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茕雨》遇雪天

23、第二十三章

　　“哥，这些东西……都是你要用的呀？”雨桀颇有些纳罕，审视了很长时间，才犹犹豫豫的问出来，似乎觉得提出与此相关的问题都不太好意思：“要不就是旻飔哥没交代清楚，那些收拾东西的人把有用没用的全搬来了？”应该是这样，要不然这么多花里胡哨的睡衣、浴袍，连带成系列的洗护、保养用品，哥哥哪里用得着？！

　　“这些行李我可没动，是早就打包好的，我只管运来。”旻飔连忙划清界限，拿起几只瓶子好奇的端详：“香精油……泡泡浴……咦？这个牌子……对了，小桀，我记得你也用过同品牌的儿童系列，效果这么样？”
　　“哎呀，那是你给我选的，我根本没用过……”雨桀面红耳赤起来，似乎想起了什么让自己难堪的事情：“女孩子才用那些婆婆妈妈的东西！哥，这些都是嫂子用的吧？”

　　“呃……是梓晴从国外捎来的，”雨非此时突觉尴尬，这些日常用品倒确实是梓晴指定并包办的，但唯一使用者便是自己……捡捡的想法和自己原先一模一样，可是当初是拗不过梓晴才勉为其难的消耗，而梓晴走后，使用这些却已习惯了：“她要我保养皮肤……说常用可以修身怡神，祛除疲劳，舒缓神经，提高睡眠质量……”好别扭的解释，像在欲盖弥彰……还有那些衣服，也是梓晴让人送来，说是时尚。自己虽觉花哨，但节俭惯了，认为只在家里穿，又没别人，反正放着也是放着，也不用另选了，谁会想到会遇到这种场面。

　　雨非的脸又红了呢……可这次红的却好刺心！那个女人到底有何魅力，让雨非提及她便会如此模样？还要求雨非保养皮肤？！真……不害臊！小桀更可气，连人都没见过，居然张口就叫嫂子！也没考察一下她配不配……兴奋瞬间被沮丧替代，燊霆嚯的站起来：“我累了，都这么晚了，怎么没人想睡觉？”

　　“都去睡吧……你们这样，让我感觉自己是一只动物园里的猴子……”雨非趁机试图清场，搞个挺夸张的入宅仪式让自己“惊喜”就罢了，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行李整理衣物也说得过去，可是挤到浴室高谈阔论私人保养用品就有些荒唐了……地方是封家的没错，但起码自己也有隐私权，即便是主人，在客人已入住的房间也应该有所回避。

　　“走了，各人回各人房间睡觉！”燊霆率先离开，和自己赌着气，旻飔也笑笑的走了，回味刚刚看到的好戏。雨桀却没受影响，继续鼓捣雨非的物品：“哥，你还挺讲究的，这些东西都是奢侈品呢，我还以为只有那些靠外表吃饭的明星才用……看来以后得着重研究一下，不然生活品质上会和哥哥差一大截的……”

　　“呃……其实用不用这些和生活品质没关系的，我不过是用了很长时间习惯了，”雨非疼爱的揉揉捡捡的脑袋，对那里面的想法已略知一二：“捡捡，你长大了……已经不用哥哥担心了，哥哥以后也不会让你担心，懂吗？他们都叫你小桀，那哥哥也叫你小桀吧，我记得你刚上学时就这么要求过……”

　　“哥，就叫我捡捡吧，你走以后就没人这么叫我了……现在我只许你一个人这么叫！”雨桀偎过来，将几乎和雨非等高的身体靠在哥哥怀里，这种温度，在自己最弱小无助的时候，无私的给了自己无尽的温暖，好怀念……

　　“好的……”雨非用力抱抱比自己都要结实的身体，感慨油然而生，时间已让从前那个软软的、小鸟一样娇弱的无邪稚童成长为一个健康强壮、能牢牢把握住自身命运的花季少年，但其敏感的内心却不曾改变：“捡捡，别担心了，哥哥再也不会不告而别，我保证。去睡吧……”

　　“那……哥哥，这里的保全设施都改装成最先进的了，整个院子还有人通宵守夜，所以……安全很有保障，你早些睡，我……”雨桀隐瞒了和燊霆达成的加派专人盯住雨非的共识，颇为期待的问：“哥，我不能和你睡在一起了？”

