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过于上进》九平

58、第五十七章

　　高公公接到消息急忙进殿禀报：“圣人，赵宗卿遇刺！”

　　圣人抬头猛地望向他，“此事当真？”

　　“刚刚接到线报，千真万确，赵御史亲自找到的人，赵宗卿中毒危在旦夕。”

　　圣人大怒，赵父是宗正卿统领宗室事物，何人如此大胆敢朝他下手

　　“去，让大理寺卿石青去查清楚，彻查！”

　　高公公继续回道：“赵御史请旨意太医院派个太医去赵府，应当是为了赵宗卿的毒……”

　　圣人没等他回完，便应了：“派太医令去，多带几个擅毒的去，一定要尽全力救治。”

　　这不单是为了赵宗卿，也是为了赵君和，圣人深知他们父子感情深厚，且他正是要重用赵君和的关头，赵宗卿最好还是不要出事。

　　其实早在赵君和满大街找父亲的时候他在宫中就得到消息了，那个时候他还私下和高公公揶揄赵君和离不开大人。

　　几日没见就急的上大街找了，难不成还能丢了，没想到还真出了事情

　　“最后在何处找到人的？”

　　高公公问道：“是在何将军的别院，他们去的时候赵宗卿已经倒下了，立马请了大夫可也只保住一口气，到如今还昏迷不醒，说是恐怕熬不了多久。”

　　“谁？何宝恭的别院？”圣人不敢相信

　　“他两人不是至交好友？是何宝恭毒杀了他？”

　　何宝恭也是圣人心腹大将，从圣人还是郡王时就跟在身边了，圣人定是不想他牵扯进来的，高公公解释道：“何将军当时不在，是他的姬妾丽娘下的毒。”

　　圣人惊讶，卑贱姬妾之流哪里来的这么大胆子

　　“这是为何？”

　　“这丽娘颇受何将军爱宠，赵宗卿是忠直之人，看不惯何将军冷落妻子偏爱妾室，便时常劝阻，没想到丽娘怀恨在心，怕被何将军抛弃，仗着有了身孕便起来歹毒之心，众人发现赵宗卿时她正在行凶现场，何将军气急拔刀将她当场斩杀了。”

　　那个丽娘家身怀有孕，何将军怕是也气急了，连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也顾不上了

　　圣人听完却只觉得这叫丽娘的女子可恶，因她歹毒心思便害了两位朝中大臣，何将军虽不参与，但也必定会受妾室牵连，不处置也是不行的。

　　圣人吩咐高公公，“你去传何宝恭进宫，再派人去赵府看看情况如何了？”

　　若是能救回，何将军的惩罚也能轻一些。

　　韦氏看到赵父被赵君和抱进门，心就跳的厉害，等看到他青紫的脸色衣领上浸染的黑血，她没受住这刺激双眼一闭就往后倒了下去。

　　她这一昏不要紧，府里却是大乱了，赵府人口简单仆从哪里见过这种阵势，看到家主被害了，一个个都吓懵了立时就没了主心骨。

　　他们前脚回府，后脚宫里的太医令也就到了，赵君和一直守在赵父床前万事不理，韦氏醒来也只是哭，家里乱糟糟卢有容没办法只能担起责任。

　　还好之前她也是在家学过怎么理事的。

　　家中忽然出现变故，韦氏一心扑在赵父身上，没有精力管两个孩子，卢有容担心四郎和小五娘会被吓到，便把禀明韦氏把他们送去了恒国公父，让伯母邓夫人帮为照顾。

　　赵父这一辈只有兄弟两个，恒国公已经去了，没想到赵父也会遭难，如果有什么不测，赵府就赵君和一个长成的男丁，那他也太难了点。

　　邓夫人心里暗暗求先夫保佑，能让二叔平安度过此劫难。

　　大夫在里面救治，她们只能在屋外空等，邓夫人看着韦氏苍白无助的面容，那些空洞的安慰之语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用力地握住她的手，希望能给予到她力量。

　　襄阳县主心中也很害怕，她想起来三年前父亲去的时候也是这样，家中忽然就乱成一团，医士来来去去可最后还是没能救得了父亲

　　“二叔会没事的对吗？”她也不知道是在问谁，她只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会没事的！”卢有容说道

　　她既担心赵父，更担心赵君和，怕他会承受不住这个变故

　　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众人立马围了上去，领头的太医令有点不敢面对韦氏希冀的目光，他避开了对视，轻轻摇了摇头

