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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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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呼吸,再一次,我在黑夜里一遍遍对自己说着,b站点开了很多类似吸引力法则或者是显化大法的视频,无一有用。
我想我已经堕入了某种思想,无法自拔,无法从潮水中呼吸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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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遥记得,她去世的那天是在我某个加班的深夜,我没接到医院的电话,反而是接到了她室友的电话。
深夜十一点,我们一群人坐在医院的院子里发愣。
因为人死了,死在急诊科,送往停尸间,可我们这群活人只能在院子里发呆。
我们好像认识也没有多久,几年时间里的回忆都浓缩成了几个月的时光,我记得她喊我的名字,跟我说:“这是我的唯一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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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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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呼吸,我一再对自己说。
我点燃了香烟,是她之前让我帮她带的那种,叫金丝猴。
小腹不断抽痛,我的眼泪明明已经流干,却还是不停地往下滴落,像要拯救非洲平原的干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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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周我辞了职,搬离了公司配备的员工公寓,扔了八成行李,拖着行李箱住进了一家价格不菲的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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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我的心跳几乎漏拍了一节,我光着脚去开门,连门洞都没看,一打开就是陆冗,他头发有些湿,穿着一身休闲服,然后手里递过来一个纸袋子,我诚惶诚恐地接过来,他说:”盘挞,还有蛋挞,最下面是温牛奶。”
然后我低头继续吃起来,陆冗是我的倒霉老板,或者说,曾经是。
她在14号去世,我在21号辞职。
我打开袋子,看见几个甜食,乐的牙花子出来了,他突然张口说:”那我走了。”
我说:”你不留下坐坐吗,我有红茶,还有咖啡。”
”可以吗?”
我又笑了:”你觉得很像偷情吗?”
对于陆冗喜欢我这件事,大概全公司的人都不知情。
我记得刚入职时,他很不喜欢我,我不止从一个同事那里听说,他和人事部主管商量要劝退我。
开会时,他偶尔点我起来答话,面对我的回答,他总是揉着眉心,不言不语。
后来有一回我加班一周,免疫力降低的我很快发起了烧,请假无果后,我怕自己被人绑走于是戴着口罩开会,陆冗第一个盯上我,面色阴沉:“会议室也要戴口罩?”
我摘了口罩后,只见他皱着眉头,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微微俯身说:“你发烧了?”
我笑了,看着他的眼睛,还想得起开玩笑:“不是,腮红擦多了。”说完我又小声笑了,周围也响起一些混乱的笑声,但陆冗没笑。
他大概醒悟过来自己被资本掩埋的良心,放了我假,准我去看医生。
自那之后,他的行径逐渐变得诡异而无法令人理解。
直到我提出辞职,他在他的办公室里,暴怒地向我告白,那时候我还以为我下一刻就要被他关进某个别墅里不见天日地做个金丝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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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冗此时站在我面前,多像一只边牧,哦不,更像德牧。
我换了客气的口吻说谢谢他,然后想起来才问:”你从哪里过来的?”
”闵行。”他说着,补了一句:”开车。”
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啊。
我再次邀请他:”进来吧。”
他这回没有推拒。
我把牛奶和红茶煮在了一起,端到他面前,他个子很高,坐在宾馆的板凳上,显得很局促,他把那把看上去又大又舒适的椅子让给了我。
我坐了下来,跟他无言以对地开始吃起深夜的下午茶。
吃了第一口,我就感叹说真好吃,第二口的时候,我眼圈泛红,问他如果我现在哭,他会不会马上跑路。
他无言以对地看着我,好似耐心已经被耗光。
我自言自语了那么一小会儿,每一句话都确保踩在他的雷区:”我觉得这见面很廉价,你真应该把你的钱腾出一部分去做慈善。“
他才又皱眉:“你讲够没有?”
