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弃甲归她》欢无涯

31、第 31 章

　　回去的时候，骆寄风的手下担心丁酒儿走路时间太久会引起脚伤复发，便找来一辆马车，将她请进车厢坐着。

　　丁酒儿坐在马车里，时不时地掀起帘子看向车外的热闹市井，那人声嘈杂之处，竟成了她眼中最美的风景，她踏足过上等人的生活，却依然向往闹市里烟火。

　　原本她这一世也可以像街上那些人一样，做一个平平凡凡的小老百姓，知足常乐，不用有太多烦恼，专注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可骆寄风的出现打乱了这一切。

　　平心而论，她看得出骆寄风在她身上所做出的努力，可骆寄风的那些努力并没有让她变得更好，反而逼出了她最丑陋的一面。

　　再想到秦大姐的经历，同样身为女子的她感到悲哀和恐惧，女人真的太容易感动和满足了。她害怕，害怕有一天她也会忘记自己的伤疤，抗争失败，屈服于骆寄风为她定下的命运，活成骆寄风想要的样子。

　　她不甘，太不甘了。

　　这份不甘，注定要用骆寄风的痛苦来填补。

　　骆寄风让她活得不自在，她也要让骆寄风活得像个奴才！

　　看谁耗得过谁。

　　……

　　这天晚上。

　　骆寄风一只脚刚踏入房门，丁酒儿便对着旁边的空气说：“我想洗脚。”

　　“小兰——”骆寄风转头便想去使唤小兰，丁酒儿打断道：“我是让你去端水来给我洗。”

　　骆寄风：“……”
　　今日又是耍的什么招？

　　见他迟迟不动，丁酒儿凉声道：“怎么，没成亲之前我是什么待遇都不配享受了是吧？我都让你去选日子了，你还想怎么样？让你端盆水来给我洗个脚都勉强成这般，我几乎可以预见你日后的表现了。”

　　骆寄风：“……”

　　“我这就去。”

　　骆寄风果然是经不起激的，转眼便动作迅捷地端来一盆热水，放在榻边，蹲在地上为丁酒儿脱去鞋袜，把她的两只脚放进盆里认认真真地洗了起来，就连脚丫子中间的缝隙都一一掰开，仔细洗过。

　　“……”
　　丁酒儿无语了，整得就像她的脚很脏似的。

　　她又羞又恼：“骆寄风，你敢嫌我。”

　　骆寄风蓦地抬起头看向她，一副冤死了的表情：“我哪有？”

　　“有你这么洗脚的吗！”丁酒儿凶道，“我看你不像洗脚的，像搓粪的。存心给我添堵是不是？”

　　此刻的骆寄风当真卑微得像个奴才，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辩解道：“我一直都是这样洗的啊，不这样洗怎么洗得干净？”

　　丁酒儿：“……”

　　天嘞。

　　看这人讲究得。早知道她就该在路边捡两颗银杏果塞鞋里头踩烂了回来，让这家伙蹲在地上洗到没味儿为止。

　　丁酒儿正歹毒地想着，便见骆寄风准备起身去拿擦脚布，然而下一幕却惊呆了她。

　　骆寄风不知中了什么风，竟在起身的瞬间跌落下去，整个人跪趴于地，两个手掌恰恰按在了脚盆边缘，导致脚盆剧烈侧翻，扣在了他头上，里面的洗脚水也猛泼了他一脸……

　　而丁酒儿早已在盆翻之前反应灵敏地抬起了双脚，此时就抱着两个小腿侧坐在榻边，憋着笑意，静静瞅着对方狼狈的模样。

　　对于骆寄风，她可太愿意幸灾乐祸了：“怎么还跪下了？趴得像乌龟一般，你这样我多不好意思。我都以为你想喝我的洗脚水呢，吓得我赶紧缩脚。”

　　骆寄风：“……”

　　“我方才突然有点头晕。”骆寄风缓缓立起身来，仍试图挽救尊严。

　　丁酒儿配合地点点头：“这样啊。”

　　等着吧，等她把他的糗事积累够了，哪天一个不高兴，全给他抖出来，看他会不会当场羞愤欲死。

　　却见骆寄风快速取来擦脚布，擦去丁酒儿脚上的水渍，又蹲在地上擦他打翻的水，一边擦一边往脚盆里拧水，拧干了又接着擦。那么一大盆水洒在地上，够他擦好久了。

　　丁酒儿坐在一边，心情愉悦地玩着手指头，嘴里淡淡地说：“怎么不让别人来替你擦呢。”

　　骆寄风不吭声，只埋头擦着地上的水。他自然知晓丁酒儿的坏心思，丁酒儿就喜欢看到他不行的一面。
　　有时候他也搞不懂，这究竟是报复，还是一种恶趣味。但不论怎样，他都不能怪她，只能让着她，好好呵护她。因为他曾让丁酒儿受过太多委屈，丁酒儿心中有怨，想给他气受，他完全能够理解，也甘愿纵容。倘若他们二人之间一定要以这种奇怪的相处方式达成最终和解，他也坦然接受。

　　“我在问你话，你哑巴了？”丁酒儿不依不饶。

　　骆寄风道：“还是我自己来吧。我不想让你觉得我连这么一件小事都做不好，搞砸了还要让别人给我收拾烂摊子。”

　　丁酒儿：“……”

