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傻子》春分后十五日

14、哈哈哈

　　王兰带杨仪去庙里上香，说是给梁祝祈福。

　　杨仪不怎么信这些，但看王兰求佛心切，倒也不好说什么与其拜佛不如赶紧去找人之类的说法。

　　她转念一想，偷偷给荀巨伯报信，于是出发本该三人，现在变成了五人。

　　哦，还有一个王蕙，一个马文才。

　　荀巨伯殷勤为王兰护驾，王蕙跟在他们后面碎碎念看不顺眼。到了庙里王兰居然烧香说宁愿折寿也要梁祝平安，吓得荀巨伯赶紧跪下求佛祖换折他的寿。

　　这两人一阵磋磨。

　　杨仪看得牙酸，用肘捅捅马文才:“你看，他们不是很般配吗？”

　　马文才病才好些，听说杨仪要出门甩开马统就跟了过来，微微咳嗽道:“你怎么不去拜佛？”

　　杨仪拍拍他的后背，埋怨:“说了让你别跟来，走，咱们找主持要点茶。”她牵着马文才的手边走边道:“我不信这些，乱世时和尚也要逃命，可见信佛是没用的。”

　　主持在忙，一个小沙弥领他们到客房住下，送来热茶。

　　杨仪扶他坐下，也坐他旁边:“如果佛祖真的能显灵，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受难的人？可如果不是受难的人多，谁又会信佛呢？”

　　老百姓过得越苦就越想信这些外在的东西。

　　马文才喝了茶好受一点，道:“好像你见过很多受难的人似的。”

　　杨仪撩袍撑膝抖腿坐下:“谁说我没见过，我从家里走到尼山书院，可花了整整两年的功夫，不瞒你说，我时而犯病，时而正常，饭我讨过，大爷我也当过，使唤人或是被人使唤，都是常有的事。”

　　她神色暗淡，细想过去所见，无奈笑道:“你可能没见过呢，那些饿殍，那些流民，有人讨口到吃都难，有人却宁愿把剩饭给狗也不给那些快饿死的人。一个时疫能要成百上千人的性命，一个五石散能毁掉一个人……所以我不想下山，也不想回家，那都是吃人的地方。”

　　马文才皱眉，他之前也从书上见过这些描述，但听杨仪说来感觉还是不同，他又想着桃花林老头所说的话，问:“你是说这世道艰辛与士大夫们贪图享乐有关？”

　　杨仪可没想说这些，封建社会不都这样？但这也只是封建王朝的某个缩影。她往后躺到床上，摊开手，望着房顶:“岂止。”

　　“文才兄，如果你真的立志当一个大将军，就不止能打胜仗，体恤将士，安抚百姓，这些通通都要做。你不觉得你和梁山伯很合吗？如果这世界上有很多你们这样的人，前方打胜仗，后方治理得当，怎么会不国泰民安？”

　　她说这些本来马文才想听，但听她又提梁山伯顿时不太高兴，可现在梁山伯生死未卜，他倒也不好说他坏话。
　　也躺到杨仪身边，看房梁。

　　“非要选的话，我会选你待在后方。”

　　杨仪微笑，拱手致谢:“承蒙抬爱。”

　　她坐起来:“走吧，咱们也去拜拜佛。”

　　“你不是不信吗？”

　　杨仪拉他起来:“不信啊，可来都来了，走，去求个健康符，保佑你的病赶紧好起来。”

　　结果出来就看见王兰荀巨伯有说有笑地从殿里走出，见到杨仪，荀巨伯笑容夸张:“杨大哥！”

　　声音之大，来寺庙烧香的百姓全都侧目。

　　私底下叫叫就好啦！！！这么大庭广众合适吗？
　　杨仪差点被chuang死，嘴角抽搐:“哦哦。”

　　王兰脸一红，往旁边又去了，荀巨伯赶紧跟上。

　　杨仪看他们离去，双手一拍，甚是得意:“得了，我再给他们求道姻缘符，山伯和英台也得要个平安符。”

