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系》咕噜咕噜

19、第十八章

　　风暴的前夕，总是平静的。
　　当电话的那头终于传来了节奏的轻鼾，魏少，魏苍树挂掉了电话，马上翻查通讯录里的联系号码，然后，锁定某一个，拨通。
　　烈日之下，运动护镜反射着强光，映照得那紧抿住的唇线显得僵硬且不近人情。
　　但当电话被接通的一霎，当那端传来了带着亲切笑声的语调时，魏苍树的唇上扯出了截然相反的暖意来：“嗨，简老师，把你吵醒了？”
　　那轻松的调子，几乎让人忘记他此刻拧紧纠结的眉心。
　　要骗人，总先得骗了自己。
　　不记得是谁说过，当电话被接通的一刻记得要微笑，因为声音跟目光一样，是可以不经意地泄漏心里所想的。于是，当看到自己映在体育馆走廊上挂画上的脸，还有那依然拢紧的眉时，魏苍树伸手去舒坦了那紧拧的眉心。
　　唇角更是勾勒了一抹淡淡的笑弧来。
　　“简老师？你在吗？”
　　电话的那头久久的没有回音，于是他轻轻地问道，因为唱歌而沙哑掉的声线，此刻磁性十足，使得电话的彼端顿时传来了一阵骚乱，像是有重物从高处坠下，紧接着，听见了与他通话的人发出了一声低呜。
　　“这、这……这是魏老师吗！”
　　那端，紧张又狼狈。
　　魏苍树自然知道自己是学校未婚女教师们心目中的肥肉，不过这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就像男女之事，暧昧的状态就是最好的状态，有时候点破了反而没意思。
　　而且，这种暧昧的状态，在某种时候十分的好使。
　　“是这样的，我都休息了一周了，不知道学校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啊！魏老师，学校当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啊，莫非你听到什么流言蜚语了？”
　　“流言蜚语？”
　　“就是那个转学生嘛……魏老师，你还记得吧，那个姓单的转学生。”
　　“转学生，她能有什么事？”
　　他故作漫不经心的，却听见简哀在那头如数家珍了：“这转学生乍看上去是没什么啦，可是因为学校没有合她身高的女生制服，只能将就着给她穿男生的制服，她本人倒是好说话，就是那群疯……不，女同学们到现在还不知道她是个女生！”
　　听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
　　想起了当时在英国，单君华被女同志们纠缠，每天放学都如临大敌地马达大开地狂奔回家的狼狈。
　　“啊！魏老师你笑了！”
　　是啊，他笑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魏老师，你也觉得现在的女孩子太轻佻了对不对！我告诉你，女同学们不知道单同学的性别也就算了，这单同学竟然还刻意误导她们的认知！我都好几次看到女同学们为了与那个单同学约会而在走廊上争吵的事情了！”
　　唇边的笑容顿然愣了愣：“那单君华同学她……”
　　“我想这单君华是故意的！故意挑拨那些女同学们为了她争风吃醋！”
　　“不可能吧……”
　　“魏老师，什么叫做不可能！你知不知道，就在今天，不过是一个小感冒，这个单君华就让全体（8）班的女同学们个个往保健室跑！”
　　她感冒了？
　　怪不得……
　　刚刚就觉得她的声音沙哑得像只笨鸭子。
　　正欲问个明白，电话那端已经噼噼啪啪地说下去：“魏老师，你知不知道，她居然还让学生会会长和保健室的阿初老师为了她大打出手？！”
　　听到这里，护镜里面的眼睛蓦地眯了眯：“学生会长和小官为了那个转学生大打出手？”
　　“我没有看到全过程，不过向来规矩的学生会长跟阿初老师确实扭打在一起，我还看到学生会长推开阿初老师走掉，非常非常的没有礼貌！那时候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我认识的学生会长！就连阿初老师也怪怪的，问他十句话足有九句在发呆!”
　　作为一名36岁还嫁不出去的女人，定然也是有其原因的。
　　魏苍树原本按捺住不想露出任何破绽的诱导简哀把他要知道的信息全部说出来，但，三分钟后，他发现自己错了。
　　这简哀，很有本事。
　　或者身为语文老师的女人都很有本事！
　　他已经想不起来，这简哀到底是如何从单君华人不舒服去了保健室那一段讲到了她自己作为（8）班班导的无奈，也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突然一百八十度地跳跃到关于她当初误入T大附高的决定，然后一个转弯，讲到了她考大学时选填专业的失误……
　　他怀疑再不打断，他就要被逼去听这个36岁女人去数自己的脚上有几条脚毛了！
