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的牝马》崃碎

29、私人收藏

　　私人收藏
　　确认恋爱关系之后的两人并没有太多时间相聚。伊未晞的品牌刚起步就呈现出良好的发展前景，她因此而变得更加繁忙，私人飞机成为了她第二个家。伊未晞会利用休息时间联系杜鹤然，但对方时常也接不到电话，这令她有些不满。
　　伊少嵘手下的首批造梦师在经历了一次险境之后变得更加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们不同于一大批后来的全聘造梦师，坚持着戴口罩的习惯。
　　即便如此，伊家也有非常强劲的发展势头，活跃程度远远超过严家。
　　杜鹤然并非是存心不接电话。科研小组的项目成功得超出预期，团队被选上业内杂志，所有成员接受了专访。
　　再加上抑梦剂也进入了十分重要的阶段。
　　很多同事不解地问她：“现在造梦师越来越不想隐藏自己了，就算抑梦剂成功了，销路也不会好的，你为什么还在坚持研究它？”
　　“总会有用途。”杜鹤然回答。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抑梦剂本生带有的性质，并不是短暂地抑制造梦能力，以起到伪装作用。它的真正目的是剥夺造梦能力，从而达到消灭造梦师的最终效果。
　　抑梦剂会在身体中潜伏很久，一点一点地削弱造梦能力，直到它被全部抹杀。
　　人们不需要这种逾越生物本身的能力。杜鹤然深知道一切社会皆虚幻，造梦师只会让这个虚妄又残忍的世道更加可怕。
　　在她心中，赤道传授给猎人的理念没有错，只是手段有失公正。而程慷所谓的“剥夺论”，也只是自私自利的心理产物而已。
　　正在清扫地板的严曜突然问：“鹤然哥，程琪栾会一辈子都这样吗？”
　　“我不知道。”杜鹤然脱下实验服，准备带着严曜离开。
　　“怎么会有人愿意这样活着。”严曜将垃圾倒进大垃圾桶，放置好清洁工具，脱下围裙挂在挂钩上。
　　“我们跟他们也没什么区别。”杜鹤然锁上实验室。
　　“梦中梦和梦中梦中梦的区别而已吧。”严曜低下头，再一次沉默起来。
　　杜鹤然见他有这种意识，没再回话。
　　“虽然程琪栾跟我关系也不怎么近，但她算是我在学校唯一的朋友。”严曜等坐上副驾驶才坦言道。
　　杜鹤然不知如何安慰严曜，只能说：“朋友没那么重要。”
　　“但有时候，我会觉得有些......”严曜紧张地搓了搓手，“孤独。”
　　“那感觉过去了就好了。”
　　严曜若有所思地点头，没再发表感想了。
　　临别前，杜鹤然对严曜说：“暑假作业有不懂的题可以先跳过，最后汇总成文档发给我。”
　　“好，鹤然哥拜拜。”严曜与杜鹤然告别。

　　伊未晞一下飞机就直奔父母家。
　　白露亲自下厨做了女儿平常爱吃的菜式。伊少嵘甚至直接跑到大铁门去迎接。
　　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饭的日子越来越少，每一次都变得格外珍贵。
　　“都忙瘦了。”白露心疼地握住女儿纤瘦的手。
　　“她那哪是忙瘦的，又故意减肥吧？”伊少嵘一眼就识破了伊未晞，责备地看向她。
　　伊未晞朝父亲回以不好意思的微笑。
　　“平常工作就很累了，不会胖的，你该吃什么吃什么。”白露听罢，苦口婆心地嘱咐。
　　三人静默了一小会儿，伊未晞故作随性地试探道：“爸，我特别想知道，如果我告诉你我嫁了个女人，你会怎么想？”
　　伊少嵘哼笑一声，“管你是男的还是女的，你高兴就好。”
　　“真的啊？”伊未晞喜上眉梢，惊讶地看向父亲。