　　“对不住，我们实在是尽力了，赵宗卿所中之毒太过霸道，能撑到这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我们该用的法子都已经用了，实在是无能为力了，你们做好准备吧。”

　　这话音刚落，周围已经响起了一片呜咽之声，听的人唏嘘不已。

　　韦氏只觉得天旋地转，她踉跄着倒退了几步，卢有容一把从后面扶住了她，“大娘子。”

　　她好像没有听到一般喃喃道：“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这是她的第二任丈夫，老天还是不肯让他们白头，就这么早早地把他带走了吗？

　　她心中不经想道，难道真的是前世做了太多的孽，才会让她一次次做寡妇吗，她不是已经在佛前诚心供奉了吗？

　　老天爷为何还是不肯放过她。

　　卢有容看她这个样子，也知道是指望不上了，只能自己去吩咐管家把要用的东西先偷偷预备起来，该张罗的都可以开始了。

　　太医那些话等于判了个死了，总不能事到临头才张罗，乱哄哄的也让赵父去的不安心。

　　事情都安排好了，她推开了赵父的房门，里面只有赵君和一人在，自从回府，他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太医诊治时他也不肯离开，

　　卢有容进来时，赵君和正在喂汤药，他一勺一勺小心翼翼喂进赵父嘴里，这都是枉然，赵父已经喝不进药，大半都散在外面，可赵君和不死心，喂的多了总能有一些会流进肚子里，也许就有救了呢。

　　赵君和用帕子擦掉流出的药汁，又准备继续拿新的一碗药来喂，卢有容和他一起蹲在赵父床前，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默看着赵君和行事

　　赵君和喂了几次，手开始有点慌了，他转头对卢有容说道：“阿融，阿耶不肯喝药，他是不是生气了。”

　　卢有容喉咙酸涩的厉害，开口都有了颤音，“阿耶是累了，他想睡醒了再喝。”

　　“那好吧，我等阿耶醒来再喂他，阿融，夜深了你回去歇息把，今晚我陪阿耶就不回去了。”

　　赵君和很是平静，好像这只是一个平常的夜晚。

　　卢有容擦拭掉脸上的泪珠，“我陪你。”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留他一人

　　赵君和左手紧紧握住赵父的右手，卢有容也紧紧抓住赵君和的右手，两人就这么依偎在床前。

　　偶有奴仆进来添茶倒水，剪烛花

　　夜半的时候，赵父忽然呼吸急促，眼皮滚动好想要醒来的样子

　　“阿耶，阿耶”赵君和轻轻呼唤着

　　卢有容吩咐人立马去隔壁叫太医过来看看，因着赵宗卿还有一口气，太医令还是留了人在此值守。

　　太医很快就赶了过来，他看了看情况，动作很快地扎了几针，赵宗卿的气息总算平稳了一些，可使醒不来好像梦魇的样子。

　　韦氏也赶了过来，她催促太医，“您快救人呀，他是不是要醒了？”

　　太医没有动，他静静把了会儿脉，只说了句：“你们有什么话就尽快说吧。”

　　韦氏明白过来，一下扑到了赵父身上，她一下一下用手拍打着他，“你醒来呀，你怎么这么狠心，你就忍心这么丢下我们不管了吗，你快醒来看看我们！”

　　赵君和呆呆坐在那，忽然他感觉左手好像动了一下，是赵父想用力回握，他起身把赵父抱在怀里，低声在赵父耳旁说道：“阿耶，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家里的。”

　　赵君和滚落的眼泪滴进了赵父的脖子，赵君和觉得他听到了，因为他的左手被赵父紧紧地握住了。

　　只是一瞬，慢慢地这力道松了，怀中的赵父也好像没了气息，太医用羽毛试了试

　　“节哀”

　　卢有容和赵君和跪在灵前，门口报何将军夫妇前来吊唁，她看了一眼赵君和，见他好像没有听到，眼睛都没有多眨一眼，还是呆呆地看着牌位。

　　赵父的死毕竟和他家有关，心里怎么会真的不在意，只是他如今还沉浸在丧父的悲痛中，没有反应过来。

　　忽然，后堂传来了嘈杂的声音，韦氏凄厉的声音夹在在其中，她直冲何将军而来，“啪”的一掌打在他的脸上，何夫人也惊呆了。

　　“嫂夫人，节哀”何将军被妇人当堂打了耳光，却没有动怒，脸上只有惭愧之色

　　韦氏一身丧服，她双眼已经哭的红肿，听他称呼嫂夫人更是生怒，斥骂：“你个杀人凶手，你还敢来，谁是你嫂夫人，郎君认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说完又要冲上来打骂，被手下的人眼疾手快拦住了