　　“不好意思，简老师，其实我想问……”
　　“我跟你说跟你说，魏老师你都不知道，我当年其实应该报理科的！我数理的成绩向来是全级顶尖的，可我偏偏那天感冒了，这头一晕，就误填了志愿！而说到感冒的事情，就得说到我们班上那个可恶的政治课老师……”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他瞪着那离开耳朵，依然吵个没完的手机，忍不住深呼吸，可在他开口前，对方又说到：“说起政治课老师，他是个中年凸，可是他又不愿意被别人知道，于是老戴假发，有一天，我们在饭堂吃饭，有个女同学不小心把汤洒到了他的头发上面，本来是好心给他擦，结果居然把他的假发给拉了下来，哈哈……”
　　“那个，简哀。”
　　忍无可忍之下，他脱口而出。
　　而称呼的突然转变，很快就扭转了这样的纠结状态。
　　对面一阵倒抽气的声音，只听简哀忽然说道：“魏苍树，您请说。”
　　那语调可真是认真又严肃。
　　仿佛，魏苍树三个字不仅仅是代表了一个名字，一个称谓，还代表着某些事物的升华，整个天地间，就那么一下子，因为魏苍树三个字提升了，蜕变了……
　　想到这里，魏苍树自己先抽搐了下。
　　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没有，我只是想说，简哀你不愧是个很负责的好老师，（8）班在你的带领之下一定会变得很好很好。”
　　“苍树，你当真这样看我？！”
　　他……什么时候又变成了“苍树”来着？
　　“那么，简老师，明天见。”
　　“明天！”
　　那边一阵尖叫，他笑眯眯着说了声再见，卡掉电话。
　　一转身，意外的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后面的那个如火耀眼的，刚刚咬了他一口便走掉的“女朋友”。
　　“什么时候来的？”
　　他淡淡的问着，低头就去查航空公司的机票热线，不过，手中的电话却被那小辣椒给抢了过去。
　　“还我。”
　　“你说过要陪我度假的！”
　　护镜底下的眼睛弥漫了淡淡的恼意，他只是再一次强调：“还我。”
　　“你先说你为什么要赶回去！”
　　“与你无……”
　　“啪！”
　　左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灼痛，明明被扇了记耳光，但他的脸上不见一丝的变色，只是继续强调：“手机还我。”
　　“我要跟你分手！”
　　“恩。”
　　“魏苍树，你！”
　　小辣椒根本没想过他会这么爽快的答应！脸上骤然一阵精彩的变色，蓦地，把手中的手机往地上一摔，转身跑了。
　　而魏苍树默默的看着碎尸在地上的手机，正蹲下去检查是否还可以使用，眼前一阵阴霾，抬头，只见那位胡须男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抱歉，我要回国了，本来还想在这边逗留几天的。”
　　“好辣的女孩子，你当真不追？”
　　见他不说话，只是摆弄着手机，胡须男又是一阵疑惑：“树，你没有任何感想？”
　　“最近的手机可真禁摔啊。”
　　都摔成尸体了，居然还可以正常开机，就是屏幕有了几道裂纹，但不碍事。
　　“树，你耍我吗？”
　　这话问出了口，见到好友一脸正经的表情看过来，胡须男忍不住扒乱了一头卷发：“你……你可是女朋友都跑了啊！”
　　“已经不是女朋友了。”
　　见着他把印着五个爪子的脸奉上，胡须男一阵挫败：“你这么漫不经心，为什么还要为了她特意跑来LA啊！”
　　回答胡须男的，是一反认真的一抹深味的笑。
　　“树？”
　　“恩？”
　　“你故意跑来这边是为了甩掉这个女朋友的？”
　　食指，请点了细薄的唇，作出了个“请噤声”的神秘暗示。
　　原来树果然是为了把女朋友甩掉才跑来的！这个跟他同窗数年的死党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腹黑的？！
　　想到这里，胡须男眼球暴瞪，发现，自己是越来越不理解这个认识了好几年的死党了。

　　而此时，地球的另一边，在北纬23.8度的那个城市里，那个被雨水覆盖的世界里，有人因为地球彼端的歌声酣眠了，亦有人手里捧着杂志，摩挲着仍然残留着什么触感的唇发着呆，自然，还有人把自己锁在密不透气的黑暗里，站在窗前，低头看着手机里一张泛着黄的照片，发呆。
　　忽然，手机一阵震动，画面被切换成了来电显示。
　　显示的是——林曦先生。
　　男人沉默地接通电话，没想到那边传来的却是语速有点快的女人的声音：“好久不见了，小鬼。”
　　男人脸色蓦地一变，窗外恰好一阵电闪雷鸣，清晰地映照出了那幽绿色的瞳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