　　“不是不能，只是……”雨非认真想了想，还是选择让捡捡失望：“你都这么大了，再和哥哥一起睡会觉得不方便，万一被你的那些朋友知道，肯定会被当成笑话，对不对？”从小封燊霆就反对捡捡对别人太过依赖，事隔多年，自己更是无意改变他们培养独立性的方式，何况也要赶紧向梓晴汇报一下事情的进展，不然说不准何时，好奇心极重的她就会弄出些什么乱子让事情复杂化，而自己觉得本身只是一个普通人，为免麻烦，跟大人物有联系的事情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自己也分别答应过明先生和梓晴，这场婚姻纠葛仅是三个人之间的事，不要再把别人扯进来……

　　“……好吧，那我走了……”再不情愿，雨桀也只能听从，毕竟是哥哥的决定，何况哥哥的话很有道理，要是被辰那帮人知道了，确实会把这件事当作笑柄取笑自己一辈子，那就糗大了……而且自己也确实有很多秘密的事情不方便让哥哥知道：“哥哥，晚安。”
　　“捡捡！”雨非叫住了雨桀，在那个已渐现出男子气概的脸蛋上的老地方亲了一下，才轻轻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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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的电脑还是用惯的那台，以为只有主机跟着来了，却难为他们连鼠标垫都搬了来……雨非开了机，自己设置的防护程序没有任何试图破解的痕迹，看来他们也只是细翻了摆在桌面上的东西……果然，邮箱已经惨遭梓晴邮件的狂轰滥炸，读完几分钟之前才发来的最后通牒，雨非好笑的敲进数句报平安的话发过去聊表安抚，然后才开始斟酌详细报告，好满足那边不详尽知晓到一点一滴便不会罢休的好奇……

　　午夜了，事无巨细的汇报才告一段落，雨非活动活动身体，感觉手腕隐隐的酸痛，要下雨了……翻出羊毛护腕戴上，听到有敲门声，是首先说累了要去睡觉的封燊霆站在门外：“我看到你房里有灯光……”

　　“哦，我一般睡得很晚……”雨非有些意外，却出于礼貌让他进了屋，因为看起来他是有事情。
　　“这个季节你带这个……”燊霆一眼就看到了那只护腕，不由分说就伸手攥住了雨非的手：“手腕上的伤没有好好治疗吗？！留下后遗症了？！我看看……”
　　“没什么……”伤在骨头，外表能看出来什么？雨非想缩回手，却没成功，不觉很是尴尬：“呃……你有事情？”

　　“啊？……哦，”燊霆这才发觉自己唐突了，却并不松手，反而得寸进尺的用双手将雨非的手牢牢握住：“可能白天太兴奋，大家都睡不着……你的手真漂亮，皮肤好滑，又软……有什么保养秘诀吗？我记得原来满是茧子……”雨非现在的手和印象中那双粗砺的手，可以说已是天差地别了，如果原来让自己觉得心痛，现在则发现人的手居然能够如此性感……如此让自己心旌摇曳……

　　“没什么秘诀，只是不太用到！”离开这里后再没出过大力气，手当然就不像整天忙碌时那么粗糙。两个大男人谈论什么保养秘诀？也不嫌无聊！雨非越发尴尬，连扯带甩的把手拽回来：“……大家都睡不着……又怎么样？”
　　“的确，你生活的很悠闲……”燊霆喃喃地仿佛在对自己说话：“对你来说，现在根本不用为衣食奔波，相比之下，以前那些日子……是很痛苦的记忆了？”

　　“你错了！因为有捡捡，所以从前对我来说是很美好的时光。现在悠闲只是运气好，或者像梓晴所说，从前把一辈子该忙的事情都忙完了，所以只剩下歇着……”这个封燊霆唠里唠叨的到底想说什么？！雨非不客气的再问：“捡捡也没睡吗？还是你跟他一样，怕我又扔下没处理完的麻烦溜掉？”

