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帆》天小策

16、第 16 章

　　高大的树木紧挨着沐浴阳光，晴空万里也只能从郁郁葱葱的枝叶里见缝插针的投下几缕光线，头顶的绿叶肆无忌惮的抢夺空气阳光，底部的根便老实的沉浸于河流，树干分开的水流默不作声，只在撞到石壁时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响。衔花而来的飞鸟落在指尖仅几秒，唱着歌又回到天空怀抱，花倒是比鸟温柔些，送一片花瓣粘在年轻人左肩。
　　樊帆视线追随流水，流淌向看不见的尽头。这就是精神世界吗？他前世审核的时候多少知道些，哨向文里的精神世界是无边无际充满想象力的梦境，觉醒之时便跟随他们的精神体会在这世界里栖息，快活的蹦跳，某些灰暗的时刻，他也会幻想自己有个能躲藏的精神世界，做个活在梦里的傻子。
　　然而世界没有让他活成傻子，或许穿越到这个奇怪的世界也是对活得过于清醒的自己的一个奖励，奖励那个从没放弃从沼泽中寻求新的希望的灵魂。他看向这片森林的主人，自从他说了那句“爸爸”，便一直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他对这一切充满了好奇，自己为什么会穿越到这里，原主经历了什么，这个世界为什么如此多的特殊人类，仿佛都可以找到解答了。然而来人没有等他发问，手别扭的伸向身后，望天，一手在身后掏啊掏。
　　樊帆默默的看着他，明明一开始的形象那么沉稳温柔，此刻多少有点反差过大了些，自己真的能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吗？
　　“哎呀，你害羞什么，快出来，你见过这个哥哥的啊！”他侧着头像是对身后的什么人说话，“乖，出来见见人，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樊帆想起初见之时，自己确实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身后躲藏着，好奇心促使着他伸头往他身后看去。
　　“呼”的一一声，一团白色物体带着风声就冲到了脸上，眼睛因为冲击下意识地紧闭，只感觉毛茸茸的一团温热抱住了自己整张脸，头发被紧紧的抓着。
　　是活的，还在呼吸，肚子起伏间碰触自己的唇。
　　“嘶，小初！快下来！要把你哥哥憋死了！”来人手忙脚乱的要把物体扒拉下来。
　　樊帆冷静下来，一手试探着摸上脸上活团子的背部，毛茸茸的动物应该是喜欢被顺毛的吧？贫瘠的养宠经验使他只能按照自己印象里抚摸兔子的手法，慢慢安抚这个不知名团子。好在顺毛法则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头发被拉扯的紧绷感消失了，手上能感觉到温热的重量下坠，连忙两手托着其屁股，顺着抱在了怀里。
　　圆耳朵，黑斑白皮，亮晶晶的眼睛，细长的尾巴勾住自己小臂，仰头看着自己，张嘴就是清晰的一声“喵嗷！”
　　雪豹！自己只在青藏高原纪录片里看到过的雪豹！
　　樊帆和他对视着，撸猫手一刻不停。
　　白皙的手指点着雪豹额头，来人凑过来状似教训：“皮的你，能不能稳重点！”
　　雪豹甩甩头，一下埋进樊帆怀里，一副“不听不听你念经”的架势。
　　樊帆忍俊不禁，抬头看向还要教训猫猫的人：“这是你的精神体？”
　　“喔，你还知道精神体？”来人惊讶的看着他，“你还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知道精神体的人，难得啊难得。”
　　双方此刻对对方都产生了莫大的兴趣。来人退后一步，神色正经的做了自我介绍：“你好，樊帆，我是秦词。”
　　樊帆眨眨眼，百闻不如一见，周期口中的秦词，是清冷且柔和的湖光月色。真人看起来，倒也确实是配得上这番形容，但是清冷已不留几分。
　　樊帆口随心动：“是你啊，有温度的月亮。”
　　秦词一楞，随后笑起来：“哈哈哈，好形容，虽然你的称赞让我很开心，但是过奖了，我也只是个普通人。普通人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雪豹侧着头，看着湖边花丛蝴蝶飞舞，尾巴轻轻拍打着樊帆胳膊，他没有说话。
　　两人找了个空地坐下，精神世界创造万物，秦词一挥手，两人眼前便有了桌子和一壶茶，两个茶杯。
　　秦词微笑：“我是个比较注重仪式感的人，谈事情我喜欢来点茶。”
　　“精神世界能喝茶吗？”
　　“可以啊，精神世界可以做一切动作，但是就像做梦一样，回到现实的你，不会有任何改变。所以很多人都把精神世界成为梦境，哨兵向导之外的特殊人类也会觉得我们这些能够创造精神世界的人没有什么了不起，毕竟他们做一场梦也可以拥有。”
　　“但是他们不会有精神体。”
　　“对，他们不会有精神体，跟随哨兵向导一生的忠实伙伴，陪我们生活，学习，战斗。”秦词端起一杯茶，做了个请的姿势，转头边喝边看向森林对面的高山，话音一转：“但是他们会有信息素，会有变成动物的能力，樊帆，这就是坏消息，你来到了一个危险的世界。”
　　秦词突然转头看向他，似笑非笑，眼神蕴藏着危险的风暴，他像是在自己面前守着一扇门，告诉自己门后的世界很危险，认真询问自己是否要打开它。
　　樊帆嘴角微勾，放下怀里的雪豹，任它奔向窥视已久的蝴蝶群，下巴微抬：“你在邀请我。”

