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边界》狸末

30、Rose.30

　　回到家里，付黎之随手将零食放桌子上，回房间换了件衣服后，有些疲惫地扑到床上。

　　手机蓦然震了下，是付遇衍发来的消息：我要吃零食。

　　难得见他提出这种要求，稀奇归稀奇，她还是回道：你自己拿吧，我躺会儿先。

　　她这一觉直接睡到天黑，醒来时，脑袋还有些迷迷糊糊的。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九点了，于是起身打算出去喝杯水。

　　房门打开时，付遇衍还坐着沙发上面无表情地吃着薯片，她抬了下眼，有些惊奇：“你一包薯片吃这么久？好吃吗？给我尝一口。”

　　然而一走进才注意到零食袋已经瘪了下去，她垂眸看了眼垃圾桶，里头满满的零食包装，顿时瞪大眼说：“你晚上没吃饱啊？”

　　付遇衍将手里的空袋子一揉，再次扔进去，随即猛灌了一大杯水，若无其事地说：“味道一般。”

　　“那你还吃这么多。”付黎之说。
　　平日里也没见他这么爱吃零食啊。

　　然而下一秒，她突然瞥见一抹红色从他鼻子里慢慢流淌出来，心一慌，忙抽了张纸堵住他的鼻子。

　　视线往下扫到白纸变红，付遇衍才反应过来自己流鼻血了。

　　染红一张，付黎之就又抽一张堵上：“不是，要么就不吃，要么就不节制地吃，还好意思说我幼稚，照顾不好自己。”

　　她反身坐上沙发，直接将他的身子往后推，高抬起他的下巴，防止血液不断地往下流。一边帮他止血，一边继续叨叨：“你看你，都上火了吧。”

　　付遇衍侧眸去看她，眼睛有些干。他抬手握住她的手腕，一句话没说，但付黎之猜出来他的意思：“要喝水吗？”

　　付遇衍低低嗯了声。

　　付黎之抽了张干净的纸揉成小小一团，直接往他鼻孔里堵，随后才麻利地去倒了杯水过来。她见他仰着头慢慢喝完，又去看了眼垃圾桶，啧啧道：“你不会是故意的吧，我刚说完好吃，你就全给我吃了，看不惯我？”

　　付遇衍有理有据地说：“我总不能挑难吃的吃吧。”

　　他这会儿说话喉咙已经开始难受，几乎是每说一个字就剌一次嗓子。脑袋也开始涨涨的，只能仰头闭着眼缓解。

　　但付黎之以为是他困了，赶忙说：“诶，你别睡着了，我可搬不动你啊。”

　　付遇衍将食指抵到唇边，无声地说了个“嘘”。

　　好不容易帮他将鼻血止住，因为喉咙刺挠得很，他又开始喝水，连灌了三杯之后，胃里也开始不舒服。

　　几乎是在察觉异常的那一瞬，他立马冲进卫生间里。

　　付黎之跟着过去要查看情况，但门被他反锁住了，只能听到里头传来隐约的呕吐声。她担心地问：“你怎么了？没事吧？”

　　然而没有得到回应。

　　在门口等到他出来时，他脸色难看得很，付黎之冷不丁地说：“需不需要我找他给你报销下工伤？”

　　付遇衍依旧不吭声。

　　热脸贴冷屁股，付黎之不高兴了：“生气了？连我的气都生？不是我说，这回你有点无理取闹了，明明是你说要吃零食的，而且你把那些全吃了我都没责怪你一句。”

　　他还是没有声音，默默又给自己添了杯水。

　　这回付黎之急了，赶忙要阻止他：“哎呀，你别喝了，一会儿又吐了。”

　　“付黎之，安静会儿。”付遇衍总算开口，声音有气无力的。

　　付黎之立即捂住嘴，安安静静见他喝完一杯水，没任何不适后，才小声地说：“你要不躺下休息会儿？”

　　付遇衍嗯了声，看了她一眼，还是忍着难受说：“你也早点睡。”

　　*

　　翌日付黎之醒来时，付遇衍已经买完早餐坐在餐桌前吃。

　　她走近一看，他喝的是平白无味的白粥，打趣道：“哟，吃这么清淡。”

　　因为是在一家店买的，付黎之不喜欢吃米饭，他便给她买的汤粉。找半天没见着筷子，她问道：“筷子呢？”

　　付遇衍没吭声，指了指桌边的塑料袋。

　　付黎之慢悠悠地将筷子拆成两半，视线却始终停留在他身上：“哑巴啦？”

　　见他依旧不说话，她坏笑了下，忽然去抓住他的手臂来回晃着，挑衅道：“骂我呀，嘿，脾气变这么好啦？”

　　她变本加厉，要去拦着不让他喝粥时，付遇衍总算忍不住，喊了声：“付黎之。”

　　他嗓音哑到近乎失声状态，喉咙比昨晚还要疼上几倍。

　　付黎之笑出声来，收回作恶的手，嘟囔道：“让你不节制。”

　　吃到一半，突然有铃声响起，是付遇衍的手机来电声音。

　　顿了一秒，在他接起之前，她先他一步夺过。见是徐若声打来的，她接通后乖乖先喊了声妈妈。

　　那头有些疑惑：“诶，怎么是你接的？”