　　没想到马文才抱臂道:“杨大哥果然是杨大哥，雨露均沾。”听起来似乎酸溜溜的。

　　杨仪:“……”

　　几天后传来梁祝还活着的消息，他们居然被当初遇见的老头儿救下。杨仪骑马去看望过他们，见他们没有大碍也就放心，倒是一个叫谷心莲的姑娘一直照顾梁山伯，令英台很是吃醋。

　　这一来二去，陶渊明居然来给他们上课了。

　　死人还能复活？
　　杨仪打个哆嗦，却原来当初那个老头儿就是陶渊明，他怕麻烦，干脆自建坟墓好让别人知难而返。头一天上课，居然还因喝酒而来不了，由王卓然代课。

　　但这王卓然不满谷心莲来偷听，非要拉她去见官，梁山伯为她出头，结果连同祝英台和荀巨伯一起罢课。

　　杨仪皱眉，看着几人离开。

　　马文才用书卷成筒敲她脑袋:“你还想和他们一起？”

　　“不是啊，那个谷心莲怎么来了？”

　　“她是谁？”

　　杨仪招呼他侧耳附来，在他耳边说了一句。马文才只觉耳朵痒痒的，揉揉耳朵道:“那不挺好，给祝英台找点麻烦。”

　　“……”杨仪无语，“小心你也有个谷心莲。”

　　马文才想到他母亲，恶人狠笑:“那就来试试。”

　　很快梁祝三人折返，这次他们居然带回了陶渊明，王大人哪里是陶渊明的对手？居然还想比联句，最后被狠狠地羞辱一番，狼狈离去。

　　学堂内大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陶渊明继续讲课，这第一堂课居然就要大家喝酒，马文才愤然离席，还想带走杨仪，陶渊明拦住他道:“马公子，你不听课也就罢了，怎么还阻止别人学习知识呢？”

　　马文才理所当然，神气非常:“杨仪自然跟我一样，不想听醉汉讲课。”

　　陶渊明一笑:“那杨公子是什么想法呢？”

　　杨仪左右为难:“我跟文才兄一起。”
　　事后再道歉吧。

　　陶渊明又是一笑:“杨公子，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化矣。这句话的意思你应该懂吧？”

　　马文才听到这话顿时抓紧杨仪往后一扯，上前一步:“你说谁臭？”

　　陶渊明呵呵笑道:“她和谁一起，就是谁喽。”

　　“别以为你是夫子，就可以胡乱说话！”

　　“你既然知道我是夫子，就知道我有权评价我的学生，杨仪是个聪明的好孩子，你把她带走，就是毁她前程，所以我说你所作所为，恶臭不已，难道我有说错吗？”

　　好家伙，上来就挑拨我俩之间关系！
　　马文才可不是善茬，杨仪怕他报复陶渊明，刚想插嘴和稀泥，陶渊明话锋一转问起杨仪:“杨仪，你当初入学跟山长说的是什么？”

　　杨仪不假思索:“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句话是后代大儒张载名言，山长听后大受感动，本只想留她跟着王兰学医，却改主意招她入学。

　　当时杨仪痴傻比现在还严重，满心学“圣人明理”，到了书院只记得这句话，当场就说给了山长听，现在想想，她除了背完整个书馆的书，似乎没有做出别的事迹，不禁羞愧。

　　果然陶渊明道:“你既然有此抱负，就不该因为你身边这人放弃每一堂课，不然你对不起山长，也对不起你的师母。”

　　杨仪抽回她被马文才抓住的手，对陶渊明行礼:“我错了，夫子。”

　　“对不起，文才兄。”杨仪抱歉地笑笑，溜回座位。

　　如果形容人生气是个煤气罐子，那马文才现在一定是个煤气罐场！

　　马文才气得踢翻离他最近的学生桌子，转身就跑。

　　杨仪看得缩了缩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