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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八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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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有容他们离开京都已经快一年多了,家中虽然留有下仆打理,可回来还是有许多东西需要重新置办。
卢有容忙了三天才终于抽出空闲去了裴府,裴姑母也已经跟着裴庆夫妇回京。
裴家才刚刚除服,府中虽不是守孝时的肃穆,可也没有之前的花红柳绿,下人脸上行动间多了几分小心。
裴庆和新安公主放心不下裴母,也从公主府搬回了家里住,听说今日卢有容会上门,新安公主也没有外出,等在家里。
裴母站在花厅门口笑着迎她,卢有容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
她已经一年多没有见过姑母了,可她没想到姑母老得这么快,之前的乌发已经参杂着大半的银丝。
脸上也没有了之前圆润,皮肤都干枯很多,加上穿着暗淡的深色衣裳
就算说她是六十老妪也有人信的,可姑母明明才四十出头
裴父去了之后,好像把她的精气神也带了去
以前大家都说她长得像姑母,如今却看不出一点相似之处。
卢有容知道姑母和姑父鹣鲽情深,乍然失偶,就跟要了姑母的半条命一样,所以那些不痛不痒的劝解之语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姑母,你要保重,你还有表兄,表姐和我们呢,再说了,您不得替姑父抱抱孙儿吗?”
裴母知道她的意思,恐怕大部分人都是这个想法吧,以为她不想活了
“我知道,融融不要哭了,我是之前病了一场,如今慢慢补回来就好了。”说完用干枯的手在卢有容的脸上摸了摸
卢有容有句话说对了,如今的裴母却是就靠着一个念头活着
她要替裴父看着这个家,替他享受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
“我们融融也瘦了,这一路上是不是受苦了。”
裴母拉着卢有容的手往后院走去,半路的时候碰上了新安公主也来迎她
“见过公主。”
新安公主扶起她,“表妹,都是一家人不用如此多礼。”
她转头对裴母说道:“母亲,我让人上街买了些果子,我们先进去吧。”
新安公主注意到卢有容是哭过的,就连裴母眼睛都有点泛红,进了内室她先让人去打了盆热水,找了个借口让卢有容去洗了把脸,又重新梳妆。
这一会儿的功夫,裴宴宴也带着儿子回了娘家
有了小孩子做调剂,之前的悲伤气氛总算是丢开了
裴母又问了问娘家的事情,知道卢家祖父母身子康健,兄嫂都好也就放了心,她已经好多年都没有回过娘家了,看来以后也难有机会了。
能从侄女的口中知道家人安好,也是一种安慰
卢有容装着没看见姑母一脸唏嘘的样子,故意逗着裴母怀中的孩子,“大郎,姨母在这里。”她晃动着手中的银钗子,下面坠的有颗宝珠。
裴宴宴的儿子还有几个月才满两岁,正是对什么都感到新奇的时候,他的眼神被这亮闪闪的珠子吸引住了,呲牙咧嘴地伸手去够。
就在小胖手快要抓住的时候,卢有容很坏的把钗子往旁边移了一下,如此往复几次。
这下好脾气的大郎也急眼了,他在裴母的肚子上使劲地跺了跺脚表达愤怒,嘴巴里还咿咿呀呀地骂着什么。
裴母没有防备,忽然被他一踩,哎呀地叫出了声,你还别说,这小胖墩还挺有劲的
裴宴宴见状给了卢有容一掌,“那有你这样做姨母的,可真是个坏姨母尽逗人。”
