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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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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君和在房里一阵乱翻,小武看不过眼,问道:“郎君这是找什么?”
“荷包,上次上元节买的荷包,上面绣的有花。”
小武跨过地上丢的乱七八糟的物件,绕路来到多宝阁,只见他从一个锦盒中翻令出来,“是上次卢娘子买银香囊送的添头吧,郎君不是让我给您收起来吗。”说完递了过来
什么添头,这么难听,不过确实是这个东西
赵君和接过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个荷包,递给小武问道:“有印象吗?”
小武看了一眼,很懵,应该要有什么发现么
赵君和叹了口气,说道:“国子监朱令武的身上就有佩戴这个荷包。”
小武不懂,他说道:“那个店家不是说过这是江南的样式么,还说独一份的,难道他骗人?”说道最后,还瞪起了眼,以为郎君是要去找那个店家算账,他抄家伙就准备出发
赵君和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有怜悯,有无奈,还有淡淡的鄙夷,有一个不太聪明的护卫,做主子的真累,他只好继续解释道:“店家不一定说谎,国子监那么多人,佩戴这种荷包的只有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关内庆州人士,荷包上的花是淮□□有的,更巧的是,已经去世的国子监监生周子文也来自江南淮西,当然,也不能他就是凑巧买了这个荷包。”
“难道郎君是怀疑朱令武认识周子文?”小武说道,好友间互赠东西也常见
赵君和摇了摇头,说道:“他是一年前考律学进来的,那个时候周子文已经死了,应该没有机会认识才对。”
“郎君是担心什么?”小武问道
赵君和内心只是有一种不确定的直觉,朱令武这个人让他感到很奇怪,他的警惕与不信任远远超过被欺负的周通。
照说若是国子监官员不作为,或是包庇毛七郎,那也应该是周通感到失望,对他们没好感。
上次碰面时短短几句话,基本上都是朱令武帮周通在回答,甚至隐隐在阻止周通向他求助,而且也是因为朱令武的话,他才会去查看账册,注意到异常。
一切都好像是他在故意引导,可是又不让他插手周通和毛七郎的事情,不是太奇怪了吗?
赵君和觉得死去周子文可能是揭开一切谜团的钥匙,“小武,你亲自去一趟淮西。”他低声细细交待了一番
“可是,我去了,郎君身边不是没人了吗?”虽然还有其他护卫,可是身手像他这么好的,不是他吹,还真没有。
“我又不出远门,就在京都能有什么事?你现在要去办的事很重要,多用点脑子。”
被郎君嫌弃,小武带着不满去收拾行囊,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办的漂亮,让郎君大吃一惊。
次日去国子监,赵君和身边新换了一个护卫
秦监丞注意到眼生的护卫,“司业身边的那个叫小武的怎么今日没有来?”
“他老家来信说是出了点事,我让他回去处理了。”其实小武是赵家部曲,那还有什么老家。
赵君和抬头看他,问道:“秦监丞有事?”
“没什么大事,只是想着这么久了,赵司业好像还没有看过国子监的账本,我让张主簿整理一下,稍后他就会送来。”
让他看账,赵君和笑了一下,应了
秦监丞正要告退,忽然好像又想起什么,好奇问道:“听说昨日司业去了膳堂?”
赵君和了然,原来在这里等他呢,难为他们了,竟是时时盯着他
赵君和听了这话,装着好像被提醒了说道:“对,我昨日偶然想着去膳堂看看,只是这膳堂如今的伙食怎么如此差,好多学子都说吃不饱”
秦监丞听了这话,满脸惭愧为难,嚅嚅说道:“如今在籍生员多,国子监开支大,国库如今也不丰盈,说是让我们要缩减开支,我想着之前膳堂每日浪费不在少数,就让大家想个节流的方法,张主簿倒是提议,把分量稍微控制一下,这样不浪费,也能省点开销。”
“众人觉得都不错,也禀了陆祭酒,他也同意,就这么施行了,赵司业有什么别的主意?”
这是用陆祭酒来压他来,让他别管这趟事么,赵君和说道:“我倒是没什么异议,缩减开支是好事,不过也别太委屈这些学子了,我看很多人常常忍饥挨饿听讲,这样不利于学习不是。”
秦监丞满脸堆笑,赔着小心说道:“赵司业说的是,定是那些膳堂的人没明白祭酒的意思,我让人再去跟他们说说。”
看赵君和没有再说其他要求,他低头笑了一下,心想:等新来的司业把账本看一看,这官威也就差不多该耍够了。
事情好像也确实如秦监丞他们所想一样,张主簿把账本送去,赵君和只是粗粗翻了几页,就原样送了回来。
张主簿拿着账簿嗤笑一声:“就说他能看的懂么?你还要我连夜把这个替出来,白费事。”
秦监丞:“小心为上。”
“修缮监舍的清单费用我已经列出来了,麻烦监丞你送去给祭酒批复吧。”张主簿说完把册子递过去
秦监丞打开慢慢细看,确定是没什么大错漏:“是不是要先交赵司业看看?”
