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寻年》戢爱

18、创世之斧

　　冰封山上，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正在院子里堆着雪人，忽然从院外传来一阵风声，接着门打开了，冬黎抱着诗跨进了院子。小女孩赶紧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对冬黎鞠了一躬。
　　“主人。”
　　冬黎向她点点头，说道：“拾忆，帮我准备一些柴火，放到内室，诗刚回来，可能受不住这里的寒冷。”
　　“是，主人。”
　　在这座冰封山上，只住着他们四个人，上个月诗离开后，这里只剩下了他们三个，衣食住行，一日三餐，都是靠自己解决，没有一个侍女。

　　“释兒。”冬黎一边将诗抱进屋，一边对小男孩吩咐道，“去我房间将棉被拿过来。”
　　小男孩应了一声，很快便将棉被送了过来。
　　“主人，这里没有多的棉被，要不要让侍卫长带上来。今天接到飞鸽传书，宫里出了一些事情，侍卫长明天会来这里见您。”
　　“也好。”冬黎将棉被全部盖到了诗的身上，然后站起身，“走吧，不要打扰她休息了。”

　　诗醒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春生君的医术果然厉害。她站起身，走到院子里，她离开的这一个月，这里完全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在院墙角的地方多了一个雪人。什么时候他们童心大发了？
　　想起临走前，只告诉了拾忆一个人，拾忆还让她帮她带风国的桂花糕，可惜这次事发突然，没有来得及买。

　　她走进拾忆的房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壁橱里多了一些小衣服，小鞋子。什么时候有小孩来这里了？正在她思索的时候，小女孩出现在了房门口。
　　“诗，你醒啦，想吃什么吗？我做给你吃。”
　　诗看着小女孩，眼眶突然湿润起来，这个小女孩一直养在拾忆的府上，她出现在这里，那就代表着……
　　“她……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你离开这里不久，无涯洞里……有些不安分，拾忆那天太掉以轻心，被击伤了，释兒本来想救她，也……”
　　“那现在怎么样了？”
　　“主人当时去找你了，回来的时候才发现出了这个事，主人做了新的结界，希望能抑制一段时间。”
　　“他们葬在哪儿？”
　　“在后花园，第三棵梅花树下。”

　　诗抚摸着那棵枝叶茂密的梅花树，现在还没有到梅花绽放的季节，等到梅花全部绽放的时候，这些绿叶就该化为尘土了，在每一根光秃秃的枝桠上缀满黄色的小骨朵，那么小，却散发着沁人的芳香。
　　一双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诗反手去抓身后的人，摸到了纤细的腰身。
　　“好了，不要闹了。”

　　拾忆温和地笑着，手里捏着一个小瓶，神秘地眨眨眼。
　　“说吧，又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还是诗了解我，你不是说梅花很香，却不能保留到夏天么？我冬天的时候好好收集了一些花瓣，将它们制成香料，埋进土里，现在取出来了。你闻闻看。”
　　瓶塞打开，一股芬芳溢出，正是梅花的香味。

　　诗笑着，眼泪不小心流了出来，模糊了双眼，人总有生离死别，只是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待到明年夏天，便不会再有梅花的香味。怀里的那瓶香精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诗将小瓶掏出来，在树下用匕首挖了一个小坑，把瓶子埋了进去。
　　还有很多事情要办，拾忆，下次再聚。

　　无涯洞里，灯火通明，在洞底最深处有一个祭台，祭台上有一个光团，正发出忽明忽暗的光，冬黎站在不远处，额头上全是汗水，身上的衣衫也已经湿透。他的双手处也有一个小光圈，与光团相连，此消彼长。
　　诗双手环抱着一个玻璃罩子，正小心翼翼地逼近光团。
　　“罩——”冬黎一声暴喝，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玻璃罩子罩住了光团。光团的光芒瞬间变弱，一把斧头闪着金光，出现在了罩子中。

　　冬黎擦擦额前的汗水，坐到了旁边的石凳上休息，诗也坐了过来，两个人盯着斧头看了一阵。
　　诗突然开口道：“主人，我见过拾忆了。”
　　“嗯。”
　　一阵沉默。
　　“主人，拾忆是死在斧头之下么？”
　　“嗯。”
　　又是一阵沉默。

　　“主人……”
　　“我知道，你们一直陪着我在这个洞里守着，一守就是十几年，期间你们从来不问为什么，也从来不问这把斧头是什么。现在拾忆和释兒死了，你想知道答案，是吗？”
　　诗不敢回答。
　　“是时候告诉你了。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冬黎六岁的时候，老主君便过世了。在册封典礼上，他见到了年，绿色的眼瞳，黑色的长发，温和的看着他。他喜欢她的黑发，像绸缎。
　　从来没有见过生人，他也不懂什么尊卑贵贱，只是喜欢，只是伸出手去触碰了那如丝绸般的发丝。
　　在场的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本以为年会发一通脾气，好给自己立威。可她却笑着问道：“喜欢吗？”
　　冬黎点点头。
　　“想要吗？”
　　还是点头。
　　年抚摸着冬黎的头，轻轻地捋着他银白色的头发，一股清凉的气流从发根传来。
　　“你看。”
　　年将手中的发丝凑到冬黎的眼前，黑色的，如绸缎般。
　　这是她赐给他的第一个礼物。