　　“嫂夫人骂的对，我对不住赵兄，我这次来只是想在他灵前上一炷香，希望他能往生极乐。”

　　”不稀罕，你滚，滚的远远的，你别脏了他的灵堂扰了他的安宁。“说完她挣脱出仆人的手，从一旁角落中顺了一根长竹仗，就挥舞着来驱赶他。

　　有亲近的人家想上前阻拦都被盛怒中的韦夫人不分亲疏抽了几仗。

　　其他人就劝何将军先回去，逝者已逝就别让他再不安宁了，何将军也不好和韦夫人计较，只好先离开赵府。

　　赵君和对这些闹剧充耳不闻，可卢有容不行，她是儿媳，婆婆大战宾客她怎么都得出面拦一拦。

　　赵父因何将军的外室而死，韦氏迁怒她不觉得有什么，所以她并没有很是阻拦，只是随大流把他们轰出了赵府。

　　人群中，卢有容感觉有人在扯她的衣袖，转过头发现是一妇人，她示意卢有容跟她走。

　　来到僻静处，那妇人便表明了身份，她是何将军的妻子，她对赵父之死深报歉意很是惭愧造，成如今惨剧是她丈夫持身不正，也是她管家不严之过。

　　卢有容知道此事跟她无关，可何将军是她丈夫，如今他们何家外室害的公公横死，她实在难以有什么好脸色。

　　何夫人也明白，“我不是想来奢求你们的原谅，只是赵宗卿是因我家的缘故才遭此祸，我不来他灵前烧柱香那就太不是个人了。”

　　她既然这么说了，卢有容只好说让她去灵前进香，没想到何夫人嘴角带讽刺说道：“我已经上过了，韦夫人打的是他，他没脸上香，我可跟他不一样。”

　　这个他就是指何夫人了。

　　“其实我找你是另外一件事，我日思夜想也不明白她为何要如此做，说实话，其实我早就知道将军在外有人了，不过是装聋作哑罢了，赵宗卿私下也劝过我，说了将军的难处，我知道这些年我确实太过霸道了，他想要儿子我也认了，我其实偷偷见过那个女人了，也答应她只要生下儿子就给她名分，这是我俩的约定没有告诉将军。”

　　说到这里，她自嘲笑了一下，“你一定好奇，既然我都忍下了，为何不早点把她接回去吧？我们家将军那个人我太了解了，外面的什么都是香的，接回府里怕是没两天就丢开手了，我也想清清静静的过日子，他如今拿丽娘和我做法，正是爱宠她的时候，若这个时候回府与她与我都无好处，所以我们就做了这个交易，她帮我笼络住将军，别再招惹别的女人，我给她留条后路保她日后的名分。”

　　”本来应该告诉将军的，可是我担心他责怪与我，我猜想可能丽娘背后有人指使也说不定，就想着还是告诉你们吧，至于将军，上次圣人召他进宫已经狠狠责骂了一顿，想来不日就会有处罚下来了。”

　　回到灵堂的卢有容脑海中一直想着刚刚何夫人说的话，照她所说若何夫人早就接受了丽娘，那就没有所谓的丽娘怀恨在心，担心无名分杀人。

　　那么真正的凶手又会是谁呢？

　　卢有容看着灵堂中跪的笔直赵君和，心中酸涩的厉害，这让她该如何开口跟他说呢

　　丧事最是熬人，就连卢有容这种身健又有武功的人都有点扛不住，更何况几日未进水米的赵君和呢。

　　这不知是他昏过去的第几次了，卢有容吩咐人熬了一碗米粥，等他醒来后，卢有容把勺子递到他嘴边。

　　他不张嘴她就不移开，卢有容也不说话就留着泪看着他

　　这才短短几天，卢有容眼圈红肿脸颊都瘦了一圈，赵君和看的心疼，他妥协了，低下头就着勺子喝了起来，眼泪珠子却从脸颊滚落下来。

　　这是他第二次落泪，第一次还是赵父去的当夜。

　　喝完粥后，卢有容终于有机会把何夫人的话告诉他。

　　赵君和听后好像早就料到了一样，他低着头只说了句：“等阿耶丧事办完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