　　两人对视良久，眼神里传递的情绪太过复杂，试探，怀疑，赞赏，期许。秦词再次笑出声：“哈哈哈哈，你真的很有意思啊樊帆。”秦词赞赏的语气令人愉悦，樊帆眨眨眼，捧着茶杯也看向远处高山。
　　“好消息呢？”樊帆好像看到高山上有个房子。
　　秦词双肘撑在桌面，支着下巴，微微歪头，笑着引诱他：“好消息就是，你可以改变这个世界。”

　　谁小时候没做过拯救世界的美梦呢，樊帆也想过突然有一天自己觉醒，见义勇为，惩恶扬善。自己披着床单假扮超人向姐姐宣战的时候，姐姐用拳头教会了他，不要做梦。
　　“不要做梦，没有人能拯救世界，世界自己会拯救自己。”姐姐的话从自己嘴里复述出来，樊帆觉得秦词在逗自己。
　　秦词挑眉，抛出了一个对樊帆来说有着致命吸引力的问题：“你知道自己为什么穿越过来吗？”

　　樊帆沉默了，然后妥协了：“为什么？”完了，自己肯定走进他的坑里了，樊帆心里有个小人挥着棒子狠狠敲打心脏。
　　秦词神情温柔，竟然带着几分怜悯：“穿越是一个错误，中央帝国的一个仪器改变了很多人的人生，冷冰冰的物体不断地创造这个世界和其他世界的时空裂缝，像嫁接枝条一般编织不同世界的时空线，然后随机抓两个人对换，无论人类是否同意。”
　　“所以原主，你的儿子，到了我的世界？”
　　“是的。”
　　“你想把我们换过来？”
　　一个父亲失去了儿子，找到相关人士，寻求一个找回儿子的办法，这当然无可厚非，樊帆没觉得秦词有什么不对，但心底有几分悲哀，那是源于自己又一次无法控制自己命运的悲哀。
　　但是秦词惊讶的摇头否认：“当然不是，我只是告诉你这个世界的一切，让你了解这个世界然后生存下去。我的儿子我自然有办法，这不是你该背负的责任。”
　　他的压眼神澄澈，真诚，樊帆再一次想到周期口中的那片湖光月色，秦词好像有种能力，让人平静，放松，这一刻，樊帆心底是温暖的。
　　“谢谢你。”
　　秦词看着这个年轻人，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他本应该在自己的世界无忧无虑，不应当来这里负担另一个人的一生，可是他在努力的去适应，没有怨天尤人，他对一切善意都会回应，此刻他改了主意：“樊帆，那个圆球是我们之间的联系方式，你遇到问题可以找我。”

　　这好像是告别语，樊帆奇怪的问他：“就这样？”
　　“嗯，就这样，我要走了。”秦词挥手，小小的雪豹跑过来，亲昵的靠在他腿边，不舍得看着樊帆。
　　“等等，你刚才说，改变世界？”怎么一瞬间那个邀请就没有了呢？樊帆有点可惜。
　　秦词忍不住摸摸樊帆头顶，长辈的和蔼在这一刻体现出来：“不用了，改变世界交给我们吧，你好好的生活。”
　　“可是，你邀请了我，冷冰冰的仪器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但是那个改变世界的想法，你邀请了我，不想听听我的回答吗？”

　　秦词惊讶于他的转变，见面起，这个年轻人给他的印象就是淡漠，平静，得过且过，但是这一刻，年轻人略带凌厉的追问，眼底隐藏的兴奋，紧攥茶杯的力度，都在告诉他，他遇到了一个船长，一个年轻的，喜欢穿过风浪寻找可能不存在的宝藏的无所畏惧的船长！

　　樊帆深呼吸，像是作了重大决定：“让我听听你那个改变世界的，伟大想法。”

　　“不要做梦，没有人能拯救世界，世界自己会拯救自己。”
　　“呜呜呜，那.....嗝.......呜呜呜，世界不需要超人，我不要当超人了呜呜呜！”
　　“笨蛋！要是超人都不拯救世界了，世界还会拯救自己嘛！你不当超人，我就揍你！”
　　“啊啊啊坏姐姐！坏蛋！我要当超人打你！”
　　“呸，打坏蛋不需要超人，只需要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