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过于上进》九平

49、第四十八章

　　清宁宫

　　王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清荷急的团团转，屋内屋外的四处奔走，天快黑时，宫内突然闯入一队禁军说是奉命搜索清宁宫。

　　对宫内下人的住处大肆抄检，除了搜出大量不明财物竟还有违禁之物，这一个不好可是会牵连皇后的。

　　王皇后已经避让至此，太子案又牵涉到清宁宫，实在是再也经不起任何风波了。

　　可是皇后只顾闭目念经，对宫内发生的事情也不阻止，抄检国母所住宫殿实在是闻所未闻。

　　外面又是一阵嘈杂吵闹，间或还能听到有女子哭泣的声音

　　“不是说找印信吗？可他们弄的跟抄宫一样，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这是皇后住所，容不得他们放肆，我出去找他们理论，太没有王法了。”说着清荷就要冲出去

　　皇后睁开眼出声拦住了她，“别去，他们也是奉命行事，何必为难他们，等他们找到了自己想找的自然会走。”

　　清荷红着眼，可是这不是太委屈了皇后，如此行事让她以后还有何颜面统领六宫。

　　“姐姐果然是最明事理，圣人也是为了还姐姐的清白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等查出来一切无事，姐姐自然就没了嫌疑，姐姐应该能体谅圣人的苦心吧。”

　　没想到文妃也来了。

　　文妃带人走了进来，看着皇后如今的落魄样，眉梢间露出了得意，不是仗着和圣人共患难的情分喜欢摆出一副清高的模样，瞧不上她邀宠迎合，如今怎么样？

　　这情分还不是说没就没了，年华老去无宠无子，她凭什么得意，这皇后的位置早就应该让贤了。

　　清荷看不惯她小人得势的样子，心中气她不感恩，就是一条白眼狼，也不想想往日皇后是怎么对她的，昔日她位卑时仗着圣宠得罪了多少人，要不是有皇后在背后维护她，坟头的草都有几丈高了，更不要说还帮她养大信王，把他教养的如此君子。

　　“看来外面没有抄检出你想要的，这是要搜我内室了？”皇后拨动着手上的佛珠，轻声发问

　　文妃最恨她这幅云淡风轻，与世无争的模样，会让你觉得你获得一切都是她施舍给你的。

　　包括圣人的宠爱，儿子的敬重

　　不过没关系，清宁宫她会搜出东西来的，等明日，一切就变了

　　她会坐上皇后位，太子也只会是她儿子的。

　　文妃笑的志得意满，“姐姐放心，自是不会让那些粗鲁军汉来翻检姐姐的东西，就让我身边的人去检查一番，圣人身边过的去就是了，我是相信姐姐的。”

　　让文妃身边的人去搜，谁知道她会做什么，说不定还会多点不属于清宁宫的东西出来，“那怎么能行？”清荷双手张开，用身子堵住门口

　　“姐姐这是要公然违逆圣旨了？”文妃幽幽问道

　　这个罪名可太大了，清荷立马跪下请罪

　　文妃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追究，她只想让自己人进入内室搜查

　　“姐姐是不相信我。”文妃故意摆出一副伤心的表情，“姐姐要是不放心，让身边的人去盯着就是了。”

　　清荷看皇后要拒绝的样子，皇后立身正，可耐不住小人作祟，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哀求道“皇后……”

　　皇后看她样子，点头同意了。

　　清宁宫的宫人给文妃上了茶，她喝了一口，“姐姐宫里这茶也太次了点，我记得南方进贡了一批好茶，姐姐就没有留点。”

　　文妃这话就是故意挤兑皇后了，皇后日久没有出清宁宫，圣人也没有过来，宫务也都是交由她处理，皇后宫里供奉如何她不是最清楚。

　　见皇后没搭理她，她也不在意，自顾自演着，“看我给忘了，圣人爱茶，舍不得分给别人都留了下来，只不过因着经常去我那里，也就给了我宫里一些，都是沾了圣人的光了。”