　　“不……是，我确实怕你又一声不吭的离开，但不是怕你所说的什么麻烦，而是怕又无法寻找到你的踪迹，怕自己再度深陷到绝望里。”还是承认吧，迂回试探可能稳妥些，但太慢，不如单刀直入来得直接，也痛快。燊霆深深地看着雨非，想看进那双魂牵梦萦的黑眸深处：“知道你一走给我留下什么吗？空虚、寂寞、失落、愤怒，更多的是如同子夜般黑暗的绝望……如果我说很思念你，你会觉得很可笑吧？”

　　……是很可笑……可笑的认真……如此认真地说思念自己，其实所谓的思念，应该只是没有了忤逆者的无聊：“没有我的存在，你说一不二的生活就少了一些刺激和乐子，当然会空虚一些，毕竟这世上和你有特殊交集又不知趣的人太少……梓晴就说过我太傻，总执著于一些自己无法改变的事，就显得有些特别，其实只是因为特别愚蠢……”

　　又提到那个占据雨非妻子身份的女人，简直如影随形！燊霆挫败的打断雨非：“雨非！过了这么多年，你我沟通居然还是这样困难，你所愿意理解的，总是和我的本意无关。或者迟钝是你的一种策略？稍加利用就可以避免你所不愿面对的麻烦？……算了，我只想告诉你，当初你用离开破灭了我想呵护你的希望。”直截了当的说出埋在心里的话之后，燊霆终于说明了来意……楼下，还有两个毫无睡意的人在执著等待：“小桀和旻飔都没有睡，因为都很想念你的宵夜，所以我来看看你累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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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时分，下起了绵绵的雨，天就显得阴晦，却一直到大亮，雨非都还没有起床的迹象，其实这几年都是如此，没有特定工作的日子，人自然而然就很懒散，何况睡得实在太晚，终于躺下后，又睡得实在不踏实……

　　“哥……哥！醒醒啦……”哥哥看起来睡得好沉，真不应该叫他起来，可已经管不了太多了，潜行进来的雨桀用力推摇着雨非：“快醒醒！出事了……麻烦来了！有个自称是你老婆的人万里寻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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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梓晴？”就是她？！燊霆重复着来人自报的姓名，隐隐的敌意更炙一层。其实没理由怀疑真假，一般人不会这么迅速准确的知道雨非的行踪，可是眼前这个女人非但不土气，反而相当时尚、明媚，举手投足明显和照片里那个有着截然不同的韵味，看上去年龄也要小得多，并且……是个混血！这就是雨非的妻子？！真人竟然如此美丽，有着在自己涉足的高层社交圈里也不多见的气质……如花美眷，难怪迷得雨非乐不思蜀！原本只在照片上，觉得不用在乎所以刻意忽略了，现在却活生生的找上门来了，那自己该怎么办……

　　“不错，我是雨非的妻子，专程回国来找他的。你就是那位财大气粗不可一世的封氏集团总裁封燊霆了？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神气活现。”梓晴的态度相当不屑，并不掩饰对这位以冷酷傲慢著称的财团总裁的敌意：“我老公应该还没起床，你只要指给我他的房间就好。”

　　彼此彼此，要说神气活现，怕是自己要甘拜下风……这女人拽什么拽？还想进入雨非犹在沉睡的房间？！并且这么理直气壮的称呼雨非为“老公”？！一句话让燊霆燃烧起熊熊的嫉火，却碍于她的身份不好发作，雨非已被别人专美于前的郁闷更无从排解。看她说话的态度，应该是知道自己以前和雨非的纠葛，所以为雨非抱不平？才专程回国确认雨非平安？他们的感情居然这么深？“雨非确实还在休息，我看还是先给你安排个房间歇歇，等他醒了再说。”

　　“这可真奇怪了！”梓晴冷冷的扫了一眼燊霆，出言不逊：“我来找自己的老公是天经地义的事，你算老几不让我们见面？！还想让我们在一个屋檐下分居？！打的什么坏主意？！你以为雨非还跟从前一样可以任你随便欺负？！做梦！我警告你，雨非是我的人，他的命是我的！你要是胆敢再使坏，我拆了你的封氏集团！”