我这才得逞大笑,然后被他用卫生纸丢过来,轻飘飘砸在肩上,他撇过半个身子,松弛下来,以一贯总裁的口吻命令我:“小点声,快吃。”
我有时候很讨厌陆冗,讨厌他一向沉着体面,讨厌他对我的情感可以抑制,可以调整,讨厌他做一切都那么从容。
我如今又不是他的员工,于是完全不听他的指挥,继续说着:“我觉得你占了我的便宜。”
我故意激他,把腮帮子吃的鼓鼓的,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睥睨他:”这的确很像偷情。”
他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我吃完了第二个蛋挞,他才突然开口:”那我们谈恋爱吧。”
还好我这一口咽了下去,我想他说这话的原因是因为我像祥林嫂一样喋喋不休吧,所以我笑着说:”我开玩笑的。你别放在心上。”
他站起来环顾了一圈四周,然后帮我把床上乱着的衣服叠上了,之后又坐在床上,像门神一样,庄严得很。
我吃吃喝喝的,一会儿就困了,愣着看他,期待他走,又希望他留下。
他又说了一遍:”跟我谈恋爱吧。”
我没有反应,他接着说:”我不喜欢暧昧,你到我家住吧。”
他自顾自地继续说:”我最近可以照顾你。”
紧接着他站起来,蹲在我面前,用手把我湿漉漉的刘海拨在一边:”你不是很需要吗,起码现在很需要。”
”你趁火打劫啊。”我拉开他的手,心里觉得愠怒,又觉得非常崩溃,我的眼泪憋在眼眶里,像要在我的肚子里开始翻江倒海。
我许久没有说话,拉着他的手,温度持续上升。
宾馆中的灯光不算明亮,但我知道我的神情和目光一定异常阴森,否则他不会露出一副待宰羔羊的深情模样。
“你知道我们就算在一起也是我在利用你。”这是一段陈述句,我说的时候,却没有特别的感觉,我只是理智上觉得我应该愧疚。
我是应该愧疚,我觉得他也应该。
我因好友离世而投怀送抱,而他趁着我好友离世而趁火打劫。
我们这一段廉价得上不了台面的爱情,好像随时都会被一阵小风吹散,最后只留下这个荒唐的夜。
缓了一会儿我又笑了,我倒在椅背上,好像十分体贴,十分了解他地说:“不过就算这样你也很乐意吧?”
他手指颤了一下,像在出卖他的冷静。
”你有你的资本。”他很少说这么霸道总裁的话,很可能下一秒就得叫我脱光了跪地为他唱征服。
”那你留着吧,男朋友。”我颓丧地说着,然后爬起身来,往卫生间去,走到一半,才想起来回头对已经开始脸红的他说:”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他少见地啊了一声,难得地有些可爱。
还是高兴的。
我没有化妆,穿着睡衣,头发被浴巾裹着,我困倦地看着躺在另一张床上的他的背影。
”陆冗,你睡了吗?”
”怎么了?”
”我可以跟你躺一张床吗?男朋友。”
他把身子调过来,坐起半侧,拧开一些床头灯,我看见他一向清明的眸子困得直皱眉:”你想怎样都可以。”
我抱着被子爬过去,又觉得不合适,干脆把被子丢在地上,我看着躺下的他,突然生出一股古怪的尴尬来:”你不会觉得我很那个吧。”
”哪个?”
”不太检点。”
他又没有说话,只是拉我的胳膊,我被他拽倒了,我倒在他怀里,然后被他盖好被子,他熟练地拧下床头灯,也倒在枕头上,用手从身后捉住我的手,他轻轻说:”睡吧。”
我没应,他又喃喃问:”不想睡吗?”
我感到巨大的悲伤和难过,像上劲儿的麻药,打满了我的心脏,我闭了闭眼睛,觉得自己像一只断尾逃生的壁虎。
耳后穿来一声浓重的呼吸声,我听见陆冗说:”温苒,我好想上你。”
平地一声雷,把我乱七八糟的心思一把炸没了 。
我回过头瞥他:”你是变态嘛?”
陆冗的神情却很正常,像在上班时的茶水间相遇,擦肩而过的我们那样交换目光。
他这回目光里有了一些羞愧,躲了躲,闭上了眼睛:”有一点吧,对你。”
我笑了,然后回过头也闭上了眼睛。
时间像在夜里滴滴答答地倒退。
从大哭崩溃,到欢声笑语。
我想起公司里那个姓郝却一点都不好的同事,她看见葬礼后来上班时披头散发的我,和其他几个同事窃窃私语,眼神里全是得意的飘忽。
午饭时,她坐在我斜对面,我的耳边灌满了她的呼吸声,同情背后的调笑声:“说实话,我当小苒这么坚强的女孩,遇到这种事,只难过个几天就差不多了。”
我站起身来,犹如女战士附身,我不记得我打了她几个巴掌,只有些混乱的片段,我疯狂地撕扯她的外套领口,饭菜和油洒在我们两个身上,然后我在混乱里笑了,一股由内而外的兴奋裹挟了我,被人拖走的时候,我又面无表情,只有不断起伏的胸膛让我有一场错愕的回忆。
也许下一秒就从梦里醒来了。
我幸灾乐祸地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