　　不错不错，这个优点值得表扬。

　　可骆寄风都这么乖了，她的心肠还是软不下来，除了有点语塞，却半分同情也无。

　　丁酒儿自己都意识到，自从来到这座宅子，她就越来越冷漠麻木了。从前的快乐很简单，来源也丰富多样，可现在，她仅有的快乐都建立在了骆寄风的痛苦之上。

　　她知道自己变得恶劣了，可她不想改。她立志要让骆寄风受不了她，直到把骆寄风折磨得主动放弃她为止。

　　骆寄风擦完地上的水就端着盆子走出去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骆寄风才又洗了澡换身衣服走进来。

　　他手里捏着一张红纸，上面有他选出的几个良辰吉日。他坐到床边，把红纸摊开给丁酒儿看，轻声征询对方的意见：“我选了几个适宜成婚的好日子，你看你喜欢哪一个。”

　　丁酒儿扫了一眼，红纸上的日子都太近了，不是下月，就是下下月，就没有超出两个月以外的。

　　“你不是说你这两个月还很忙吗？有空操办婚事？”丁酒儿诧异道。

　　骆寄风抿唇：“我等不及了，想早点娶你为妻。”

　　“可是你选的这几个日子，我都不喜欢诶。”丁酒儿故意为难他。

　　骆寄风顿时手足无措，眼巴巴地握着她的一只手说：“你挑一个吧。”

　　“终身大事，你可要想清楚哦。”丁酒儿笑着提醒他，“一旦娶了我，是苦是甜你都得受着。我不会让你过上安宁日子的，若是心里不痛快，我也许还会拿刀捅你。想让我对你嘘寒问暖更是不可能，你做梦都梦不到——”

　　骆寄风倾身吻住她的唇，堵住她后边所有未说的话。

　　“我想清楚了。”骆寄风与她额头相贴，根本不理会她发出的警告，只沉浸在即将得偿所愿的喜悦中，“只要你肯嫁给我，我什么都能承受的。”

　　在骆寄风的认知里，丁酒儿肯和他成亲，这便是心软而做出的妥协，就代表他们离和好不远了。

　　丁酒儿为男人的固执感到无奈。她推开骆寄风，随手指中那个最近的日子，敷衍道：“就这个吧。”

　　骆寄风点点头，又激动地亲了她一口。

　　心下大为惊喜：酒儿就是嘴硬心软，知道他急于完婚，所以才选了最近的那个吉日。

　　看着骆寄风闪闪发光的双眸，丁酒儿无语了。

　　她抬起一只爪子，摸了摸骆寄风的脸，像哄骗小狗似的：“你开心就好。我希望你永远这么开心。”

　　骆寄风憨憨地朝她点头。

　　丁酒儿：“……”

　　.

　　日子一天天过去，眨眼便到了成亲这一日。

　　相比于骆寄风对婚礼的重视，丁酒儿倒显得事不关己，没有丝毫的紧张，也没有丝毫的欣喜，心静得像一潭死水。

　　骆寄风早早地派来一群丫鬟，为她梳洗打扮，给她换上华丽的凤冠霞帔，风风光光地将她从新宅迎娶到将军府，行拜堂之礼。

　　喜帖大多是骆老夫人发出去的，骆寄风一向不善经营人情世故，由他送出的喜帖十根手指都数得过来。

　　但因他身居护国大将军之位，又深受皇帝器重，实际上很多人都不用他请，一听到他成亲的消息，便全都纷纷赶来道喜，并送上一份精心准备的贺礼。

　　丁酒儿被骆寄风抱入将军府，跟着他从一片喜庆的喧闹声中一晃而过。到了大厅里，聒噪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在司仪的唱和下，丁酒儿不情不愿地拜了那位高堂，盖头之下的脸色冷若寒冰。

　　很快便礼成了。

　　她终于又成了骆寄风的妻子。

　　……

　　这天夜里，骆寄风推门而入时，她闻到了扑面而来的酒气。

　　在她的印象里，骆寄风是很自律的一个人。上一世，她唯一一次从骆寄风身上闻到酒味，也仅仅是在成婚的当晚，过后就再也没有过了。这一世也是一样。

　　一双红靴映入有限的视野，丁酒儿知是骆寄风来到她身前。

　　对方缓慢地掀起了她头顶的红盖头，丁酒儿措手不及地被他脸上的灿烂笑容晃到了眼睛。

　　他笑得好开心，让她觉得刺眼。

　　丁酒儿撇开脸不想看他，面色越发地冷了。

　　骆寄风习惯了她冷脸的样子，也习惯了她笑得不怀好意的样子，所以即便丁酒儿在成亲之日甩脸子给他看，他也不会感到不愉快。

　　动作轻柔地取下她头上的凤冠，骆寄风嗓音温和地问她：“桌上有你爱吃的糕点，要吃一块么？还是想吃点别的，我让人送过来？”

　　丁酒儿这才正眼看他：“我什么也不想吃。”

　　骆寄风便陪她坐在榻边。
　　相顾无言之际，骆寄风方要开口问她是否困了想歇息，就见她面上浮现出甜甜的笑意。

　　骆寄风有短暂的失神。

　　然后就听她说：“你把眼睛闭上。”

　　“……做什么？”骆寄风茫然地问。

　　丁酒儿笑盈盈地说：“大婚之夜，我总该向你表明一下心意。”

　　骆寄风听得心神荡漾，顺从而期待地闭上双目。

　　他以为他会得到一个吻，可没想到——

　　是一声利器扎进血肉的闷响。

　　胸口袭来的疼痛感促使骆寄风猛地睁眼，他看了眼插在右胸上的小小匕首，难以置信地望着丁酒儿。

　　“——为什么？”

　　“因为今天是个好日子，最适合让你长记性了。平时怎么跟你说你都不听，我只能让你乐极生悲，好好清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