　　好狂的口气，疯疯癫癫的，怎么看都不正常！看人真的不能只看外表，长得好些就有了盛气凌人信口胡言的资本？这样的素质，有眼光的男人都会退避三舍，雨非那时肯定是鬼迷心窍……梓晴劈头盖脸的喝斥如同火上浇油，让本来就不快的燊霆忘了绅士风度：“我和雨非的纠葛你一个外人没资格评价！想拆了封氏集团？做得到的话请便！我也告诉你，任何人的命都只属于自己，就算你是他妻子又如何？照样没权利左右雨非的生活！要发威你还是另找地方，想见雨非就老老实实等着，等他醒了我还得先问问他的意思！”

　　“呸！我会怕你？！还是你把我老公怎么样了不敢让我见到？！封燊霆！最好他没事，不然我要你赔命！”梓晴啐一口燊霆，陡然扯开嗓子大喊起来：“雨非！雨非出来呀！江雨非！……”

　　“梓晴？！我在这儿……”真是麻烦来了，还没怎样就已经如此热闹……被捡捡推醒的雨非来不及洗漱就奔出房间，人还在楼梯上就听到了梓晴的吼叫，连忙加快脚步答应着：“来了来了，别喊了……”

　　“老公！”梓晴示威般瞪一眼燊霆，迎着雨非飞扑过去：“老公！有个人渣不想让我见你！你还好吧？那个人渣没欺负你？……咦？虽然有点邋遢，可好像是真的没事……哼！有我在，谅他也不敢！雨非，告诉那个人渣，你的命属于谁！”

　　又来了，好像不这样宣传，梓晴就没法替自己定位。雨非好笑的安抚：“当然属于你呀，不然属于谁？……”梓晴闻言自是得意非凡，但看封燊霆竟是一副瞠目结舌的惊愕状，看来被气得不轻。能把这个冷静自持的人激得和女人吵起来，可见梓晴无理取闹的功底之深。以后彼此免不了还要经常打交道，开头就这样剑拔弩张，那日后还不得真动起手来？雨非不觉头疼，也只好先打圆场：“怎么你们之间有误会？好了好了，都别生气了，大家都是自己人……梓晴，你怎么来了？”

　　“谁和他是自己人？！哼！”梓晴撇撇嘴表示自己的轻蔑，而面无表情的燊霆则强压下了一肚子的无名火，不予理会。只听见梓晴又怪叫一声：“哇！你是捡捡！过来，让大嫂摸摸……水汪汪的大眼睛，跟卡通人物一样，好可爱呀！在那个人渣手里吃了不少苦吧？都怪雨非当初没把你带出来，不然我们一家三口现在多幸福呀！哇！脸蛋好有弹性！鼻子真挺……”

　　“呃？……喂喂……不要乱摸啦！”原本跟在雨非身后闲闲看戏的雨桀冷不防就成了主角，还是那种暴力儿童手里的被虐玩偶，惊吓之余立刻面红耳赤，甩开不是不甩开也不是……刚才还觉得这女人勉强凑合，现在则是只有恐怖可以形容：“哥！好痛！你看她呀……”

　　“梓晴！玩够了吧？捡捡脸皮薄，你就别折腾他了……”雨非哭笑不得，对梓晴的无礼行为又无可奈何，只能把她拉走先解救出捡捡再说：“昨晚不是说这里没事不用你操心吗？你来也不事先打声招呼，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这里很多事不方便的……”算算时间，接下来明先生该出场了吧？好麻烦……

　　“这里挺好……其实……”梓晴放过了雨桀，并没有附和雨非的意思，倒是鲜少的有些吞吐：“昨晚和你通讯时我已经在路上了……”
　　“梓晴？怎么了？”雨非习惯性的揽住梓晴的肩膀，直觉的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头。

　　“雨非……你会收留我吧？你的命是我的，我就只有你可以投靠了……”梓晴将头自然的靠在雨非肩头，整个人显得疲惫茫然，瞬间就从嚣张的夜叉变身为柔弱依人的无助小鸟。在场的燊霆被这骤然的转变气得紧咬牙关，想拂袖而去，又实在不甘心，满脑子都在想雨非要做什么不方便在这里做的事，越猜就越窝火……狐狸精！雨桀的心头则跳出了这个类名词的形容词，本就没有多少的认同准备荡然无存，又不好当着哥哥的面表示不满，有鉴于刚刚的惨痛经历，于是开始找理由开溜。

