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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事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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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荣正离开庆州回平川的前一天,邀了几个儿时的好友出来小聚,其实这日子也选的忒好,赵世轩因为怀吟的事情向医院告假来了庆州,而新婚不久因为度蜜月而久未见面的宋义亭前一日刚刚回了庆州,正在赶来的路上。一伙人也不带女伴,咋咋呼呼,不分上下礼节,尤其是江荣正,这个生平放浪不拘的大少爷从来不觉得自己几个高高在上的发小有什么实质上的改变,照例玩笑照开,口没遮拦,甚至对着祁三公子照例一副你奈我何,我不把你放眼里的拽样。气氛倒是空前的活跃和热络,连一直对祁少渊有着莫名敌意的赵世轩也难得的喝光了手边的小糊涂仙,斯文的赵医生明显是喝高了,一个人趴在那儿,沉沉的睡了起来。
喝多了的江荣正一圈看下来,摇晃着站了起来,长长的‘咦’了一声,“妈的,周怀岩扮犹豫呢,不就被免了个什么上不上下不下的官职,犯得着这么,呃……这么不利索嘛,我江荣正请的客也敢不来?臭小子,大不了不当兵了,呃……这年头哪来那么多仗好打?大不了我亏点收了他记账,嘿嘿,那小子从小数学就学得好,当兵可惜了去了……我说三公子,你丫的眼睁睁的看着自个儿兄弟遭罪呢?谁不知道,你跺跺脚,这地都要跟着震。还是我好啊,哦,还有一个,叫什么来着,哦哦,程崇言是吧,你这家伙好,聪明,干什么不好去当官,活像是泥捏出来的人,哈哈哈……哥们儿见你特来劲,咱拜把子得了,哈哈……”
祁少渊也不恼,只一点点的抿着杯子里的酒,搜寻了一番,也就身边的程崇言加上自己还是清醒的。
“这几个人,你怕是都忘了吧。”
崇言没所谓的牵了牵唇角:“我当时没有上学堂,不是忘,是根本不认识。”
少渊愣了愣,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也笑了:“呀,我倒是忘了。”
“世伯身体还好吗?”
崇言的唇压着酒杯,“真不像你会问的问题。”
“我们也是要老的,自然要先学会去关心老人,关爱儿童了。”
“呵呵。”放下酒盏,“我送他去日本了,不要这么看我,我知道这几年日本没干什么对得起这个国家的事,不过,那里却有个他对不起的人,他的一生也就这样了,走之前总要做点事证明自己没白来这世上一趟。”
少渊握着酒杯的手微微收紧,似乎每个人的过去总会错过点什么,或者是美好的,或者是愉快的,那些存在在灵魂深处的记忆仿佛就等着被人去无限的追念和忏悔。年少风流,斑斓的就是一笔青春的糊涂账,祁少渊容华正好,自然不认为自己老了,却一直不希望自己的一生是在追忆过去,悔恨当初中度过。这一刻,他告诉自己,不要错过现实里值得抓紧的东西。这一刻,祁少渊问自己,那东西是什么?什么时候才会到来?他一无所知,仿佛被丢弃在迷途里没人指引的孩子,有点无助,有点茫然。
那个时候的少渊并不知道,那所谓的东西名叫幸福,而他能够把握幸福的时机早就到了。
如果知道,会不会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
他尝到了被浸泡在苦水里,求救无门的悔恨如翻滚在那片苦水里的岩浆,蒸腾叫嚣的味道。
那是祁少渊这辈子最想死的时候。
万念俱灰,想就这样没有盼望的离开这个世界,连挣扎都不必了。
春荣之始,本该是桃花遍地轻杨柳的时节,却无奈变成了多事之秋。
祁少渊怎么样也想不到,就在他想息事宁人的时候,本该躺在病床上安分守己等着被他送回樊阳的娄坤又出了事情。
宋义亭赶到的时候,一众人早就喝的七荤八素,无知南北了,很少见到宋大公子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好像一言难尽,又好像不知道如何开口一样,就站在那,无所适从。
“也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怀岩亲自赶到医院,把娄坤从床上拽了下来,毒打了一顿。怀岩这回到底是怎么了,他不像这么不计后果的匹夫啊。娄坤这人不是吃素的主,这事儿已经被捅到了北司军部,怀岩这回怕是凶多吉少了。”
祁少渊使力,手里的酒杯应声粉碎。
“北司军部?娄坤居然有本事和那里接头?呵,倒是小看他了。”说着,回头看了眼没发表什么意见的崇言,“不知道周志宏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算不算窝里反?”
“北司的老军部指挥员我记得是佟洲的爷爷吧。”
宋义亭拉了椅子坐下,“我也是刚知道的消息,就因为是她爷爷,佟洲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信,怀岩真没来吗,就是今晚的事情。”
“怀岩军籍隶属北司,他现在可算是待罪犯科,罪加一等,北军司令更是出了名的……厄,那什么,你们也都知道。况且——”他停下看了眼祁少渊,“况且,他是总统的亲舅,保皇派的龙头代表。”
言下之意就是,祁家想保周怀岩,并不容易。
祁少渊靠在椅背上,重新拿了杯子倒酒,“他现在在北军司令部?”
“恩,周志宏通了关系,暂时也不会吃什么苦头。”
“我知道了。”
江荣正打了个酒嗝,说了句骂娘的梦话翻身又睡了过去。
三人来到路上的时候,凉风一吹,酒醒了不少。
“也好,我倒想看看姚复恺能做到什么程度。义亭,你亲自去趟报社,把这个消息送给他们,我要在明天的早报上看到这条头条。”
“你说现在?”
“对,就是给我半夜开工,也要在第一批早报上出现这个报道。”
义亭走后,崇言站在他的身侧,问“你不怕周志宏背地里找你的麻烦?他可不是娄坤,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是修炼成精的老狐狸。”
“姚复恺是等不及的想看祁家出丑,能抓住先机,就能控制舆论,崇言,记不记得小时候,我拆坏了老爷子珍藏的枪械,总会在第一时间自动去认错领罚?”
“真是可怕,少渊,我是不是该庆幸自己是你的朋友。”
祁少渊笑而不语,他也想找个机会,拔了姚复恺这块让人发痒难忍的浓瘤。想了想,他又道:“再说了,姚复恺为人有勇无谋,他不过是看不惯父亲独揽军政,总认为我们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何况,周志宏结党营私,也是姚复恺眼里的沙子,不过他并不清楚娄坤和周志宏的关系,周怀岩毕竟是周志宏唯一的儿子。”
“我会找人跟着周志宏,至于娄坤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我想,不久就会知道了。”
祁少渊叫来章盛,临走的时候回头去看空旷的马路。
有一回,也是在这里,有一个女孩,笑容透明如坠落凡尘的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