　　皇后脸上还是没有表情，甚至闭上了眼，手里转动着佛珠。

　　文妃看了一眼，心想现在佛主保佑也晚了

　　没一会儿，内室忽然传来争执声音，随着啪的一声，众人惊呼

　　文妃心里一喜，连忙让人扶着进去一探究竟，“发生何事？”

　　地上四处散落着碎瓷，中间有木头雕成的神像被摔裂开来

　　“真是作孽，怎么好端端摔了。”文妃正要命人收起来，却没有看到自己让人准备的东西，她狐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人。

　　谁知她身边的另一个宫女颤抖声音说道：“回禀文妃，这好像是霹雳木做的。”

　　霹雳木！

　　她转头看向身后跟来的皇后，这可是犯忌讳的事，皇后何时这么大胆了

　　这时有人捧起了摔坏的神像，小心检查着，“确实有雷击痕迹。”她又翻过一面，忽然惊呼道：“有字！“

　　文妃一把夺过，有人已经把灯移了过来，就着灯光她看到几个字，是生辰八字，好像是圣人的生辰。

　　文妃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皇后，皇后的脸色终于变了，看来不用自己出手，她就走上了绝路了。

　　“来人，去把事情禀报圣人。”

　　禁军领命，正要接过文妃手中的证物，忽然被一只手拦截了。

　　皇后拿走了霹雳木神像，文妃急道，“皇后，你想毁掉证据不成。”

　　皇后却只是看向领队的校尉，“我要见圣人，你去回禀吧。”

　　文妃却说道：“圣人来了你也脱不了罪，何必呢！”

　　皇后没有再多说，她走进了内室吩咐人关上了门

　　校尉去回禀情况，文妃坐在外面等着，心中却是狂喜不已，只要和厌咒之术扯上关系，任凭皇后如何狡辩，这罪都轻不了。

　　要知道圣人的母妃就因为厌胜之术牵连而死，他生平最恨巫术，文妃就连准备栽赃也不敢往这方面想，皇后可真敢。

　　圣人来的时候怒气冲冲，看到文妃还在便让先回去，文妃倒是想留下来听听，但揣测着圣人此时的心情，怕被迁怒，便一步三回头的走了，不过她还是留了人在这里探听消息。

　　圣人推开房门，看见皇后正背对他在整理屋里的东西，文妃派的那些人为了找到所谓的罪证，把她屋里翻的乱七八糟，后面出了事也来不及整理

　　她没有像圣人想的那样在悔恨痛苦，也没有躲在一旁害怕伤心，倒像是以前在王府时一样。

　　那个时候他们每天都在担心朝不保夕，每晚睡前都在担心会见不到第二日的阳光，他的身边那个时候也只有皇后。

　　好像在王府的时候，他们的屋子也都是皇后亲手收拾的，每次下值回家时，他看到她在屋里忙碌的身影总觉得是那么的安心。

　　而她听到响动，总是会笑着转身，说上一句：回来了？

　　“您来了？”

　　皇后脸色很平静，平静的让他觉得什么事都没有

　　“你要见我，何事？”不知为何，他的怒气好像消散的差不多了，他们好像回到了王府时候一样

　　皇后给圣人上了一杯茶，茶色泛红，不是他往日爱喝的

　　他有多久没有跟她称我了。

　　“妾有些话想跟您说，怕以后没机会了。”

　　圣人看到她身前桌上摆着的神像，“你想说什么？”他以为皇后是要解释

　　“妾前些日子梦到了先皇，梦到我们还住在东都的宅子里，和兄嫂相邻，一大家子虽然住的逼仄些，每日却过的非常舒心。兄弟姐妹和睦亲善，从不曾有过脸红之事。圣人有梦到过吗？”

　　圣人有些出神，也想起了往昔之事，那段日子是很快乐，可那也是头顶悬刀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把刀就会掉下来。