　　白露马上泼了一盆冷水过去，“你爸净胡说，那女孩子就是要被宠着的，要是个女生，连她自己都顾不好，还顾得上你？”
　　“你管得她那么多，我们家大业大的，女儿还得让别人来宠，这不笑话吗。”伊少嵘有些愠怒道。
　　白露不满回斥：“那也不能让她随便什么人都嫁啊。”
　　“她爸我什么损失都承担得起，她愿意嫁给谁嫁给谁，她人生还长呢，离婚结婚都不重要。”伊少嵘反而淡定下来。
　　白露还准备说两句，被伊未晞打断了，“别跟爸爸吵了，我是那种随便的人吗？你之前不也很喜欢莱诺。”
　　“那你还跟人家分手。”白露斜了女儿一眼。
　　“问题是后来我不喜欢了。”
　　“等会儿去看看你杜叔叔，把家里的蟹带点过去，盛麟喜欢吃。”伊少嵘直接略过了这些他认为没什么讨论价值的话题。
　　伊未晞问道：“最近杜叔叔怎么样？”
　　“身体不好，总是失眠，还好家里两孩子比较懂事。”
　　“这种小事可以让造梦师出马啊。”
　　“你以为我没想过？他们家人都过得守旧，姐弟俩都这年纪了还在看动画片。”伊少嵘忍不住叹了口气。
　　白露不忍道：“跟以前的事有关系吧。”
　　“魏清涟都走了那么久了，有什么不能放下的。”伊少嵘不在意地回答。
　　“但当时惨也是真惨啊，我就去看望过那么一次，现在都记得，盛麟看见我就哭。”
　　伊少嵘想起从前也不免忧愁，“所以我当时管得少，那疯婆子把杜翛逼得还不够，把盛麟搞成那样，要我说还好孩子没疯。”
　　伊未晞越听越好奇，“从没听你们说过这些。”
　　“那可不是段值得回忆的过往。”伊少嵘摇头。
　　那确实是不值得回忆的。
　　杜翛用自己无边的慈爱来让杜盛麟忘记小时候的不幸。他认为自己是成功的。
　　不过现在最令杜翛头疼的是，杜鹤然跟杜盛麟凑在一起，喜欢上了玩遥控玩具。起源是杜盛麟在托儿所照顾小朋友，无意中找到了遥控的乐趣。
　　他们开始在各种玩具反斗城收集遥控汽车、飞机、形状奇怪的飞船，杜鹤然甚至找了个正儿八经的无人机回来。
　　杜盛麟在与姐姐的赛车游戏中获胜的次数屈指可数，想出来了一个损人不利己的奖惩机制——输的人奖励一颗糖。
　　杜鹤然故意让贤的现象逐渐发展到丧失斗志。杜盛麟又只好在托儿所勤加练习，以实力取胜。为此，他们还合作改变了花园布局，搭了一条跑道。
　　遥控玩具失去最初的魅力后，他们玩耍的频率减少，又在玩具方面探索了其他爱好。
　　如果当天姐弟俩打算一同解决三千块的拼图，杜翛还有安生日子。
　　今天姐弟俩又拿起他们的手柄，玩起了直升飞机大赛，经过杜鹤然改良的直升飞机，有摄像头和抓手，他们要比赛谁先集齐十块一元硬币。这就是杜翛不安生的日子。
　　他只能在楼下的桌布上写字看书，一动不敢动。
　　正大门的锁被打开，伊少嵘刚走进花园，就与杜盛麟的直升飞机打了照面。
　　“这地方已经先进到这地步了。”伊少嵘绕开飞机，带女儿走进客厅的门。
　　“伊叔好。”杜盛麟专注地看着电视机上的影像，顺嘴打了个招呼。为了平衡他与杜鹤然的水平，他使用更大的电视屏。
　　杜鹤然则一声不吭。
　　“你们俩玩得新鲜。”伊少嵘望了一眼坐在里面看杂志的杜翛。
　　“行了，先暂停比赛吧。”杜翛大声喊了一声。
　　“爸，我已经七个了，马上能赢了！”杜盛麟焦急地应道。
　　“我够了。”杜鹤然操控直升机把最后一枚一元硬币放到桌子上，关掉手柄，面对伊少嵘，“伊叔好。”
　　杜盛麟泄气地停下直升机，放下手柄，走到杜鹤然桌边数了数，“什么时候这么多的。”
　　“基本上都这个结果，还非要比。”杜翛总算可以活动了。
　　杜盛麟骄傲地抬头，“谁说的，有一次我差点就赢了，要不是手一滑......”
