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怀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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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药房躲到天黑，几番内心挣扎之后，杨仪终是认命地回到宿舍。
站在门口，杨仪深吸几口气，慢慢抬脚进屋。眼睛一扫，就看到马文才坐在榻边读书，甚是自然地冲她微笑:“你回来啦？”
仿佛白天什么也没发生过，迟钝了几秒杨仪点头:“嗯，我回来了，你还在看书？”
既然如此，就此揭过去吧。
“正打算睡觉。”将书放下，马文才起身走到杨仪身边，看到杨仪微微侧身躲他，自嘲地笑了笑，“你怕我？”
杨仪尴尬:“没，没有。”
“白天的事我已经想清楚，是我唐突了，这里毕竟是书院，不是谈婚论嫁的地方，希望你不要介怀，我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你能原谅我吗？”
说着马文才竟真的弯腰冲她行礼道歉，言语间诚恳，前所未见。杨仪受宠若惊地虚扶他的胳膊，阻拦他鞠躬，“你别这样，也是我的不对，我不该冲你发火，其实，其实你也没做错什么，是我冲动。”
胳膊反被握住，马文才直起身，温和道:“我们还和从前一样好么？”
杨仪求之不得，连连答应。
接着被扶到床边，马统打水来给她洗漱，随后端盆退下，房门一关，马文才穿着睡衣坐到她的床位，盯着她的脚轻轻叹息。
杨仪最受不了他一言不发地想事，忍不住缩了缩脚:“你怎么不回你那边睡？”
马文才感叹道:“你不该因为冲动出去这么久，你的伤还没有好，现在似乎肿得更加严重。”
今天几乎没有停歇过，这脚腕确实承受了太多，她不敢在王蕙面前说自己不舒服，一直忍到现在。
如今被马文才看穿，心里竟还真有些感动。
为什么这么容易被感动啊杨仪！这只是很正常的同学情谊！
心里是这么说着，但看到马文才将她的脚放在自己腿上慢慢抹药时，居然没有过多的反抗。
别说，揉得一点都不疼，似乎是练过手法，也许他平日里受伤也是这么给自己上药呢？
盯着马文才看了一会儿，杨仪低声道:“你别光说我，你手上的口子又是怎么回事？别是又打东西了吧？”
这家伙什么脾气她会不知道？一受刺激就爱摔东西，要不就是欺负别人，但马文才不会因这种事在他人面前失态，只能是他自己生闷气生了一下午。
一抹完药，杨仪就缩腿盘好，从床头柜里拿出剩余不多的金疮药，把马文才的手拽过来，倒点涂上去:，温声道:“你也别总这样，如果生气，你冲我就好了，就别为难马统了。”
“他不过是个下人，还总违背我的意愿，让他吃些苦头也是应该的，你怎么能跟他比。”
听马文才无所谓地轻哼，杨仪放开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当初我也是平民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是这般地歧视我？将我比作下人一样？”
马文才一愣:“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和他们自是不同。”
看他慌神，杨仪捂嘴笑出声:“你别紧张，我没有在意，我平时总听你说宁教我负天下人，无毒不丈夫什么的，我就想我和你实在不同。不错，做人的确不该有太多的妇人之仁，可我对自己身边的人，总是格外宽容，宁愿自己受委屈也不想看到他们伤心。”
认清现实吧，他们两个差别这么大，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
马文才若有所思。
倘若他们能够折中一下，似乎是不错的。如果他和杨仪将来生下孩子，那孩子必然集结他二人的所有优点。
偷看眼杨仪，马文才飞快扭头，耳尖发红。
杨仪推把马文才:“别发愣了，睡觉吧。”
两人床铺之间不像梁祝那样用书籍隔开，马文才只挪几下就回到自己被窝，他看眼杨仪，突然出声:“既然已经被我知道你女子的身份，就不必再将被子裹得那么紧，以你最舒服的姿势睡吧。”
正把被子往身上卷的杨仪:“哦。”
然而睡到半夜，杨仪感到有人在拉扯她的被子，惊得瞬间弹起，差点撞上正拽她被子的马文才。
“你干什么？！”
马文才也被她吓得一激灵:“我让你不要把被子裹身上，你却把被子裹怀里，怕你冻着所以才……”
杨仪一摸后背，确实冰冰凉凉，感觉不到热度，不止如此，手脚也凉嗖嗖的。
她看眼马文才，感觉无地自容。
马文才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了好了，你赶紧睡吧！”杨仪赶他进被窝，抓起他的被子往他脸上一盖，人一躺下赶紧压实他的被角。