　　什么时候亲近的人一个个离开了呢，是他不认命的时候

　　虽然他赢了，可兄长们为了保全他，一个个都死了。

　　可他不后悔，他不是扶着阿耶登上了皇位了吗

　　“事情已经过去了，还想这些干什么，你到底要说什么”圣人口气有点软和

　　“人都说天家无亲情，这话也不对，我就曾见过先皇的慈父心肠，他对圣人无猜疑之心，父子交心从无隔阂，这些就连寻常百姓之家也是做不到的。如今圣人也做了阿耶，孩子做错了事情，国法之外总要考虑父子亲情，不要因一时怒气作出不可挽回之事。”

　　是，阿耶对他的疼宠非同一般，只要儿子想要，就连皇位都可以拱手想让。

　　他和阿耶算得上父慈子孝。

　　可是如今他想当慈父，可他的孩子们就不一定能做孝子。

　　一个个只会盯着他的位置

　　他知道皇后想说什么，可他不想听，“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为太子他们求情，不想想怎么为自己辩解吗？”

　　皇后看了眼桌上木头，笑着摇了摇头，“这东西确实在我屋里被搜了出来，圣人如果觉得是我做的，那就是，我这不是为太子他们求情，只是如今皇室子嗣不丰，您膝下不过五子，虽然您正是春秋鼎盛，可万事……”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可圣人却听懂了

　　子嗣之事也是他担忧的，从他往上数，他的祖母女皇和高宗膝下有两子，就是先显王和先皇。

　　显王本有三子一女，可出事的时候全家都死了，只留下病歪歪的女儿也已经出嫁了。

　　先皇生了五子三女，圣人是第五子，前面的四位兄长都未留下子嗣就蒙难了，细数下来，他们这一支确实子嗣凋零。

　　皇后的意思他懂，也会考虑，只是……他拿起木头仔细摩挲了一下，这是真的霹雳木

　　心中有一丝怀疑，问道：“这是王家送来的？”

　　自她闭宫后便素斋念经，王家人知道帮不上她什么忙，只好投其所好找了这些神像经书送来，只是为何会有圣人的生辰，这她也不知道，也没人跟她说过。

　　只是不管是被人利用还是王家真的做了，恐怕都脱不了干系

　　皇后心里苦涩，也明白了圣人的意思，便主动跪下认错：“妾愿迁往别宫。”

　　圣人双眸黑沉沉的盯着她看，“皇后真如此想。”

　　毕竟多年夫妻，如今虽情意不在，他也不想做的太绝，若皇后自愿退贤认了这个罪，太子和王家他也不是不能轻抬一下。

　　皇后在圣人身边多年，最是明白他的性情，就算还她清白，恐怕以后在宫里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还不如换的太子和王家的一丝希望。

　　这边卢有容和赵君和刚刚赶在宵禁之前回到了赵府，两人洗漱完毕躺在床上聊着天。

　　今日进宫虽然换的了十日的缓和，可裴皎的伤势不容乐观

　　卢有容心中有疑惑，“圣人为何要如此急迫的赶姑父走，都不能让他养好伤再出发？”

　　难道昔日的情义就都不作数了么

　　赵君和伸出手把她搂到怀里，为她解释道：“圣人可能觉得废后是自己家事，如今惹来臣子指手画脚，他怕是生气了，用舅父杀鸡儆猴，警告那些人不要管他的家事。”

　　“皇后是一国之母，怎么会只是单纯的家事？”卢有容抬头，感到不解

　　随后又有点担心皇后，虽然也只见过几面，可她对皇后的观看非常好，很喜欢这个温温柔柔的皇后，何况公主表嫂还是皇后的亲闺女，“那皇后会不会真的……？”被废两个字她说不出口

　　“这事我们想也没用，我猜要不了几日就该有结果了。”

　　如果圣人真的觉得臣子手伸的太长，为了震慑应该会真的废后，这是一次很好博弈机会不是吗

　　果然第二日，宫中传来旨意，皇后无子，行厌咒之术获罪，迁居别宫贬为庶人。

　　皇后被废黜，理由充分证据确凿，群臣就算有异议也没办法，圣人终是胜了这一局

　　十日后，裴皎以及裴夫人前往岭南，裴庆请旨随行护送，获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