她又想把儿子从母亲怀中接过来,她可太知道自己儿子的份量了,跺脚那劲儿每次都踩的她五脏六腑疼
“不用,我还没老到抱不住外孙了。”裴母亲了亲怀中的小子,看他还在执着卢有容手中的东西。
裴母心疼外孙,从卢有容手中夺过那宝珠,毕竟钗子是锋利的东西,怕他伤着自己,裴母只敢放近一点让他玩一玩,确不敢松手。
大郎捞过宝珠就往张大的嘴巴里塞。
裴宴宴看到了,立马掏出来,“哎呦,傻儿子哎,这可不能吃。”
那小子可听不懂,只知道阿娘不让吃,又生气地跺脚,嘴巴还留着口水呀呀呀哭了。
新安公主见了,忙吩咐下人去厨房拿点小孩子爱吃的糕点给他甜甜嘴
裴宴宴又让人去取了他最爱玩的玩具,这才算是哄好了他。
裴宴宴轻拍了卢有容一下,“就你这个促狭鬼惹的祸。”
卢有容心道:我可不知道你儿子这么好吃
裴母看了一眼卢有容,笑了一下说道:“融融这么喜欢孩子,等过两月除了服,也是时候跟青奴生一个了。”
卢有容懵了,从哪里看到她喜欢了,她就是喜欢逗一下而已
她瞥了一眼在旁边玩闹的小胖墩,她打了冷颤,这又哭又闹的她可搞不定。
旁边坐着的新安公主和裴宴宴也凑热闹打趣她,搞得好像她马上就要生孩子了
卢有容闹的脸通红的,她只能祸水东引,“姑母怎么只催我,我除服还要几个月呢,我看公主也快要有好消息了。”
新安公主听的这话,脸也红了,在众人不注意的地方悄悄地摸了摸肚子,心中也想快点有好消息
“那可就更好了。”裴母和众人都笑了。
“什么更好了。”门口走进来几人
是赵君和、裴庆还有韦固
他们在宫门口碰上了对方就结伴回来了,刚走到院子门口呢,就听到众人在笑
问话的是赵君和,卢有容起身给两位兄长行礼,回答了他的话:“我们在说公主快有好消息了。”
裴父去世后沉稳了很多的裴庆喜不自禁咋呼道:“真的?”
他走到公主身边,手就想往它肚子上摸,被新安公主挡住了,她红着脸看了看周围的人,小声解释道:“还没呢?是表妹打趣我。”
这下裴庆也闹了个脸红,他还以为自己要当阿耶了,一下子没绷住
裴母怕臊着儿子儿媳,在旁打圆场说道:“好了,大家都回来了,先去用膳吧。”
因着都是自家人,也就没有分桌,一家人坐在一起用膳也亲热些
赵君和留意到桌子上摆了好几把铜壶
他拿在手上细细打量着,如今朝廷铜紧张,已经很少见到这么精美的铜器了
“那是从江南来的货,比之金银器的做工也不差什么,况且它又轻巧精美,京都很多人家现在都喜欢用铜壶做酒具。”
裴宴宴说道,裴家这几把铜器也是她送来的
“原来如此,我们离开一年多了。倒是不知道京都又兴起了铜器。”
赵君和把铜壶放回原位
韦固说道:“江南的匠人会琢磨,这些东西都打造的很是精美,如今连宫中都爱江南的产物。”
裴庆和赵君和都是刚回京都,所以对这些不清楚
漕运不通,船樯阻隘,江南的货物来京都不容易,这些东西看着精美,可卖价也是不便宜的。
席上,裴母问起赵君和今日进宫事宜
赵君和在冀地的差事办的不错,圣人几次在朝堂当众夸过他,这次他回来大家都知道圣人定是会给他恩赏的
“圣人赏了我一些财物,让我过几日去刑部做事。”
赵君和说完众人向他恭贺,刑部可是掌管天下刑名,是顶要紧的衙门
裴母也听过赵君和在冀地闹出的动静,这功劳可不小,还以为圣人会提一提他的爵位,不过升了他的官,也算不错了。
赵君和又问裴庆,如今他已经除服,不知以后有什么打算
“圣人让我去工部。”
他低着头说道,可能圣人对好友的死也有愧意,所以对这个好友之子,自己的女婿有补偿的心态。
他还没想好去哪里,圣人就召了他进宫,说是要准备让他去工部历练历练
“这也好,我们算是都有着落了,以后好好为圣人办差,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是我们大展手脚的时候了。”
韦固起身敬酒,众人也纷纷站起来,众人都怀着对以后的美好憧憬
坐下后,韦固又说道,“适之,何将军回来了你可知道?”
