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了死去知己的弟弟》咬虫子的桃花

20、回应

　　尹沉站在不远处望着那相拥的两个人，背对他的池明珏看不到，他却注意到路醒阳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然后挑衅似的勾了勾唇，将人搂得更紧。

　　尹沉面色不变，只是转身之后，就眼神晦暗。

　　那边的画引起的问题还没完，另一番热闹很快就上演了——

　　先是听得一阵吵闹，等他们投去视线，就见两个人纠纠缠缠地奔过来，周围还有些或是西装革履，或是身着保安制服的人。

　　其中一个身形瘦弱穿着随意的年轻男人突然迸发了力气，挣脱人群的阻拦，跌跌撞撞地冲向画。

　　他摘下画框，三两下把画取出来，看了两眼，然后刷刷几声，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纸塞入嘴里狼吞虎咽。

　　另外一个穿得原本挺得体，在纠缠中搞得有些狼狈的男人，见此一拍大腿，模样十分痛惜。

　　路醒阳见那人把画撕了吞肚子里，眼神顿时不善，脚步一转，看样子很想上去撕人，池明珏连忙抱住他，捂住他的眼。

　　“变态！他以为把画吃了，就没人跟他抢了！”路醒阳怒道，把那人的占有欲视为一种亵渎！

　　这闹剧背后的故事在他们离开过程中，从别人的讨论中听到——吞画的是那副画的原作者，跟此次画展的主人是朋友。大概是那副没征得作者的同意，就摆出来展览，有兴趣购买的人出价越来越高，画展的主人就生了点异样心思。等到作者发现画没了，闹到展厅里，就发生了刚才的一幕。

　　池明珏头疼。别人的热闹莫名其妙烧到了他身上。他今天一个没拉住，那两罪魁祸首大概脑袋都能开花。

　　好不容易把路醒阳哄到车里。关上车门，他去找到尹沉。

　　“你今天跟他聊的什么？”他一向不会过问弟弟心理治疗过程的内容，除非得到弟弟的允许。

　　但他今天真觉得有些邪门。一幅画怎么能把人刺激成那样，他的脸不可能别人一下都见不得，偶尔出去没有伪装的时候，他弟弟也没急成那样。

　　尹沉挑眉：“聊了些他不会愿意你知道的事。”

　　池明珏：“你刺激他了？”

　　尹沉：“看他的反应，应该算是。”

　　池明珏被对方那气定神闲的样子勾得有点手痒：“我一直相信你具备医生应该有的分寸。”

　　尹沉叹气，视线越过池明珏的肩膀，望见身后那车上的小子正在车窗边露了半张脸，看那眼神，似乎在嘲讽他的自不量力。

　　“你养了一头小狼，现在越长越大，学会圈地盘，谁敢靠近你，都会被他咬。”

　　池明珏拉开两人的距离，眉宇之间盈满漠然。他冷冷道：“你过界了。”

　　尹沉：“你在故意放纵狼的野性。”

　　池明珏皱眉：“他是我弟弟！”

　　尹沉：“我很抱歉今天导致的意外。”

　　池明珏扭头就走。尹沉在他背后道：“我还能再联系你么？”

　　池明珏顿住，然后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回家的路上，他眉头一直不展。

　　城市的马路上车来车往，两旁高楼林立。花花绿绿的各种店铺，人们进进出出。这就是寻常生活，人人在其中宛若忙忙碌碌的蝼蚁。

　　在等红灯的短短时间里，路醒阳垂头丧气地问：“哥哥，你对尹医生就那么喜欢么？”

　　池明珏没有回答。而是慢慢将车拐到一件奶茶店前。他下去买了两杯热腾腾的奶茶。将其中一杯塞入路醒阳手中。

　　见他喝了一口，路醒阳也慢吞吞地尝了尝，甜蜜蜜的滋味，在口腔中扩散，身体本能对糖的喜欢，使多巴胺分泌，让人一下就能感受一阵快乐。

　　车停在路边，他俩在小小的空间，开启了一场谈话。

　　“阳阳，你应该从小就知道，有很多人喜欢我。”

　　池明珏并不觉得那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当然也不会当成什么负担。除了偶尔觉得麻烦了些，他认为那是自然而然的事。人处在社会中，关系网络里，有喜欢的就会有不喜欢的。难道看起来比别人多一些，就有优越了？他只是接触的人多了些而已。地球上几十亿的人口，谁要是都接触一遍，也会发现喜欢自己的人很多。

　　喜欢这种事，可能是亲人式的，朋友式的，情人式的，粉丝式的……形态多种多样，从来就没有那么狭隘。

　　但是——

　　“如果得不到我的回应，他们的喜欢都只是一厢情愿。”池明珏从来不会随便去讨好谁，他注重距离，在处理这种事情时，他的态度一度让人怀疑他很傲慢。

　　谁说的你喜欢我，我就要喜欢你？他也不会认为他喜欢的，就一定要喜欢他。喜欢是双方构建的。

　　人跟人之间难道非要用喜欢与不喜欢来划分？

　　路醒阳捧着奶茶，低低的问：“那你回应过谁？”

　　池明珏笑了笑：“大多都是些肤浅的回应。”

　　“是因为他们也都是些肤浅的喜欢么？”
　　“或许吧。”
　　“那深刻的呢？”

　　深刻的回应，人生能有几回呢？
　　池明珏没有做声。

　　他三十多年的人生中，深深回应的人屈指可数。一个齐慎，一个路醒阳，前者是知己，后者是亲人，一死一生，一个让他刻骨铭心，一个让他牵肠挂肚。

　　路醒阳当然是明白的。他又重重吸了口奶茶，想让那甜蜜盖过心中翻腾起酸涩。

　　尹沉说哥哥需要倾诉者，可是他不像是个好的倾诉者，是因为他那些心思，他的不成熟？

　　他知道自己可能被尹沉搅乱了思维。找谁倾诉是哥哥的自由，他不该干涉。

　　可是，他心里有一块空落落的，没有着落，他陷在矛盾的泥潭里，无法自拔。

　　“我不会再让尹沉给你做心理治疗。”池明珏忽然道。

　　路醒阳没吭声。不论哥哥提出什么，他都不想拒绝。尽管有些时候他不喜欢，但那不重要。跟尹沉以前是配合，现在也是，他只是想多借一个人的嘴让哥哥更安心。

　　但是，尹沉不该肖想哥哥。从过去到现在，那人倒是执着，可那又如何，根本得不到哥哥的回应。

　　“我觉得还需要带你去见肖博士。”池明珏真正担心的是路醒阳身上不稳定的力量。

　　前些日子还是速度、力量、自愈能力，这还没过多久，就开始出现意念上的变化。他不是没做心理准备，可解锁得太快，真不太像是什么好征兆。

　　路醒阳有点郁闷。他真的不喜欢医生这种生物。可为了不让哥哥左右为难，他只能埋头猛喝奶茶。

　　池明珏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