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赢》独木成森

12、星野

　　而前面小厅，女大夫给朝雪右手上扎了会针，说了会话，朝雪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小孩子不懂大人的快乐，可也是满心的欢喜。
　　第二天，林淮准时起了，谢灵醒了又睡。
　　林淮不想扰她，守在一旁看奏表。接近中午，床榻上才有了不小的动静，林淮瞧过去，盖好的被子滑落，露出肩头，谢灵闭着眼伸展柳枝一般的身子，踢出白皙的长腿，伸出长臂，还要动。
　　再放任，就要嫉妒这床了。
　　林淮走过去，倾身隔着被子紧紧的抱住了人，暗暗的不许她的人乱动了。
　　谢灵眨眨眼，只当小女儿家心思，想要亲近，赤着胳膊从善如流的环住身上的人，虽然对方衣装整齐，谢灵落落大方，不很害羞。全然不知林淮埋藏的克制的想要吞噬她的汹涌情潮。

　　林淮微微起身，秋水眼眸专注温柔的看着谢灵，谢灵清浅的回望，短暂的坠入对往事的回忆，同样的情形，当年一夜、欢喜醒来之后不见小林淮，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想她小爱人的前程，可是林淮却凭空消失了，直到查出她是奸细，直到亲眼看到她打马领着后燕军队出现。不是一般的自作多情和自负。林淮不爱她，林淮的本事，未来哪里需要谢灵操心。
　　“还怨我？”林淮敛眸。
　　情绪被打断，谢灵白了她一眼，“你真是神了，总能知道我想什么。”
　　“当时后燕的选择不多，我的更少。如果可以，我万万不想伤你。那天，我不是骗你，而是骗自己，明知不可，却放任自己沉迷。谢灵，那时，我就喜欢你了，太失控，太年轻，跑出营地……只是吓坏了，不是存心留你一个人……咳咳……”
　　谢灵忙拉开人，翻开被子，将两个人裹在一起，又抱紧，叹息道，“哼，当时我还想着为你铺路，让你成为前燕，开天辟地的女将军。是我目光短浅，看低了你。”
　　阴阳怪气，却是平常脾气，林淮知道这是不再计较的意思。两人只隔着林淮的衣衫，惹得林淮心猿意马，纤指攀上滑腻的后背，声如春雨，细腻温柔的说，“时势造就的身份，你可放心，林淮，十年未变，以后也不会变。”
　　这一承诺是十分重了。谢灵扑哧笑了，“都说床上的千恩万宠不能信。”
　　“你不同。不信我，总该信你。”
　　“傻丫头，你我都知道，帝王之爱起了变数，天也难改。你不必费心使我放心，我已决意陪你，生死有命，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林淮心情激荡，抬头吻住她，痴缠，“且行且看，我不再多言。”

　　午饭变早饭，林淮不饿，陪着谢灵吃。女大夫端着药来了。
　　先给谢灵行礼。
　　谢灵摆手道：“你已经不在军中，不用给我行礼了，快看看林淮的病。”
　　女大夫很听谢灵的话，朝林淮走去，林淮说了句好多了，被谢灵瞪了一眼，老老实实闭嘴，挽袖，让女大夫把脉。
　　女大夫把脉后，说是好了很多，可以换药了。
　　“多谢小七姑娘。”
　　女大夫羞涩的低头摆手，“不用谢。”

　　谢灵喝了口粥，随口说道，“女大夫医术还说的过去，让她回宫城给你看病可好？”
　　女大夫明显紧张起来，但又不敢说话的样子。
　　“还要看小七姑娘的志向。”林淮劝解。
　　志向？谢灵撇撇嘴，“你不愿意？”
　　女大夫摇头。
　　“那就是愿意喽！”
　　女大夫还是摇头。
　　谢灵不想跟她说话了，挥手，“走走走，去找朝雪，早就说了，你的事归她管，问她去。”
　　把女大夫吓得要哭，却浑不在意，扭头问林淮药苦不苦。
　　林淮想这个浑不吝的样子，怕是也不会有别的女人敢动心。

　　饭后，两个人无事可做。林淮问谢灵本来要做什么。
　　谢灵拉着她的手，白她一眼，本来是做西夏王的最后一天，打马游疆，密信都撕了，美梦不用继续做了。
　　林淮只想她高兴，“不如还是去骑马，路上病着，还没看到西夏的高山草原。”
　　谢灵眼睛亮了，西夏最美除了高原深谷，还有那漫天星野。当时她跟朝雪一起去的，还挺想跟林淮看看，等回到宫城，外人面前两人还得守着君臣礼。
　　干脆，西夏的石头烤饼，也给林淮尝尝，两人进了厨房和面。
　　谢灵揉压几下，林淮看懂了，想试试。谢灵欣然应允，退到旁边。
　　林淮掌下运功，用了内力，几下，面就熟了。
　　谢灵苦学三年武功，这一下子就被比了下去，脸黑了。
　　林淮想了想，“说起来，这一日的西夏王妃是不是不该会武功？”
　　谢灵控制不住嘴角上扬，哼哼，“行啦，您老人家扮猪吃老虎更吓人！”