　　冬黎七岁的时候，她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骑在一头野兽身上，身上带着伤。
　　野兽咆哮着说道：“快，请你将她救活。”
　　他将宫里所有的大夫都找了过来，大家一致摇头，难道真的没有救了吗？他的心里如刀割般痛楚。
　　他奔跑着，向着冰封山跑去，曾经听老主君说过，山上有个无涯洞，里面生长着一种雪莲花，每一百年开一次花，可以起死回生。不管真假，他都要去试试。
　　风吹得他睁不开眼，雪花夹杂着冰雹，下个不停，更可怕的是刺骨的寒冷，四肢仿佛已经不受控制，只是惯性地向前迈着步。
　　看到洞口了，他的腿突然有了知觉，麻木地疼。洞里比外面更冷，他取出火折子，点燃了洞内的油灯，扶着洞口，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可是哪有什么雪莲花，连一根草都没有。就在看见黑漆漆的洞底的时候，他眼前一黑，跌倒在地。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温暖的床上，一个红衣女子正微笑地看着他。这个人便是前任雷国主君春生，她的身边站着一个同样身着红衣的小女孩，和他一般年纪，正甜甜地看着他笑。
　　“年……”
　　“她没事。”夕兽从红衣女子后面探出脑袋，“这位是春生君。”
　　春生君，他的脸上露出了傻傻的微笑，谁都知道只要还有一口气，春生都能医活。
　　神经一放松，他便又睡了过去。
　　原来是夕在洞中寻到他，将他带回宫里，加以诊治的。
　　年的伤也已经治好，说来也巧，春生刚好挑选继承人，经过雪国。

　　年在雪国呆了很长一段时间，新的一年快到了，她要回去执掌中元。
　　临走前的一个晚上，夜半三更，他被年从睡梦中叫醒，他们骑在夕的背上，一阵疾驰，方向便是冰封山。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来到冰封山，并没有上次那么寒冷，还有点温暖的感觉。
　　他们来到无涯洞口，夕兽走在最前面，它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团冰雪融化的水迹。
　　一直走到洞底，他们的毛发上已经结上了一层冰霜，呼出的空气顿时便能凝结在一起。
　　年向夕兽点点头，夕兽扬起前蹄，向天空张开血盆大口，一道光芒从它的嘴里发出，慢慢变强，一个光团蹦了出来，在墙壁上左冲右突，每次碰到墙壁，便“吱——”地叫唤一声，像是一个小动物受了伤。

　　终于蹦跶地累了，光芒慢慢消失，一把闪着金光的斧头出现在眼前。
　　冬黎吃惊地望着年，眼里全是询问的眼神。
　　年那时也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冬黎的个子和她差不多一般高。她却还是摸着他的头发，温柔地说道：“冬黎，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这可能会耗费你一生的时间，并且这个秘密你不能对任何人说起。除非……除非这个东西不再受控制。”

　　“我愿意，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冬黎捏着拳头，宣誓般地说道。
　　年指着那把斧头，说道：“这把斧头叫做‘创世之斧’，盘古在夕兽的帮助下，开天辟地之后，化身为了人间的江海湖泊，森林山川，而这把‘创世之斧’却留了下来，由夕兽保管。相传这把斧头可以创世，也可以灭世，所以相当危险，而且迄今为止只有夕兽才能持有它。每一年斧头的邪性都会发作，这时夕兽就会不受控制地到处捣乱，这也就是为什么最近每年夕兽都会来中元捣乱的原因。现在它的邪性越来越大，夕兽已经无法压制。可是那天它到这个洞底来救你的时候，却觉得在这个洞里，一直在内心煎熬它的那团火不见了，所以我们想试一试能不能将‘创世之斧’封印在这里。当然如果成功了，一定要有一个能力强大，可以信任的人来坚守。冬黎，你愿意做这个人吗？”

　　“要一直呆在这里？不能离开？”
　　“是的。”
　　“那我岂不是见不到你？”
　　“呵呵，傻孩子，我每年都会来看你，顺便来看一看‘创世之斧’的情况。”
　　“那好，我愿意。”

　　可是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一年之后，年便被蛇精暗算杀害。年的元神回归中元的途中，经过了雪国，被冬黎拦截了下来。他将三个主将叫上冰封山，让他们守着洞口，然后带着元神，来到人间，在蛇洞里将蛇精杀死，抢过了玉麒麟。
　　他知道年的死是谁下的手，他要让年在没有危险的环境里长大。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流家婆姨打开了大门，他赶紧将玉麒麟放在院子里，躲到了旁边，看着流家婆姨将玉麒麟塞进怀里。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在相距不到一里的蛇洞里，蛇精的尸体却奇迹般地聚合在了一起，从蛇眼里透出一道冰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