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选修课》天遥

5、第二章 Part B

　　才将自行车停到车库，我就撞上了父亲站在门厅阴影里的身影。山雨欲来的气氛和父亲眉宇间的阴霾，直觉地告诉我这将不会是父女间的闲话家常。

　　“还知道要回来？”果不其然，父亲开口便是严厉的质问。

　　我走近两步，无辜地耸耸肩：“我留下来补习。”

　　“补习？”父亲扬高声调，“我看你是忙着谈恋爱！”

　　我抬起头，不掩饰我的诧异。父亲怎么会知道？

　　“你林伯伯的儿子和你同校，他说最近学校里都传你和一个男生在谈恋爱！”父亲的脸染上怒气。

　　靠……原来是林大少的多嘴泄了我的底？他也不想想他打着林家大少爷的纨绔子弟的旗号，在学校欺骗了多少纯情的学妹，皮厚到喜欢标榜自己用掉多少保险套，――我都没有告他黑状，他居然反咬我一口？比起他混乱的私生活，我不过是谈个无伤大雅的小恋爱居然还被他背地里捅了一刀？！说冤屈我还真不输六月飞雪的窦娥！

　　“不是传的，是事实。”反正已经是要赖也赖不掉的阵势，我干脆来个“供认不讳”。

　　“你！”父亲的手高高扬起，几乎就快要愤怒地落在我的脸颊上。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平静地看着父亲。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胡霏霏不可能没到父亲面前数落我的不是，再加上次的生日事件，既然我的假面具铁定已经被识穿，我想在父亲面前我也不再有必要辛苦伪装。――能直言不讳地言明我的不满和讥讽，真是难得的痛快。我几乎是幸灾乐祸地看着父亲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阴晴不定，很高兴自己能把他咽得气急败坏。一个不懂得为父和为夫之道的父亲，不值得我的尊重。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弟弟”分享的父爱老早就在我心底最深处坏死掉，――我不稀罕。

　　一个平静到几乎冰冷、一个是气急败坏的无力反驳，我和父亲在门厅前对峙着。

　　大门打开，母亲探出头，不解地看着我们以奇怪的表情互瞪：“你们都站在门外干什么？”

　　“爸爸在和我讨论关于补习的事。”我抢在父亲前面开口。

　　父亲不便戳穿我的谎言，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绕过母亲走进屋内。我耸耸肩，尾随而入。

　　很好。走进这扇门，这个家又将是一片伪善的平和。

　　连续一周的学年考，虽不至劳神伤心，但在“内忧外患”的夹击下，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无力。一面是必须回家面对父亲阴霾的低气压，一面又是说出口的“大言不惭”不能就这样打了水漂，真是心力交瘁啊……趴在数学考卷上，我叼着笔竿，偷偷在心底哀叹自己时运不济。
　　偷瞄了一眼数学考卷上尚残留的大半空白，我开始盘算我该考多少才能刚巧超过唐逸凡那个大嘴巴，又不至于进步得太“神速”。我开始无精打采地往试卷上誊写答案，写到最后一道几何题，我歪着脖子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块空白留着，――如果连这道题都解出，恐怕导师就要怀疑我有作弊的嫌疑了。

　　扔下笔，正好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我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正襟危坐等着收考卷。
　　身为副班代兼数学课代的徐子杰挟着一大摞考卷朝我的位子走来，他打量我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冰凉如水。

　　他走到我面前，面无表情地瞄了瞄我的试卷，然后是满是演算过程的草稿纸，当他的目光从我留白的最后一题上离开而落在我的脸上时，那种平时虽然很酷但无害的目光却突然变地冷冽地让我心虚。他突然背转身，抓起我书桌上的笔，就要往我试卷上最后一题的留白处写去。

　　我大惊。这岂不是明白无疑的作弊吗？要害我他徐子杰也不必把自己拖下水吧？就算是他受唐承业所托为我补习，也不至于压力大到要作弊来为我求得一个好分数吧？

　　来不及细想，我一把抓住他握笔的手，阻止他在我的试卷上留下字迹。

　　他停下，瞪着我，冰冷而凌厉的目光里分明写着挑战：要不要试试看我敢不敢往下写？

　　我心虚而紧张地发抖、手心不受控制地渗出冷汗，第一次发现自己对徐子杰有种莫名的骇怕的同时，我迅速在试卷上最后一题处写上我早已演算出的答案。

　　徐子杰瞄了眼我的答案，一把抽走我的考卷，把我一人留在原地冷汗直流。

　　我心虚地四下张望，所幸，我的位子在最后一排的隐蔽处，监考和周围的同学都没有发现刚才我和徐子杰那套“暗渡成仓”的把戏。我几乎瘫软在椅子里，后悔不已。

　　――只有答案没有演算过程的试卷，不符合我原本能力水平的解答，这不是不打自招的“作弊”吗？别说导师铁定要认为我是作弊，连我自己都忍不住要怀疑我自己是不是秀逗了才做出这种蠢事？！

