笑,“谢某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多做叨扰,烦请姑娘代谢某如实转告,谢某在此激不尽。”
语罢,谢无忧等人便潇洒离去了。
送走客,舒书如蒙大赦般瘫坐在椅子上,朝季笙歌摆摆手,诉苦道,“累死了,今日所有的事加起来都没有方才的累……”
季笙歌端坐在椅子上,青衣更衬她清丽脱俗,犹豫再三,她淡然开口,“我要走了。”
“什么!”舒书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不敢置信地,“你刚刚说什么?!”
她几乎是喊出来的,“主子她那么喜欢你,不会舍得让你走,再说,你走了你能去哪儿?”
一连串的话,舒书急地快一刻不停的说出,脑子一片混乱。
季笙歌藏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攥着,指甲险些陷进肉里,她表情平常,一字一句,“裴夜月答应放我走了,我明天天亮就离开。”
“舒书,我不会再回来了。”
季笙歌起身,抬眼望着她,从怀里取出一支桃木簪,“她一直以来关照我太多,麻烦你代我送给夜王,多谢。”
舒书木然地接过桃木簪,几欲劝说,却终究没再说出口。
她故作轻松的打趣:“这簪子你还是自己送比较好,万一我一个不小心它就断了怎么办,岂不白白毁了你的心意?”
季笙歌摇了摇头,唇角带着微不可察的笑,“我信你,我也信裴夜月。”
最后,拥有澄静蓝眸的姑娘回眸一笑,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如果她明白我的心意,自然不会在意这小小的桃木簪。”
舒书最后也没懂这句话,只是目送青衣少女离去。
手里的桃木簪极为简朴,做工粗糙,不像市面上买的,倒像是自己做的。
于是舒书想起来,季笙歌每日傍晚都会在院子里雕块木头,从她同意交易开始。
一天也没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