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糖瓜子》野小草

79、第 79 章

　　周边的风仿佛静止。
　　苏楠死死攥着手指，像等待宣判结果般等待下一句话，可是过了许久，江晓天都没再开口。
　　树林里有乌鸦突兀地叫了一声，接着树叶簌簌作响。
　　苏楠闭了闭眼，再次抬起脚步朝前走。
　　“我有话要跟你说！”
　　苏楠这次没有停下来，而是回复：“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所以……你承认了吗？”
　　不远处传来一阵欢呼声，穿过帐篷，精准无误地传入两人的耳朵里。
　　苏楠转过身，看着他，“你要说什么?”
　　江晓天想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进这个队伍?
　　这两个念头一闪而过，江晓天觉得不太重要，又想问：你考上了哪个大学?选的什么专业？我走后，你是不是第一名?倪娇老师还会经常点你上去听写单词吗？老李他们……还好吗？
　　夕阳藏匿于地平线，树林骤然暗下来。
　　苏楠听见江晓天问：“你过得好吗？”
　　齐四方把大灯打开，这片地瞬间亮起来。
　　周思礼咬着烟包饺子，边包边瞅了一眼对面的，说：“你那饺子不行啊，那么大，比得上包子了。”
　　贺佳说：“我们那边就是这么包的，饺子就得吃大的，你那个那么小，一口就没了。”
　　两人在为饺子该包大还是包小而争执，其余人看热闹。
　　这群人有南有北，饮食习惯不太一样，但没过多讲究，相处久了也能吃到一起。
　　见他俩争得开心，嗓门越喊越大，曹梦田搬了一箱饮料到他俩旁边，说：“渴了吧，先喝点吧。”
　　周思礼把包好的饺子放到空盘子里，接着拿起一瓶汽水拧开，过了几秒，他四处看了一圈，问：“晓天呢？”
　　曹梦田挠了挠后脑勺，说：“没看见啊，估计去哪儿参观去了吧。”
　　“就是，他这么大的人了你还担心，在这里还能走丢了不成。”贺佳说。
　　周思礼瞥了他们一眼，说：“你们懂什么，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了，可不得看严点。”
　　别人不知道他俩的情况，曹梦田是知道的，他走过来拍了拍周思礼的肩膀，说：“别担心，我一直在这一片，要是走出去的话我能看见。”
　　听见这话，周思礼才放下心来。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说：“我去找找吧！”
　　等人走远了，贺佳问曹梦田：“这俩怎么回事儿？看得这么严吗？”
　　曹梦田抿了口饮料，看着周思礼的背影，说：“你就想着是长辈对于小辈的关爱吧。”
　　“他俩隔辈啊。”贺佳有些吃惊：“差多少岁?我看着也没多大区别啊。”
　　曹梦田垂下手，摸摸他的头，说：“说明人家显年轻嘛，来，哥哥陪你包饺子，教教我这种大饺子怎么包的。”
　　一说到包饺子，贺佳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当即兴致勃勃地教他包饺子。
　　林子里虫多，周遭都是虫鸣声。
　　苏楠转过身，把口罩缓缓拉下来，说：“我很好。”
　　“是吗？”
　　时隔太久，两人一时半会没了聊天的话题，明明心里想了很多问题，可真到了这一步却问不出来。
　　苏楠笑了，他踩着枯叶靠近，半开玩笑的说：“这是什么意思？是不相信我过得好还是不想我过得好?”
　　语气一如既往地调笑，他想要带着以前的那种语调，可是时间久了，他已经忘了该怎样说话，哪个字该语调上扬，哪个字该眼角含笑，刻意结果就是谁都能听出来这句话里的刻意。
　　江晓天笑着说：“又曲解我的意思。”
　　苏楠在离他三步外的距离停住，他离他很近，不用抬眼就能看到，他离他又很远，即使看得到也不能触碰。
　　“开玩笑的。”苏楠说。
　　“我知道。”江晓天说。
　　苏楠抬手赶走他脖子上的蚊子，指着他的耳朵问：“伤怎么样？严重吗？”
　　江晓天摇头，“还好，没伤到听力，只是一些皮肉伤，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
　　这话说完，两人都沉寂下来。
　　谁也没有先开口提以前，好像那是一条禁锢，谁也不能触碰，也不敢触碰。
　　周遭很吵闹又很安静，明明是个矛盾的形容，江晓天却觉得很应景。
　　大灯的光线从空地照射过来，被树叶切割成无数片，正巧，有一片斜照在苏楠脸上，把他的脸分割成明暗两块。
　　江晓天看着那张脸，眉眼依旧是熟悉的样子，只是气质截然不同。从前接吻时，那双眼里充斥的温柔和情意，如今被冷厉包裹，看不出曾经的模样。
　　两人站在对面，觉得以前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而眼前的人，逐渐鲜明。
　　当初有人问愿不愿意走的时候，江晓天一口答应，不问去哪儿，不问干什么，只求对方能把自己带离这个地方。
　　他想说“对不起啊，当初走的太急，没有等你。”