　　“我和杜鹤然先上楼了，你们慢慢聊。”伊未晞着急地朝说话的杜盛麟摆摆手，就跟着杜鹤然离开了长辈的视线。
　　“你想我吗？”伊未晞快步晃到杜鹤然面前。
　　“想。”
　　进了卧室后，伊未晞伸出手，“一个拥抱可能会有用。”
　　杜鹤然认真地与对方拥抱，但也很快放手了。确认恋爱关系之后，她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隐约觉得不自然。
　　她不太习惯这种关系，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幸好伊未晞的工作挺忙，她们不经常相处在一块，生活没那么大的变化。
　　相见的时候这种诡异的感觉马上就原形毕露。她对伊未晞的感情是毋庸置疑的，但她不知道该如何恋爱。
　　“你是不是有点不舒服？”伊未晞担心地握着杜鹤然的手臂。
　　“没有。”
　　“那好吧，”伊未晞没有多想，“有一件事，我想征求你的意愿。”
　　“怎么了？”杜鹤然看向她。
　　“我跟我几个朋友说了我们的事，他们都想见见你，薇安也在。”
　　杜鹤然沉默了半秒，摇头。
　　“都是同龄人，而且人都很亲切，不会尴尬的，”伊未晞并不意外对方的反应，继续劝说，“叫上小蔓和徐修一起嘛。”
　　“我只是你的女朋友，为什么要去见你的朋友。”杜鹤然对伊未晞的作法生出一股无名的怒火，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伊未晞急道：“可那天是我生日，你总不可能不出席吧？”
　　“祝你生日快乐。”杜鹤然拿起书桌上的论文，把修改的地方又重新检查了一遍。
　　“你之前还不会这样。”伊未晞不解。
　　“我一直都这样，不喜欢被别人当作饭后谈资，也不喜欢混进人群里说些勉强的社交话术。”
　　“他们是真心为我们高兴，只是想知道你是什么样的，没有人会议论你。”
　　杜鹤然将注意力转回伊未晞身上，“我要先说一句对不起，你心平气和地听我说完，可以吗？”
　　“你先说，我再决定要不要心平气和。”伊未晞往床上一坐，松散地看向杜鹤然。
　　“不管是法律或制度规定中的关系，还是双方规定的关系，它本身是已经是一种社会关系联结，并不是必然存在的，也不是所有人都必须知道的，只需要有缔结关系的双方就够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在玩过家家吗？”
　　杜鹤然埋头，“我只是不想去应付你那些朋友。”
　　“那你大可以直说，”伊未晞无奈地往床上一躺，“我已经为这段关系做了很多让步了，我感觉你不太喜欢接吻之类的事情，所以我都没有要求你这么做。”
　　“接吻不是谈恋爱必须做的。”
　　“你真的不如......”伊未晞抓过大象布偶，本想提起莱诺，却意识到这并不好，只会更加激化矛盾。
　　杜鹤然见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也不作声。
　　“你不去就算了吧，反正你也从来不送我礼物，”伊未晞内心并没有多少不快，从手包里拿出自己的造梦师专属身份证明，“看看这是什么。”
　　杜鹤然抬头，在看见卡片的瞬间心头一颤。
　　“你是造梦师？”
　　伊未晞骄傲地点头，“四星造梦师。”
　　“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状况不好嘛，你不会生气了吧？”伊未晞见对方并不是惊喜的神色，差点以为杜鹤然是出于嫉妒。
　　“没有，”杜鹤然手心冒了汗，“恭喜你。”
　　“真希望程誉钊那家伙在，”伊未晞失神地望向天花板，“如果他知道我们在一起，应该下巴都惊掉了吧。”
　　杜鹤然内心的不安感逐渐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