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风筝 ...
-
一听到追不上老爷就等着受死，马统一刻不停地奔向马厩。杨仪担心事有变故，乃至想亲自追过去，却被马文才按住肩膀:“马统办事还算牢靠，你放心就是。不过你爹为什么见到信就要带你回去？”
“从小他就不喜欢我，因为我不听他的话，和他顶嘴，还经常发疯。长大后，他更不喜欢我，因为我想去南方，他还把我关起来等我和他求饶，但我撬开门自己跑了出来，如今已经将近四年过去，他或许已经把我忘了，又或者还在讨厌我。如果他知道我按他讨厌的方式活得不错，大概，”
杨仪垂眼:“大概会抓我回去，活活打死我。”
杨定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为了让杨仪听话，还当她的面打杀过一匹不驯的小马，要知道杨定最爱马，他这么做，就是警告杨仪别和他作对。与他比起来，马太守都像个正常爹。
“……”
想起那匹马的惨状，杨仪浑身一哆嗦，但不想马文才忽然抱住她。
“以后有我就够了。”
杨仪听得一笑:“是，他越不高兴，我就越要开心，毕竟我还有你，有山长师母，有英台，有山伯，有兰儿，还有巨伯苏安……你们都对我很好。”
马文才松开她，面色不愉:“提他们做什么？他们还能陪伴你一辈子？”
“不能这么说，文才你也不能陪我一辈子啊，可是我现在开心就足够了，我现在病好了，以后会遇到更多志同道合的人。”
“那些人怎么比得上我？他们怎能让你一辈子幸福？”马文才气淤，拉起她手腕就走。
杨仪被他带到马厩。
“那天我来这里看小红马，看梁山伯他们来，我就走了。”马文才道。
杨仪明白他说的是昨天的事，也是后悔，她早该想到马文才在书院没有知心朋友，唯独从小陪伴的马和他不离不弃，加之小红马救过他，他受了委屈自然要跟小红马倾诉。
“我在书院待了这么久，书院里每一个人都怕我，我却一个能交心的朋友也没有。梁山伯和祝英台一来，我就想到了你，所以我去了你的房间，可你不在。我还以为，我们注定走不到一起，等你回来我才知道你是出去找我了，还为了我和梁山伯他们吵了一架。”
倒也算不上吵架，只是她单方面发泄，也此她还准备给梁山伯道歉。
杨仪道:“你该一早来找我，可能我不能帮忙解决问题，但听你说说心事也是可以的。”
马文才一笑:“嗯。来试试吗？”
他把小红马牵出，将缰绳递给杨仪:“等回头我送你一匹马。”
杨仪不敢接:“这不是你的坐骑吗？”
杨仪不愿骑，马文才也不强求:“好，等我的手好了，我带你一起骑。”
随后日子杨仪又开始听课，她满腹经纶，早已不需要跟着夫子背书，奈何马文才非说她是在藏书楼蹲着发霉，硬拉着她来陪读。
听说自从她走后马文才身边座位一直空着，杨仪倒是很感动，也就随他去了。
这厮从七夕后变化极大，不像从前那样动不动明里暗里讽刺，对她又温柔又顺从，关心她一举一动，真是被她行为打动也不一定。可是有时候马文才对她关切过头，表现得就像，就像……
杨仪找不到确切的形容词，总之跟个鼻涕虫一样，走哪儿粘哪儿，让人不舒服。可一见他认真地想同她交好，又觉得心软，不忍心打击。
很快大半月过去，马文才胳膊上的绷带总算能拆下来，从药房跑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找杨仪放风筝。
他推门进来时杨仪正在抄书。
“这是什么？”看她认真，马文才坐到她身边，放下风筝。
杨仪举纸轻轻吹干墨迹，用镇纸铺平。
“陶先生就要走了，我想送他件礼物，不过他为人清冷疏离，他喜欢的我送不出，只能抄一份琴谱送他。”
看她漫不经心，马文才揪掉她手中毛笔:“他走他的，关你什么事？你还没送过我东西呢？”