“不准动了！”
气急败坏地说完，杨仪抖开自己被子向后一躺。
然而一夜都没睡着。
清晨好不容易眯了会儿眼，又被马文才从被窝拽起。
杨仪困得差点倒回去:“干什么？”
马文才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上课。”
这半年杨仪已不知道缺课多少，猛然被他这么一说，居然还想了想上课是什么东西。
先前杨仪已放弃修书的念头，现下无事可做，干脆起床同马文才一起去课堂。
哪知被马文才搀着来到课堂坐好，给他们上课的居然是陈子俊，一问陶渊明去了哪里，陈子俊只说陶渊明怕其他人给他送行，已经留书连夜离开尼山书院。
杨仪怅然，她亲手写的琴谱还没送出，要送的人已经不在。
课后，杨仪同马文才坐一桌吃饭，苏大娘亲自端来给她。
苏大娘道:“杨公子，谷姑娘真的走了么？”
杨仪点头。
苏大娘叹息一声，回到后厨。
“算她跑得快。”马文才眼尾暼了眼苏大娘的背影，遗憾道。
“……”杨仪低头喝汤。
吃饱喝足后回到宿舍，祝英台早已等候她多时。
看眼跟杨仪形影不离、不打算出屋的马文才，祝英台着急道:“你先出去，我和杨大哥有话要说。”
马文才抱臂:“这是我的房间，你在命令我？”
这两人还真是有机会就互怼啊。
杨仪好声好气地劝道:“你先出去吧，好吗？”
低头看她一眼，马文才几不可闻地轻哼一声，转身离开。
祝英台奇怪地看着马文才离去的背影:“他竟然没有和我生气？”
杨仪好笑:“你就这么喜欢和他吵架？”
祝英台:“谁让他嚣张跋扈，我看不惯。”
说着坐下道:“我，让山伯又去了怡红楼，老鸨说要赎玉姐姐至少要两千两黄金，我身上没带这么多。而且，玉姐姐她……”
杨仪好奇:“她怎么？”
“她说她是心甘情愿地留在青楼。”
当年和黄良玉一起私奔的那个穷书生，想读书却没有金钱，而黄良玉在花光随身带的细软后为了让她的情郎进书院读书，竟然甘愿卖身进青楼，以赚学费。
听得杨仪眉头皱得死紧，根本无法理解:“她是怎么想的？”
祝英台气愤道:“玉姐姐遇人不淑，现在还想着那个男人，我根本劝不动她，她也不想让我替她赎身，我还热脸贴她的冷屁股干什么？让她自生自灭好了。”
“那你就忍心看着她受苦吗？”
“我……”祝英台答不上，泄气地用手指戳戳桌子。
“好英台，假如山伯将你卖入青楼，你也不愿被人赎身吗？”
“你胡说，山伯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杨仪一笑:“是啊，山伯不是那样的人，我想只要是好男人都不会同意把自己的妻子卖入青楼，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前程，所以你的玉姐姐遇到坏男人，为什么要责怪她呢？该怪的难道不是那个撺掇她卖身还一直不现身的男人吗？”
“再说，你玉姐姐既然卖身到这里，那个男人势必就在尼山书院读书，你要撒气，就把气撒在那个男人身上好了。至于赎身，英台，假如真的有一天我也如你玉姐姐一般犯了糊涂，我希望你能够一掌把我打醒，而不是一走了之。”
“……”祝英台低头看看手指，又看看她，坚定道:“我现在就写信让家里给我送钱过来。”
“哐”
马文才推门而入:“我可以借你这笔钱。写信到祝家庄再让人送钱过来，至少要四五天，你就不怕这些天有人先你一步将她赎走？”
祝英台起身直视他:“偷听不说，你会有这么好心？不会有其他的目的吧？”
马文才不屑地甩袖:“哼，你还真是小瞧我。像这种卖妻求荣的男人我马文才也看不起，我不止要借钱给你，那个男人我也要他前程尽断，永无出头之日。”
得了钱，祝英台赶忙下山去赎人，杨仪冲马文才作揖:“谢了！”
马文才坐到桌边，给她倒杯茶，示意她坐下:“你不用谢我，这件事是我自愿做的。”
想想马文才他母亲也是被马太守利用过后就抛弃一边，杨仪倒是理解他为什么这么上头，于是坐下道:“唉，黄良玉也是想不开，为什么要守着一个不能给她尊严的男人付出？倒是把自己感动了，那个男人既然会为了前程把她卖掉，势必有一天也会因为嫌弃她是烟花女子而把她抛弃。”
“那是她蠢。”马文才看眼她，“如果是我，我不会把心爱之人让给任何人。所以你不准把我和那种男人相比，就算是王蓝田也不行！”
说完还赌气地转过头，不看她了。
“……”
这人还真是见缝插针地吃味，可见把他当王蓝田那号人有多么地打击他的自尊心。
杨仪喝口茶，歪头笑道:“是啊，我们马公子能文能武，智勇无双，有情有义，其人如玉，世上无双。昨天是我错了，有眼不识泰山，求马公子原谅。”
“哼，算你有眼光。”骄傲地应一句，马文才却还不转身。
啧，激动得手指都捏白了，还真不经夸。
杨仪摇摇头。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怀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