　　林淮也有委屈，“谁让老虎太厉害呢。”
　　谢灵呵了一声，“还怪我了？是我逼你部下诈降偷我粮草的？是我逼你退出燕山演空城计又抄我后路的？”
　　翻起旧账，林淮说，“后燕兵弱嘛，以小博大，只能汲汲营营，积小胜为大胜，这可是你教我的。”
　　最后一句话怼的谢灵哑口无言。
　　“小白眼狼！”
　　朝雪也来了，谢灵正在往木盒里装面，就知道谢灵又要去野外烤饼了，口水都流下来了。吵着也要去，还要带上女大夫。
　　谢灵答应了，朝雪欢喜天地的去喊人。
　　谢灵没好气的说，“这傻子，人家都没准备跟她回宫城，高兴个什么劲。”
　　林淮嗯了一声，“朝雪吃过你做的烤饼？”
　　“吃过啊。怎么了？”
　　林淮沉默了会，“孤还没吃过。”
　　又自称孤，拿权势压人了，谢灵嘴角勾笑，拍拍林淮肩膀，手上面粉乱飞。
　　“我就知道，你这人蔫坏，根本不是朝雪以为的菩萨再世。不过，我喜欢。”
　　“我在你身边只有那一年，朝雪在你身边都快两年了。”
　　谢灵不在意的说，“来日方才，你总能比她多的。”
　　林淮借机，“那，还让朝雪回议事厅伺候？”
　　谢灵笑道，“女大不由娘。那女大夫志在四海，朝雪能不陪着吗？你别管别人了，管我们就行了，把这些搬上马车。”

　　四人加上两个随从，四匹马，一辆马车出城了。林淮学着女大夫也是长巾蒙面。
　　女大夫跟朝雪坐在马车上，出城不久，谢灵就驱马赶到林淮身边。
　　“不如我们俩坐马车吧。”
　　“啊？”随着天地越来越广，林淮骑马的瘾刚要冒出来，“女大夫不会骑马吧。”
　　谢灵急躁的吼了句，“她可以学呀！”
　　林淮瞧着她倾斜的身子，紧皱的眉头，慌忙应好。
　　朝雪莫名其妙的换了马，没想到女大夫不仅会骑马，骑的还挺好。
　　林淮先上了马车，拉谢灵上去，门帘一落，谢灵寻着软垫刚坐下，就被林雪揽住，一把抱起，坐到她腿上。
　　“要死啊！”谢灵略高，瞪着胡闹的人。
　　林淮问，“坐我腿上吧，比垫子软。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早上是担心她不舒服的，结果谢灵起床后活蹦乱跳的，眼下才有了异常。
　　谢灵被问的脸通红，不愿意的嗯了一声。
　　林淮伸手握在她腰上，惊的谢灵差点跳起来，“你干什么？”
　　林淮看着落空的手，紧张的说，“我……给你揉揉，没要干什么。”
　　谢灵觉得有点丢脸，强撑着靠过去，让自己腰眼贴上林淮手心，“揉吧。”
　　兴奋的气流流转，比昨天的缠绵还要亲密。
　　似乎靠近了，就能有更多的更多的开心，中毒一样。
　　难怪文人能有那么多酸词。
　　谢灵隐隐觉得，两人牵绊数十年，这才算是在一起了。

　　到地方之后是一片湖水，周边茵茵绿草，再远一点就是戈壁山石。
　　朝雪帮忙把炭火工具搬下来，谢灵带着林淮挑石头，描述了下大小形状，结果林淮找的个个都合适。
　　谢灵暗想，林淮要是能一直给她打下手就好了。
　　生火，拷的却是石头。把石头烤热之后，再把下午做好的面，贴在石头上。
　　撒点盐，又香又脆，还有葱花的香味。
　　这本来是西夏人拷羊肉的方法，但是谢灵不吃羊肉，就自己动手，改成烤饼，十分美味。
　　第一块饼熟了，朝雪正打算先给林淮，谢灵已拿出匕首切了六块，连守卫的两位大哥都一人一块。
　　朝雪想，谢灵这人还是不错的，身居高位时能平等对待身边的人，虽然主子也是这样，但主子更多的是礼节，而谢灵是从根上就是不拘小节的人，相处起来，跟谢灵在一块更舒服。
　　但主子还是最好的主子。
　　其他人的自己拿，谢灵独独把林淮的那份拿起来，试了温热之后才递给林淮。
　　“尝尝。”
　　林淮吃了，很喜欢，连连点头。
　　吃完，又温上两壶酒。朝雪跟女大夫说话，谢灵总要跟两句笑话她。加上主子时不时看向谢灵的眼神。
　　朝雪难得有眼色的带着女大夫上了马车，招呼两个守卫跑远了，在外围守着。

　　只剩两匹马在两人身边啃着野草。
　　谢灵把马车上拿下的大厚毛裘裹在林淮身上，退回自己的石头上坐着。
　　天上星光满布，黄橙的月亮孤洁。
　　是中原少有的壮美。
　　谢灵抬头看着，林淮伸手落在她手背上，谢灵顺势握住，没再松开。
　　天地恒久远，只有人匆匆百年。能得一知己知己冷暖，也算无憾，当然建功立业也很重要。
　　“回宫城之后，你想做什么？”林淮问。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位，非张清玉莫属，而且繁杂常务也不是谢灵心头好。
　　兵部有调兵的权力，却不掌兵，谢灵不感兴趣。
　　这个问题，谢灵早就想过了。
　　“吏部如何？”
　　这也是林淮心中所想，微笑道：“好。”
　　新法已出，如何推行，就需要吏部推新实施。

　　又说了些朝政上的事，夜色更浓，忽闪忽闪的星星更多了。
　　林淮还是想过过骑马的瘾，又不想留下谢灵自己，当即上了马，拽着谢灵侧身上马，单手揽过她双腿，便稳稳的把人悬空抱了起来。
　　谢灵见识过英勇善战的林淮，砍自己的兵像砍白菜一样，头一回享受林大将军的威猛温柔的照顾，挺高兴，兴奋的踢了下马肚子，代林淮喊了一声驾！
　　两个人纵横山野，听山风呼啸，直到林淮脸上有了细细的汗珠，才下马，信步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