　　和之前一样，苏楠拎着几个人的早饭进教室，一到座位，前后左右纷纷涌来一群人，活像饿了几天的样子。
　　苏楠这时先打开包装袋，从里面提出一份，说：“抢什么，你们选的都有份。”
　　等早饭抢的差不多了，又把手里的盒子放到江晓天面前，说：“这是你的，快吃吧。以后别等我了，自己先进来。”
　　以后别等我了。
　　江晓天那时还不知道这句话会应验，而是想着如果真的不等了，自己还能多做两道题。
　　空调嗡嗡作响，夏日的阳光拼了命也要穿进来给这群学生晒一晒，以至于教室里总有人喊冷喊热。苏楠的位置不太好，离空调远，又晒得到太阳，江晓天打开包装盒还没开始吃就热出一身汗，身旁的人这时就会拿出电风扇，假装给自己扇风，实际上手却再不停的调□□扇角度，好让凉风吹过去。
　　江晓天什么都没说，因为眼前的人已经退却稚嫩，被太阳和风霜催促长大，远远看见，已经是令人不可忽视的存在。
　　两人被周思礼找到，当即收起心绪往空地那边走。
　　聚餐很热闹，老林和老高用一句“和年轻人处不来”的借口躲在帐篷里不出来，真实却是怕有他们在，年轻人放不开。
　　为了避免位置争夺，齐四方提议按号数坐两排。
　　江晓天一号，和苏楠面对面。
　　周思礼觉得不妥，想要发表意见，被曹梦田一把捂住嘴，往后面带，还说：“你和于会换一下，他年轻，有话题。”
　　于会：“…………”
　　江晓天和苏楠面对面坐着，中间火锅煮的直冒泡，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江晓天趁着热气腾腾一抬眼，却撞上了对方的视线。
　　“让一让，上菜了啊。”文天翔端着切好的涮肉过来，江晓天垂眸，侧身，一大盘子肉‘duang’地一下被放到他旁边。
　　“先吃，吃完了再上。”说完，文天翔擦着手走了。
　　众人叽叽喳喳聊着天，好不热闹，聊天的空隙还夹了一筷子肉丢锅里煮。
　　江晓天有些渴，他喝口水的功夫，面前的调料碗里多了一筷子肉，他愣怔几秒，然后拿起筷子，把肉夹到嘴里。恍惚间，对面的人好像有话想说，只是江晓天动作太快，还没等对面人出声，他已经被烫得一抖。
　　苏楠抿着唇到了杯凉茶递到他面前。
　　江晓天捂着嘴说了声“谢谢”。
　　江无渝原本就在观察这两人，现在一看，突然问了一句话：“你俩以前认识吗？”
　　江晓天喝茶的手顿住，隔着热气看向苏楠，伤口有些痒有些疼，他的注意力还是只停留在对面，听见有人问，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对面传来一声：“认识。”
　　“难怪。”
　　这一句‘难怪’瞬间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离得近的都停止了聊天，神色八卦的在两人身上穿梭。
　　高其琛搞不明白，他问：“难怪什么?”
　　江无渝说：“难怪他俩之间总有种老朋友见面的熟悉感。”
　　这回高其琛更蒙了，他打量了两人好几眼，说：“我咋没看出来?”
　　不止他没看出来，其余人也都没看出来。
　　毕竟这两人从坐下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互动也没有，实在不像是认识的样子。
　　“我就说你们不懂吧。”江无渝说：“只有心思缜密之人才能看出来。”
　　有人当场反驳：“你直接说你心眼子多不就行了。”
　　“无知凡人，根本不懂！”江无渝摇摇头，不打算跟这帮人瞎扯。
　　“是是是，我们不懂，你赶紧吃吧，老盯着别人干什么。”
　　一群人催促，江无渝嗤了一声，往自己碗里捞了一大筷子肉。
　　其余人又开始卧槽一片，忙着抢肉去了。
　　待肉凉了，江晓天才沾着调料开始吃，许是受气氛影响，这顿饭下来，他吃的挺多的，除了两个大饺子，几串烤肉，火锅更是吃的多，到最后几乎吃撑了，找了个空躺椅躺下消食。
　　后面的时间，大家吃吃喝喝，谁也没过多注意这边。自然没注意，在江晓天离席没几秒，苏楠也跟着离席了。
　　江晓天把双手枕在脑后，过了一会儿，旁边响起一阵声音，他转头，看见苏楠拖了把椅子过来。
　　江晓天心头漏了一拍，收回视线，枕在脑后的手不自觉捏紧。
　　“这几年过得好吗？”苏楠问。
　　江晓天想说：不好，刚开始很不习惯，还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了就进入各种训练，还要执行各种任务，我身上有很多伤，都是执行任务时留下的，我没喊疼，我很能忍的，我已经是大人了…………
　　这些话江晓天在心里过一遍，最终吐出一句：“挺好的，队友都很照顾我。”
　　这句是实话，当初大家看他年纪小，都很照顾他，有什么危险也会保护他，只是保护他的人最终都死在他眼前，后来他不想让别人保护了，逼着自己去做更难的训练，日复一日，其中的血泪足以让这个男孩强大起来。
　　苏楠手里捏着水瓶，点了一下头。
　　他抬头望着夜空，眼皮确是垂下来，视线落在江晓天身上。
　　江晓天吃饭时喝了不少饮料，没注意其中是否有带酒精的，只觉这会儿脸颊有些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