张主簿没好气回道:“你几时能找到他?这册子放在他书案上三天了,都还没打开。”
他们原以为这位赵司业至少还能坚持几个月,谁知道这才多久,就原形毕露了,连国子监也是点个卯就走了,虽然众人也不喜欢他在碍事,可是真找不到这人,张主簿心里还是很鄙视。
就连膳堂看赵司业没有再抓着了,慢慢的伙食又回到了之前,众学子们怕惹事,连苦也不敢叫。
听说近几日就是裴府郎君尚公主的大日子,赵君和更是连日都告了假,连国子监都不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娶亲,国子监还有学子拿他今日来不来打赌,这下监规比以前更是松散了。
东角一间小杂院,这里有两间房,平时都是用来放杂物的,一年也难得打开一次,因为地偏也少有人来。
周通被锁在屋里,他坐下的地方四周都是水渍,是他身上滴落下来的,他浑身冷的发抖,只能双手抱肩缩成一团,内心一片绝望。
忽然,外面窗户传来敲击声音,“周学兄,你在不在里面”
周通暗淡的眼神迸发出了光亮,他大声喊道:“我在这。”
可是实际发出的声音太过小声,嘴唇冻的乌紫,颤抖的厉害,根本不成声,眼看窗外的人就要离开,周通急中生智,双手用力推开旁边的木棒,它发出了倒地撞击声成功地把离开的朱令武又引了回来
“周兄是不是你,你别急,我马上开门救你。”
外面传来了撞击门锁的声音,周通被毛七郎他们一群人往身上浇了几桶冰凉的井水,然后就被人拖来关在来这里,时间已经不知道过去来多久,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
周通只觉得有一辈子那么长,他一直在反思,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为什么毛七郎他们这么针对他,甚至想要他的命,是因为他家势寒微吗?
他迷迷糊糊甚至又见到了死去的人,他好像看到周子文泡在水中在对他笑,那个时候他是不是也像自己现在这么冷呢?可能上天在惩罚他,因为自己的胆小懦弱,害来一条命。
朱令武终于撞开了门,看到瑟瑟发抖成一团的周通,瞬时红了眼,“你别睡,我带你去看大夫。”朱令武把他背在背上,飞快朝外跑去。
他好像感觉不到背上有人的热气,他浑身凉的跟冰一样,要不是他偶尔摆动一下手,朱令武觉得自己可能背的是个死人。
“你别怕,我这次一定能救你的,你一定能活下来。”他低声说道,好像是说给自己听
朱令武只恨自己没有多长两条腿,跑的不够快。
好不容易看见一家药铺,“大夫,快,救命!”,学徒们看到这样子,忙上来帮朱令武把背上的周通扶下去,大夫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是冻的
心想这才三月,天虽还凉着,就是掉到河里也不至于如此啊,一边吩咐人去备热水,煮姜汤,诊脉熬药,一通折腾下来命好歹是保住了,只是还要卧床一月。
周通醒来听说还要吃一个月的药,心里一紧,囊中本就羞涩,这又要吃药,朱令武看出了他的难处,忙说先借给他,不管怎么样身体总归最重要。
阿武不在身边,这些消息赵君和也知道的慢,等他得知周通的事情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那时他和卢有容正要去茶肆,在路上偶然碰到了正要去探望的周通的朱令武等人,这才知道周通出了这事。
周通冻的太厉害,人也反复起热,大夫让他先在这里住下,等不发热了再回自己家,这一住就是三天。
同窗们得知了他的消息,纷纷来探望他,有些人惧怕毛七郎他们不敢来,但总有一些是不怕的,这次他对周通做的也太过分了些,大家心里都憋住了一把火。
众人看赵司业来了,让开了位置,让他去看看周通,有些人很气愤想上前告状,被身边清醒同伴拉住了。
卢有容牵住赵君和的衣袖,看着榻上躺着的脸色苍白的少年,他虚弱地朝他们笑笑:“赵司业,恕学生失礼了。”
周通身子太弱了,大夫每隔两个时辰就要来看一次,见这里围的人多,就驱赶他们走,不要影响他休息
赵君和向别的学子询问当时发生的事情,越听脸色越寒,卢有容在一旁也听到了,她也是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恶毒的人,这是想把人活活冻死啊。
临走时,赵君和去找了大夫,让他们用好药,不要吝惜银钱,务必要把他的身子治好,大夫有了他这话,笑眯眯答应了。
周通一脸尴尬为难,赵君和对他说道:“你放心,安心养好身体,这药钱不用你我出。”
赵君和出药店时,脸色很是难看,卢有容知道他内心窝火,也是,谁看到周通的样子不生气的。
卢有容握住他的手,说道:“别生气了,你会帮他讨回公道的对吗?”
赵君和喉头酸涩,他说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我不应该拖这么久的,其实不一定要等什么时机。”
之前毛七郎也会欺负周通,他碰到过一两次,后来警告过毛七郎,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个,周通才会引来报复。
卢有容却觉得这么想不对:“毛七郎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你不要往自己身上想,之前没有你他不是一样把那个周子文扔水里。”
“他是不是跟姓周的有仇,老是欺负他们,都没人能管他了吗?”
赵君和觉得不能放任他这么下去了,而毛七郎见事情闹大了,自己跑回家躲起来了
“你先回,我去帮周通讨个公道。”
赵君和去了一趟霍国公府,霍国公不在府里,接待赵君和的是毛家大郎,也是毛七郎的大哥。
两人不知道谈了什么,之后毛七郎被禁足,霍国公府也派人去给周通送了财礼赔罪,并让药店用最好的药,账都记在国公府上。
周通已经搬回监舍了,房里摆满了毛家送来的礼物
朱令武说道:“你如此就算了?毛家用些财物就打发了你,毛七郎甚至都没有出面,你的一条命在他们这些权贵眼里压根不算什么。”
周通愣愣的,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他用手磨搓着被面,轻声说道:“赵司业说会帮我讨回公道。”
主令武恨声说道:“你怎么还相信他们,为你讨了什么公道,这些财物吗?谁知道他上次说了什么,毛七郎就用水淋你,把你锁起来,万一下次他又要对付你,你还有命吗?”
周通握紧拳头,手上青筋根根暴起,他没有出声,只听朱令武冷声说道:“这些杂碎怎么不去死呢!”
是啊,天天那么多人死,怎么就不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