　　为什么徐子杰会突然变得那么有压迫感？为什么我会一时鬼迷心窍写上答案？为什么？为什么？……一连串的为什么涌上脑海，而最让我困惑不解的问题却是：徐子杰为什么要设计我这套“暗渡成仓”的把戏？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瞬间，我找不到这问题的答案，现在，我依然不得要领。――他吃错了什么药要如此陷害我？！

　　衰！真是他妈的衰！不需要铁齿神算，我也可以预见我未来的几天将会乌云罩顶！

　　学年考放榜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我的不安也一天天的累加。

　　我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恶狠狠地偷瞪徐子杰，心里第一千万遍的诅咒他。――这些天来，我惶惶不可终日，而他却宛如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哪有这种人，设了个陷阱让你往下跳，最后还刻意从旁路过并装作没有看见？！

　　唐承业在我面前坐下，关心地拍拍我的脸颊：“佳宁，你怎么了？最近怎么总是无精打采？”
　　“没事……犯小人而已……”我有气无力地回答，再次狠狠地瞪徐子杰。

　　唐承业顺着我的目光，看看徐子杰、又回头看看我，楞了下，轻笑道：“没事就好，有事要告诉我噢。”

　　“知道了，承业。”

　　“呃～”唐逸凡凑了过来，一脸要吐的表情，“佳宁？承业？拜托你们不要那么‘恶’好不好啊？你们什么时候开始那么进入状态了？”

　　我赏他一个大白眼，懒得搭理他。

　　唐逸凡把头凑到我眼前，嬉皮笑脸地调侃我：“那我也叫你‘佳宁’咯？未来大嫂？”

　　我转过头，装作没有听到。

　　“嗯……”唐逸凡摸摸头，若有所思地说，“我也叫你‘佳宁’就太没创意了，不如……我就叫你――‘小宁宁’吧？”他笑得活脱脱一副欠扁的痞子样。

　　我冲他激灵灵打个颤，“小宁宁”？鸡皮疙瘩爬满一身！

　　唐承业沉沉一笑，伸手在唐逸凡的头上拍了一下，算是警告他收敛一点。

　　徐子杰也在此时抬起头，他若有似无的眼神落在我脸上，我回瞪他一眼，他却撇撇嘴笑笑。我真是搞不懂这个人的神经构造？！

　　班导突然从门口探进头，目光晃了一圈停留在我身上：“陆佳宁，到我办公室。”

　　我条件反射地跳起来，――完了，好的不灵坏的灵！我的噩运终于要开始了。我丢给徐子杰一个恨恨的眼神，然后缩着脖子认命地朝班导的办公室走去。

　　当我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坐在各自位子上的各位教师的目光都同时集中在我的脸上，那考量和研究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就如同解剖台上垂死挣扎的青蛙或者兔子，紧张得连脖子后面的汗毛都已经“全体起立”。

　　数学老师坐在位子上，冲我勾勾手指。小老头的眯缝眼在深度近视的镜片后，闪烁着非善意的光芒。

　　我缩缩脖子，站到他的办公桌前。我努力地低下头，试图作出一副乖巧柔顺的好孩子模样，脖子弯曲着，脑袋几乎垂到了胸前，一不小心头瞄到小老头桌上的考卷。“陆佳宁、87分”？！

　　――死定了……

　　“陆佳宁，你这次数学考试有很大进步。”小老头清清嗓子，说，“不过老师希望这是你真实水平的反映。”

　　弦外之音无非就是我有作弊的嫌疑咯？其实不用你说我都知道我自己确实太有作弊的嫌疑了，可我也不是存心要考得那么好让你我都难堪啊，还不是走霉运被某个活该天打雷劈的小人陷害？――可这套说法我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啊，于是我认命地决定保持缄默。

　　“尤其是这最后一题，”小老头抬起头打量我，眼睛里发出精光，“只有答案没有演算过程，陆佳宁，你能不能解释一下？”

　　“时间太紧，我来不及往上誊演算过程。”我低着头，轻声轻气地回答。

　　小老头眯了眯眼，脸上的皱纹都快挤到一起去了，――很显然他对我的答案不甚满意。“陆佳宁，老师希望你能说实话。”

　　我微微抬起头，发现全办公室里的老师的目光都又集中在我脸上，是严厉的更是尖锐的，如同探照灯一般。这是什么阵势？我这次真的是考得太好犯了众怒？难道我陆佳宁就真是如此“朽木不可雕”？我只不过是考得比平时好那么一点点嘛，至于就来这种三堂会审、严刑逼供的阵势吗？――还真他妈的让人不甘心啊！

　　我拿起桌上的笔，在桌上的空白草稿纸上开始写最后一题的演算过程。――就因为我平时低调了点，不至于所有人都把我看得那么扁吧？作老师的不是应该有教无类、诲人不倦的吗？看到学生有进步不是应该觉得欣慰吗？所有老师的不信任触发了我的不甘心，难道真的是我平时玩得太过，今天活该自遭报应吗？我忍不住想要向他们证明我是璞玉不是朽木，――这种程度的几何题，哼～