裴宴宴伸手在桌下掐了他一下
刚才说不要提过去的事情,怎么这个时候提什么何将军
赵家姑父去世,何将军也是有些牵连的
韦固却觉得的,毕竟不是何将军直接害得,如今他已经回京都了重新领了禁军的差事,赵君和迟早会和他碰面,他也是想先提个醒。
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以后大家同朝为官,怕是少不了打交道的
卢有容听到何将军回京了愣了一下,她立马转头看向赵君和
只见他夹菜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多谢子津提醒,我知道了。”
语气很是平淡
可卢有容却很担心,她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赵君和转过身,眼尾有点泛红,不仔细瞧根本注意不到
不像其他人,卢有容是知道何将军可能就是害了赵父的人
所以她知道赵君和的内心定是不会如此平静,她为他感到委屈,心疼
他在冀地为朝廷为圣人辛苦做事时,杀人疑凶却又被召回了京都,甚至比他们先回来
何将军才去了西北多久,一年吧
赵君和摇了摇头,示意自己稳得住,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不知是何人提议将他召回的?”赵君和随口问道,那样子好像就是不经意的一问
若是没人提建议,圣人就算想也要再等等,总要找个借口才能让何将军回京,毕竟赵君和还在帮他做事,总不能让他寒心吧
韦固回道:“是陈王怜惜人才,觉得何将军是难得将才应该回朝效力,禀了圣人把他召回了京都。”
“陈王说过几日要登门拜访你,何将军毕竟在你父亲的事情上有失察之罪,陈王惜才把他召了回来,可心中觉得还是对不住你,他理解你的丧父之痛,可为家国大计,还望你莫要怪罪。”
好一个失察之罪
赵君和冷笑一声,“当不起陈王的歉意,赵家屋小就不劳陈王登门了……。”
裴母等人连忙低声呵道:“青奴”
韦固也明白他的心情,可若是如此回话,岂不是把陈王也得罪了
“适之,你也要多为自己的以后想想。”
英王已逝,文妃薨后信王就一蹶不振
如今圣人能依靠的也就是陈王了,京都谁不知道陈王是铁板钉钉的下一任太子。
赵君和若是因为何将军跟未来的储君交恶,实在是太不明智了
何况何将军也没到罪不容诛的地步,他被贬西北一年也算是赎罪了,何必紧追着不放,不妨就此算了,也能给陈王留个好印象
也算是给未来储君送一份人情。
裴庆虽然不会劝赵君和算了,可他也觉得交恶陈王不好,不如再委婉转圜一点。
卢有容也担心地看着他,紧紧握住他的手
不管怎么样,她总是会和他一起承担
她握紧了手,告诉他,你不是一个人,还有她,不管怎么做她都支持。
赵君和心中一暖,他轻笑了一声对韦固他们说道:“陈王明知何将军和我家的事情,还是如此做了就说明何将军在他心目中更重些。”
他语气忽转森然说道:“他先不给我留的情面,那只能说他知道我不会和他是同路人。”
“这些事情和你们不相干,你们就不用担心了,我心里有数的。”说完他拿起桌上酒杯,昂头喝了一杯。
众人也不好再劝什么
最后,大家喝的都有点多,卢有容让人把赵君和扶进了马车
裴母不放心地又看了看
“融融,你回去也劝劝青奴,逝者已矣,他还有你们自己这个小家呢,陈王如今已不是当初的那个陈王了。”
陈王势大,哪里会在乎赵君和怎么想,也不会再把往日情谊放在心中
就如昔日的裴父和圣人,情谊如何,最后还不是丢了命
裴母是再也不敢相信那些上位者的情谊的
更不用说今日赵君和说的话,等同于在威胁他了
虽然裴母不让人把今日酒宴上的话说出去,可还有万一呢
“姑母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那边裴宴宴的马车已经动了,韦固也喝的有点多,裴宴宴在照顾他
“阿娘,那我们先回去了。”裴宴宴掀开帘子跟他们辞别
“融融,我先走了,过几日我去看你。”
卢有容笑着点头,看他们的马车走了一段距离,她也让人启程了
裴庆和新安公主扶着裴母准备回屋
裴母拍了拍裴庆的手,说道:“二郎,以后他们的事情若是太为难了,你就别管了。”
裴庆懂母亲的意思
若赵君和真的和陈王对上,他是最为难的
陈王妻族是韦家,妹妹也嫁了韦固为妻,韦家天然就是陈王的帮手
可赵君和同样是他表弟,他们从小长大亲如手足,况且他理解赵君和的丧父之痛,明白他的怨恨。
他也没了父亲,谁又知道他心中对圣人也是有怨恨的呢
他看了一眼新安公主,心情更是复杂,他连纯粹的恨都做不到,他还是圣人的女婿
“阿娘,我有分寸,事情不会到这一步的。”
就算赵君和对陈王有怨气,如今的他还不足以和陈王对上。
可是很快,裴庆就发现自己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