毛笔吸满墨汁，被他一抽甩了杨仪一手，杨仪攥紧拳头，忍住没有发火:“你冤枉我，我明明送过你，你现在不是还枕着我送的枕头，上次还用我送你的弦拿箭射我来着？”
“那算什么，我也要你亲手做的。”
杨仪推他出门，趁他不依不饶之前赶紧哄他:“走了走了，放风筝去。”
马文才回头一看，眼珠子都瞪大。
只见马文才那干净的校服上都是杨仪的黑手印，看杨仪偷偷发笑，就知她是故意的。微微一笑，大方将袖子展开:“你喜欢可以多按几个，要是不够我把马统叫来给你摁。”
“……”
杨仪顿时无趣，手背抵腰无奈:“你不生我气？”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这样也不生？”杨仪恶作剧地飞快在他脸上一抹，顿时他那俊俏的脸蛋上多出三道黑印。
马文才只看着她笑:“不生气，相反，我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乐。”
杨仪却瘪了瘪嘴，刚翘起的嘴角又收回去:“哦。”
没意思。
等马文才洗了脸，换身衣服，两人到后山。
后山风大，站着不动手中风筝便要把握不住，轻轻抖开线绳，老鹰风筝迅速窜出，飞出数丈。
纵然有些许不快，但看到这幕杨仪还是笑出声:“你自己做的？太厉害了，不过我更喜欢隼，速度比鹰还快，我爹就养了一只，除了他谁也不能碰。”
但马文才煨她太近，一只手还揽过她的肩膀，杨仪斜身躲他:“热。”
马文才讪讪收手:“喜欢吗？”
“当然啦，之前英台好几次都想找我放风筝，不过……要是她在就好了。”
想想要不是马文才，她早就跟祝英台放过不知道多少次风筝，真是遗憾啊。
“提她干什么？我们两个不好么？”马文才不屑，接过风筝，放得更高。
杨仪看得心惊胆颤:“小心线断了。”
“断了不过再做一只，你想要什么样的我就给你做什么样的。”
“可你不是喜欢鹰吗？”
“从前喜欢，不过你要我改的话，我也可以喜欢隼，或是别的东西。”
山风吹拂将他的话送出，杨仪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但看马文才一脸认真，几乎脱口而出。
杨仪浑身都像有虫在咬她一样。
她苦笑:“这样不好，我不喜欢。”
“嘶！”
马文才抽气，风筝应声坠落，跌到山底，悠然飘远。
见他还要追，杨仪拽住他:“捡不了了，我看那边有亭子，我们休息一下吧。”
他的手指被线划伤，杨仪简单用帕子包住，之后坐到他对面。
看他闷闷不乐，杨仪歪头看他，马文才侧身躲她，杨仪张手把他拉过来。
躲她不过，马文才总是愿意正面看她，杨仪拍拍手坐下。
“文才，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总觉得你最近很奇怪。”
“有吗？”马文才皱眉，眼神又开始乱飘。
我眼也不瞎啊。
杨仪古怪地看着他:“那可能是我多想了，我们回去吧，给你擦点药。”
杨仪起身，被人拦腰拖回长椅，差点坐到身后人的腿上。
肩膀一沉，身后人靠了上去。
但腰间的手还没松。
杨仪用力扒他的手，可她用力，马文才也用力，终究是拼不过人家大男人的力气，杨仪认命地泄力，手轻轻搭住他的小臂，微微转头。
“那你总得说说你的心事吧？”
“……”过了会儿，身后人才道，“为什么不喜欢放风筝？就因为我陪你而不是他们吗？”
简直好笑，杨仪无语地拍拍他胳膊:“当然不是啦，都是朋友，和谁一起放风筝我都开心，不过你总这样我不自在。”
“哪样？”
杨仪扯扯他的胳膊，还是扯不开。只好答道:“你就没有发现你最近变得婆婆妈妈、扭扭捏捏的，变得比两个梁山伯还要啰嗦，也不对，是两个梁山伯的啰嗦和两个祝英台的胡闹，唯独不像你自己。”
跟梁祝做朋友是挺愉快，但当这份情谊变成了双份就沉重得可怕。
“难道我对你好也有错？”