　　小老头歪着头看看我写在纸上的演算过程，他几乎是带着不屑的表情撇撇嘴。

　　我的头突然晕了起来。是噢，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在我被认定是作弊的前提下，他大概会认为我是在考试后和其他同学套的供吧，学好了演算过程，等的就是这三堂会审的时候来发挥表演吧？

　　我觉得四肢无力。如果都被认定是作弊了，那我说什么还不都是徒劳无功？当我觉得大势已去的时候，我的幽默感突然又回来了。――反过来看，这样的情形还真是有点有趣哎……我活象个被巫婆（徐子杰的话，也许巫师更适合）陷害的落难公主，陷入一群妖魔鬼怪的手里正倍受煎熬，假如真的有童话故事的话，大概这个时候就会从天上掉下个手持宝剑的王子，替我斩妖除魔救我于水火，再然后就是我以身相许、王子和公主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了吧？我忍不住想偷笑。根据剧情的发展，唐承业此时应该从天而降，来拯救公主了吧～如果真有这样的王子，那我也就顺应天意，以身相许好了，就不知道老天会不会怜我的香、惜我的玉，派个王子来呢？

　　我沉浸在自己的想像里，竟然没有发现有人已经打开办公室的门，甚至踱到了我面前。――难道真是我的王子“驾到”吗？

　　我抬起头，却意外地对上徐子杰那双狐狸似的吊梢眼。

　　“老师，”他不慌不忙地开口，“陆佳宁这次得到数学考得好确实有点运气的成分，但她没有作弊。”

　　我瞪着他，嘴张成了“O”型。――这个家伙不是脑袋秀逗，准备供出我们之间那套暗渡成仓的把戏了吧？

　　“她考得好是因为最近我和唐承业在给她补习，”徐子杰对我的表情视而不见， “这一次的考题，很多类型我们事先都辅导她做过，所以她才能考得比平时好。”
　　搬出了小老头的得意门生唐承业，徐子杰的这套说辞难免有点说服力，小老头将信将疑地打量着我们向来品学兼优老师宠爱有佳的副班代。

　　“而且……她还在和唐逸凡竞争，要比比谁考得好，这次考前复习特别认真。”徐子杰突然抬头冲我一笑，那表情向是在催促我配合他的演技。

　　我不知不觉地配合着他点点头。没想到这只狐狸笑起来还可以那么阳光……

　　“嗯……你们能帮助后进的同学当然是好事，不过……”我们的班导突然插话，“可千万不要……哎……总之不要影响学业就好！”

　　看着班导吞吞吐吐的样子，我心里又暗暗好笑，无非是要我们不要搞什么早恋，有那么难以启齿吗？真是欲盖弥彰！

　　徐子杰又是一笑：“嗯，知道。”

　　班导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就先这样吧。陆佳宁，下次考试也要好好努力噢。”

　　我吃惊地看着班导和其他老师一致接受了徐子杰的说辞，忍不住感叹“同人不同命”，优等生说话就是和我这等“朽木”的功效不一样啊……

　　我依然有些晕晕乎乎地走出办公室。――怎么会有这样的童话？巫师陷害了公主，再自己假模假式地来拯救公主？！没想到我才打算“以身相许”，天上就掉下个救兵，只可惜不是王子而是巫师？！靠……我收回前言！

　　我抬起头，瞪着徐子杰：“你……”

　　他坏坏一笑，打断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用谢了！”

　　我只差没有当场被他气得喷血晕倒！更加肯定我和徐子杰一定是八字犯冲！

　　结果学年考放榜那天，我以大黑马姿态挤入班级前15强，摔碎一地的眼镜。

　　尤其是唐逸凡更是大呼小叫，在我面前上蹿下跳、捶胸顿足了半天，似乎输给我真的有多丢脸似的。

　　嘿嘿，没错，这次学年考我以38分的优势领先唐逸凡，看他那受了天大的耻辱的模样，我真后悔当初没有跟他打个小赌，要他剔个光头留作纪念什么的。能看到唐大帅哥大惊失色、自觉颜
　　面扫地，这次受点小委屈也算是值回票价。

　　而另外一方面，唐承业似乎很为我取得如此进步而高兴，至于徐子杰则是一脸奸笑，只差没有把“幸亏了我吧”这几个大字刺在脸上了，虽然他自己似乎是很得意，但我却没有丝毫的感激之情，只想把他扒皮抽筋、恨得牙齿根痒痒而已。

　　于是，高中一年级，在我大黑马跻身班级前15强以及和徐子杰新仇加旧恨的情况下结束了，我们顺利升上二年级。――没有被当或者被警告、处分，甚至还捡到个优等生的男朋友，真是大吉大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