　　至于雨非，则在思考梓晴再次脆弱的可能性……然而，梓晴接下来的一句话却使在场的所有人无法置若罔闻：“雨非，我……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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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雷轰顶……
　　……有没有搞错？……自己要涨辈分了？！……

　　啊？！……好事呀！雨非脱口而出：“恭喜恭喜！预产期什么时候？男孩女孩？叫什么名字？我得准备什么见面礼？……”
　　“……可是我不想要……我还没准备好……”梓晴这次是真正的泫然欲泣，矛盾的心态在脸上一览无余：“雨非，我该怎么办？”

　　唉！明先生这么几年都在做什么？！看起来挺精明的人，表现好一点让梓晴相信他就这样困难？“别哭，梓晴，这样对孩子不好，这孩子一定得要，你不想他生下来比你还丑吧？”雨非努力开导：“你想呀，又要有一条命完完全全属于你了，还不好？只要你愿意，将来就有了一个可以随时随地陪你玩的洋娃娃……哦，你现在身子重，一定很累了，我们进房间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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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吧，梓晴，不然对这个孩子太不公平。”洗漱完毕的雨非为梓晴倒来一杯果汁，再次游说：“为什么不要呢？你不是很喜欢小孩子吗？自己生一个不更好？……还是，明先生不想要？！”不可能吧？那个视梓晴如命的男人应该巴不得……

　　“他一直很想有孩子……”果然，梓晴否定了雨非的乱猜：“是我……雨非，我害怕！真的，从知道检查结果开始就非常非常害怕……害怕这孩子一生下来，我就再也没办法若无其事的离开他……”

　　“为什么呀？！你为什么总想着离开？你不是……爱他吗？他也那么爱你……”雨非对这一点一直想不通，两个人明明相爱，能够在一起就应该好好珍惜，何况还曾经历过那么多波折。梓晴倒好，不仅不给对方名分，甚至连一个口头承诺都吝于给予，折磨对方，也明显在折磨自己，何苦来？

　　“我是爱他，也不否认他爱我，可是……”梓晴潸然泪下：“我就是无法说服自己相信他……我根本没办法忘掉过去，忘掉那一枪……有时候晚上做梦，那个黑洞洞的枪口就又会对着我，而他拿着枪……在笑……很得意地笑……得意到让我觉得只有赶紧消失才不会被他再次杀掉……”

　　“可那一枪不是他打的呀！你不是已经证实了当时是被人下了致幻剂产生了幻觉，才以为凶手是他？！”雨非越发迷惑，觉得梓晴的逻辑实在有问题：“何况明先生为了你不惜亲手清理门户，你我都亲眼看到那一幕了呀！梓晴，你一直都那么坚强，好不容易幸福了，噩梦早就该结束了！”

　　“问题不在那里！是不是他开的枪并不重要……你不明白的，”梓晴摇头，大滴大滴的泪落在了衣襟上，很快洇湿成一片：“我坚强？可能吧，可我的坚强是被逼出来的！真正幸福的人根本不会需要什么坚强！何况再坚强的人都想有个人可以依靠，我曾经以为他可以让我靠……可是，当那颗子弹射向我的时候他在哪里？我在冰冷的海水里挣扎的时候他在哪里？替我换药的是你、陪我养伤的也是你，可他呢？他又在哪里？！我活下来是因为命大，而不是受到了他的保护！如果我死了，他再爱我也毫无用处，那我要他的爱有什么用？没有他的爱我也活得很好，是不是？所以相信他不如相信我自己……”

　　“可是……”梓晴也有梓晴的道理……即使当时再被别有用心的人蒙在鼓里，关键时刻明先生没有保护她也确是事实，不过人总不能老沉溺于过去，现在才最重要：“梓晴，先不管他的爱有没有用，你不是爱他吗？这就够了呀，因为爱他所以留下他的孩子，有什么不行？”

　　“留下这孩子，我就没法离开他了！”梓晴的回答压根没变，眼泪却渐渐止住了：“给他生孩子就说明我爱他，你想，我怎么可能去爱一个不能保护我的人？而且，这个人还不相信我！”
　　咦？！怎么好像又颠倒了？雨非有些晕头转向，呆呆的听梓晴接着往下说。