“我没有说你有错，我当然喜欢和你相处，但你总依着我来，委屈你自己，我总承你的情心里也不舒服，显得我像不讲理的人，又不是小孩子了。”
“可我没有觉得委屈，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杨仪，你不用有负担，以后我会对你更好……”
“打住！”杨仪越听越不对劲，“你听听自己说的话，像是该对同窗说的吗？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还是希望你能做好自己，你高兴我才高兴啊。”
杨仪也不知道劝什么，越讲越心累，但马文才似乎缓了过来，手劲一松，杨仪赶紧从他怀里跳出来，佯装很热的样子给自己扇风。
但山间凉风阵阵，这动作显得格外多余。
马文才突然一笑，抱臂向后一靠:“我都送你风筝了，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
杨仪一顿，也笑着往后一坐:“你尽管提，我只挑我有的送。”
“下月是我的生辰，你能来我家么？”
“……”
倒没想到是这件事，杨仪笑眼一弯，“好啊，小寿星。”
“杨大哥，文才兄，你们也在这里？”梁山伯忽然出现道，手中拿着风筝，身旁跟着祝英台，显然二人也同他们一样来玩。
杨仪道:“是啊，你们也来放风筝？”
“也？”梁山伯看眼他们空空如也的双手。
“我们的风筝丢了。”
“那把我们的风筝借给你们吧，英台，你说好不好？我们去干别的？”
祝英台如梦初醒:“嗯，哦。”
“谁稀罕你们的东西？那么小的东西也拿出来丢人现眼？”马文才呛声。
他糊的风筝的确比梁山伯手中这只大。
杨仪后知后觉，原来这家伙是比着人家的风筝故意做的！
瞪眼身边的人，杨仪和稀泥:“别听他的，只要是风筝我都喜欢。”
梁山伯早就习惯马文才的冷眼，不甚在意:“那就好。英台，我们去看桃花吧？”
杨仪走过去，背后马文才咳嗽一声，祝英台一哆嗦，连忙拉住梁山伯要走，却被杨仪抢先一步。
“英台，你最近怎么不跟我说话了呢？”
这书院也就王兰和祝英台可以和她谈谈心，一段时日不见还怪想念的。
“……”
梁山伯急道:“英台，你是不是还没有和杨大哥道歉？”
杨仪狐疑:“道什么歉？”
祝英台站不住脚，狠掐把梁山伯:“别说了。”
马文才又是咳嗽，脸色已变得难看。
杨仪暼她一眼，回头看看马文才，又看向梁山伯:“让他说！”
梁山伯耿直道:“他们二人打赌，谁输了就要和你疏远，不再交往，我想咱们大家都是朋友，设这种赌约既贬低了大家之间的情谊，又不尊重杨大哥你，所以我想让英台和你道歉，杨大哥，英台不是有意的，你别生气。”
“……”
杨仪面无表情:“我没有生气。”
却头也不回地径直下山，脚速太快，谁也没有追上。
“杨仪！杨仪！”
马文才追出一段，见追不上，回过头抓住梁山伯领子吼道:“梁山伯，我得罪你了吗？”
梁山伯丝毫不慌张:“可你们就是做错了，做错了就该承认道歉。”
祝英台推开马文才，挡在他们之间:“好了别吵了。马文才，我就不该和你赌。现在怎么办？”
“道歉啊。”梁山伯理所当然道。
马文才气得牙痒:“你说的容易，怎么道歉？”
“只要诚心诚意，就一定能得到原谅，英台，你说呢？”
祝英台抿了抿嘴:“你说得对山伯，我不该拿杨大哥赌气的，当时我也是气糊涂了才跟他赌的。”
闻言马文才拔高声调:“你的意思都是我的错？”
“当然！”
“你……”
……
梁山伯拉开两人:“好了！先追杨大哥吧！”
祝英台:“好，山伯，我听你的。”
马文才看他俩就烦，张手推开两人从中间穿过，追下山去。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风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