　　付黎之开始瞎扯：“他还没睡醒，手机昨晚扔客厅了，我看是你就顺手接了，有什么事吗？”

　　徐若声恍然大悟地哦了声，说道：“我给你们寄了点水果过去，已经到了，你们有空去取一下。”

　　“好嘞，妈妈。”

　　挂断后，她将手机还给付遇衍。刚刚开了免提，他听得见通话内容，付黎之便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待会儿下楼去取。

　　付遇衍点了下头，而后又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很抽象地比划着问她刚刚为什么拿他手机。

　　但付黎之看懂了，解释道：“我不接难道你来接啊，就用那声音跟我妈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虐待你，往你水里下刀片了呢。”

　　吃完饭付遇衍就下楼去取快递了，徐若声送了很多水果过来，他将东西放冰箱里整理好后，洗了一串葡萄给付黎之端过来。

　　结果刚一在沙发上坐下，就看到她在给陆括发题目询问。于是敲字问她：为什么在家不问我，我现在没事。

　　付黎之笑了，指了指他的喉咙说：“是没事，但是你现在说不了话。”

　　付遇衍：我也能打字。

　　然而刚给她看完的下一秒，对面立即发了一个视频过来。

　　“抱歉啊，声音讲解。”付黎之还特地调大声音将屏幕亮在他面前好久。

　　付遇衍败下阵来。

　　见他莫名有些不开心，她没马上去看讲解的内容，起身去冰箱翻看了下徐若声都寄了什么过来。

　　看见有梨，她拿了一颗出来，小心翼翼地削好皮，拿过来递给付遇衍：“呐，给你降降火，别开学了嗓子还没好。”

　　付遇衍讷讷接过，付黎之已经重新坐下忙自己的事，他就坐在她的后方，怔愣地注视着她。

　　注意到她散开的头发有些不懂事地扰乱着她的视线，他先放下梨，起身去取了条皮筋帮她扎好。

　　像是习以为常，在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付黎之并未停下回头看一眼。

　　因为开学不久就会进行一场摸底考，付黎之一整天几乎都在复习先前学过的知识点。

　　临近傍晚，两人打算一起下楼去买晚饭时，付遇衍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下，是张叔打来的。

　　付黎之帮他接起，还以为是像徐若声白日里打来的家常事，然而在听到对面着急的一声“小猫死了”后，两人的表情瞬间不淡定了，甚至连饭都来不及吃，就匆匆赶往张叔住的小区。

　　因为小猫的死状过于惨烈，张叔并不敢让付黎之亲眼去看。

　　保安室里，电脑上的监控录像正在播放着。

　　尽管来时已经从张叔的口中得知前因后果，是由于今早出门没注意，小猫蹿了出来，结果在小区门口撞见一个疯疯癫癫的人，被他拖到种满绿荫树的人行道上进行虐待，小猫受到惊吓，慌忙逃窜时被马路上疾驰的车撞飞。

　　然而在看到监控里出现李有成身影的那一刻，付黎之瞳孔骤缩，那股久违的恐惧再次在心头弥漫，仿佛他出现在此的目的压根不是那只小猫，而是她身旁的付遇衍。

　　当屏幕的画面播放止他拖行小猫的举动时，付黎之因为害怕大叫了一声，眼前的视线及时被付遇衍挡住，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胸膛在起伏，也能感觉到他的手在轻微颤抖着。

　　直至监控播完，付遇衍的手才放了下来。

　　付黎之的气息早已不稳，她红着眼眶问张叔：“报警了吗？让警察把他抓起来啊！”

　　张叔无奈道：“报过警了，但是那人是个精神病患者，再加上他不是致小猫死亡的直接凶手，法律上判不了刑，现在已经被关进精神病院里进行强制治疗了。”

　　直至此刻，付黎之才终于明白当初付遇衍歇斯底里那句“神经病杀人不犯法”有多无助。

　　凭什么呢。

　　凭什么借着自己精神不正常的由头就可以在外任意地挥霍屠刀，然后所有的罪行都被轻飘飘地盖过。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的小区，甚至是当付遇衍伸手去摸她的脸时，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哭了。

　　她凝望着付遇衍，视线却满是模糊，情绪的堆积在此刻爆发，她愠怒地大吼道：“他这个人渣！社会的败类！”

　　生怕她力气告竭倒下，付遇衍及时地抱住她，他抱得很紧，成为了她此时唯一的支撑。

　　“他就是个畜生！为什么判不了他的刑！为什么他还不下地狱！”付黎之声嘶力竭地喊着，脸颊已经哭得涨红，喉间不停地咳嗽着，却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她不想走，付遇衍就没办法强迫她走。几乎是哭到晕厥状态，他才将她抱回到房间。

　　安置好后，看着她那张疲累的小脸，他心脏开始收紧。

　　他知道这是李有成对这么多天以来找不到他而发出的警告。

　　这次进去，他不清楚他多久就会被放出来，或许是四年，又或许是更早。

　　平静的生活永远都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