　　“别人拿证据出来说我偷了他的破电版跑了，他就相信？一信还好几年？他自己没脑子呀？！你是没看到他抓到我时那副嘴脸，给他把镰刀就能演死神了！私设刑堂一审就是一天一夜，还要我赶紧把东西交出来免得耽误他和未婚妻约会！当我是什么？！如果那一枪勉强算与他无关，他这种表现又怎么说？不仅不替我伸冤，还顺茬欺负我，不仅不相信我，还有意背叛我，这么差劲的男人，我怎么能给他生孩子？！”

　　呃……这也是理由？据自己所知，古今中外可没有那样优雅精美的“刑堂”，也没有哪个被审者在吃饱喝足之后可以随心所欲的呼呼大睡，而审讯者却束手无策的在一边干晾着。要没有那毫无沟通的一天一夜，自己也不会被明先生弄去审到看见他就觉得好笑。总把事实歪曲得骇人听闻，梓晴还真的不是一般的……不讲理。“不是后来说清楚了吗？他那是装样子给你看的，谁让你一见到他就跟见了仇人似的，一个字都不说？你要是肯稍稍辩解一下，他一定不能那样刺激你……”雨非试图换个角度沟通：“再说你不是也相信他要杀你？不是也和我结婚了嘛，算是扯平了吧。”

　　“怎么能扯平？！我不信任他是因为他不值得信任，而他就应该无条件的信任我！我结婚是我的自由，他爱我就不该和别人有牵扯！我才不要替这样的男人生孩子！”梓晴彻底从悲伤的情绪中解脱，话说得慷慨激昂，人却已不再激动：“你也别再替他说好话，实话告诉你，这次我是被他算计了，不然那么严密的安全措施……哎呀，给你说也没用，赶紧做饭去，我饿坏了……”

　　“你好霸道……”吃饭皇帝大，何况现在的梓晴是重任在腹的太后……雨非只能留下一句评价，乖乖的做饭去。明摆着只许她梓晴放火，别人谁都不能点灯，也只有明先生能受得了……明先生，如果他再一出现，那场面……唉！到时再说吧！咦？！“捡捡？！你站在这儿做什么……还有你……”封燊霆？和捡捡各踞一边门神般的立在门外：“你们也饿了？不是有厨师嘛……”

　　片刻之后，香喷喷的食物已摆在托盘里被雨非端进了屋子。
　　“开饭了！……”梓晴的欢呼底气十足。
　　“小心烫！别急呀，又没人和你抢，慢慢吃……”雨非的警告也带着笑意。
　　所有的声音，悉数从没有关紧的房门传到了外面。

　　……刚才门关得太严什么都没听见，有了这条缝，弄到些有用资讯就不难……门缝外，燊霆将肩膀侧了侧，腾出更大的空间，雨桀不客气地贴了过去，从未如此默契过的兄弟两个有志一同的再次竖起了耳朵……

　　“撑死我了！”梓晴胃口奇佳，很快就把近乎两人份的东西吃完了，才心满意足的例行声讨，紫眸滴溜溜的转：“江雨非，你个臭小子，手艺老是不退步，老是不支持我减肥……那我就不减了，吃成个大胖子，吃到你破产……你坚持要我留下这个孩子是不是？那好吧，你是我老公，我听你的，生就生，谁怕谁呀……雨非，越看你越觉得顺眼，几天没见又帅了嘛，养你真划得来，还是跟你在一起心里踏实，我决心已下，这一次一定把他甩了，和你好好过日子！不过你要想好，这孩子生下来就得你认账了，凭什么你就愿意当这个冤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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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呀，凭什么自己就得是冤大头？不过当就当了，又不是没当过……而且当不当得成还不一定，光想想明先生那副要吃人的模样，喝！一定当不成的……雨非在梓晴宣布累了要睡觉之后，收拾了餐具往外走，却又被两位门神堵住了路：“你们……又怎么了？东西不够吃？”那也不至于抢到翻脸吧？看这两张气得铁青的脸，真是的，都这么大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