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求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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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内都是训练有素的侍从，很快就将廊前洒扫干净。
直等到帘外的声音彻底消失，齐濂才终于笑着开了口：“你今日这棋，下得十分迂回，倒是连我都骗过去了。”
裴砚苏收起棋子棋盘：“以往太过锋芒毕露，总叫人视为眼中钉，反倒错过很多机会。现下想来，只要能赢，以退为进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他就是从前太过张扬，自以为手持先皇遗旨，辅佐正统，无人敢动他，便明目张胆的跟摄政王一党争斗。
可他从未想过，那皇位元子崇坐得，元徵也坐得，皇权落在谁的头上，皇位就是谁的，任何人都不是唯一的选择。
他自以为元子崇是先皇正统，他扶持元子崇，就是一心为朝纲大局，他将自己视作正道，旁人与他争斗那便是歪门邪道。但他似乎忘了，若要说皇室正统，当今天下再没有人比先祖正宫皇后所生的嫡幼子元徵更为理所应当。
元徵想要那个位置，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
齐濂又说：“那你就不怕敲打太过，反倒叫人起了逆心，原本没有的想法却又突然丛生？”
裴砚苏指尖捻着棋子：“若是有这种想法，怎么都会有的，即便不是今日，他日，有朝一日也会做出背主的事来。如此，不过是提前防备罢了。老师往日教导，学生句句都铭记在心。”
齐濂点点头，目色满是赞许：“你长大了。”
说实话，裴砚苏今日处理事情的方式，他确实十分满意。
以往齐濂总将裴砚苏教导得太过直白，喜恶都在明面上，便叫他觉得这世界是非黑即白的，总追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走到底。
可他不知，皇权不一定就是正方，坐上皇位的也不一定都是好人。
若当真都是好人，那又岂需他们这些作为帝师的辅佐，在背后玩弄权术，除尽所有阻碍皇权的绊脚石呢？
但这些话，齐濂不能在明面上跟他说，此时的裴砚苏一心想着自己对先皇的承诺和对新帝的责任，他是根本听不进去的。齐濂若是说得太多，只能徒增裴砚苏的烦扰。
“不过……为什么是林旭？”齐濂问道。
明眼人都瞧得出，裴砚苏今日这一出杀鸡儆猴就是冲着林旭去的。可齐濂素来记得林旭是裴砚苏的左右手，跟周毓南一样，深得他的信任，今日倒怎么舍得如此惩戒？
裴砚苏道：“学生愚钝，被久病蒙了眼，竟不知自己身边也出了背主求荣的逆贼。”
齐濂蹙着眉：“你说林旭？”
林旭会背叛裴砚苏，这是齐濂未曾想到的，也可以说他也丝毫没看出来。
“我若说他以后会害我，老师可信？”
说着，裴砚苏从袖中掏出一份信纸出来，递到齐濂面前。
他说：“潇湘馆的探子来报，说林旭在景阳城时曾与赵家亲信有过往来，回来后他便说这任务失败了，老师以为学生如何能信？”
那信纸上字字句句写的清清楚楚，潇湘馆齐濂最熟悉，那里传来的消息绝对不会有假。
这赵家可是摄政王的人。
齐濂看了一眼，将信纸放在桌案上：“你怀疑摄政王一党策反了他？”
裴砚苏低垂着眉眼，桌上的汤羹晾凉了，他端起喝了一口，却没回答。
重生一事，他还不知道该怎么跟老师说，可他若是提起林旭以后会跟新帝一起害他，以老师的聪明才智，想来定会猜测到些什么。
如今只有摄政王是他明面上最大的政敌，他也只能借着摄政王的名义，将这件事给压下来。
……
跟齐濂下完棋后，裴砚苏便差人将老师送回府。
午后的寒风还吹得人刺骨，裴砚苏从廊前出来，就看见周毓南风风火火的从外院进来，同他说道：
“大人，林旭已经在外院门前跪了一个时辰了。”
周毓南一回来就听说了这事，他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裴大人一向信任林旭，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责罚？
可当他行过外院，看见林旭被鞭子抽打得满是鲜血的后背，还有那冬日寒风里瑟瑟发抖的背影，周毓南这才相信。
想着往日情谊，周毓南本想替林旭求个情，可看着裴砚苏的脸，话到嘴边周毓南反而说不出来了。
在他的印象里，裴砚苏从不轻易惩罚侍从，他知道大人的决定必定有自己道理，他身为随侍，是不该过问大人的决定的。
想了想，周毓南只是说：“如今冬日寒冷，林旭只着了一身单衣，若是再跪下去，只怕有性命之忧。”
裴砚苏停下步子：“我从未让他跪。”
鹤氅的领子拢起，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些什么，又说：
“不过你说的也是，总不能让他跪死在相府门前，让旁人说我裴砚苏草菅人命。怎么说他好歹也是大理寺评事，官居七品，他若死了，本相只会被拖累。”
若是以前，裴砚苏倒是不介意担下这个杀人的罪名，反正他背地里没少害人，也不差这一个。
但如今他可不愿再为新帝担上害人的罪名了，他真怕折自己的寿。
裴砚苏偏了偏身，说道：“去传我的令，让他起来吧，回去好好修养。至于他的令牌，差人放到潇湘馆里，想追随我裴砚苏的人多得是，谁有本事谁就拿去。”
……
林旭从裴府出来后，只身一人行走在皇城大道上。
他还是来时的那一身黑衣，后背鞭打的痕迹被衣衫遮盖，完全隐没在黑色的衣衫下。
可鲜血顺着衣衫流出，他每多走一步，血迹就多流出一分。
冬日里寒风簌簌，街上没什么人，连商贩都收了摊子回家，他走了许久，都没看见一个人影。
就在这时，角落的巷子里闪出一道身影来，对方面色带笑的看着他，尖尖的下巴微微扬起，一双手拢在袖子里。
林旭打眼一瞧，就知道对方是个太监。
还是皇宫里称得上名号的太监。
见他打量的眼神看去，那人径直报上了名号：“大人不必如此打量，奴才是陛下身边的人，评事大人可称呼奴才一声福安。”
林旭没听过这个名字，面色还是有些质疑：“福顺公公是你……”
自称福安的小太监笑道：“福公公是奴才的干爹。”
闻言，林旭心下便了然了。
皇宫里的太监们最喜欢搞这些亲戚辈分的说头，本就是没根的人，却要为自己找个根来。
尤其那些有些权势的，说得好听是找个干儿子孝顺自己，说难听点，就是自己做奴才久了，也想给别人当一回爹。
“那不知，福安公公找我何事？”林旭问。
宫里的太监是不会擅自出宫的，对方直接上门来找他，肯定是有什么要紧事。
福安说道：“不是奴才有事找大人，是陛下有事找大人。奴才瞧着评事大人是刚从相府出来吧，若是没别的事，可否同奴才走一遭，陛下且等着呢。”
福安坐的马车很快入了宫门，不过片刻，林旭便被带到了崇政殿。
他方才进门，就看见案前的新帝正在埋头批阅奏折，厚厚的一摞堆起，几乎要将他的脸都遮住了。
听见福顺在门前的声音，元子崇从案堆里抬起头来：“林爱卿来了，坐吧。”
林旭官居七品，按道理是没资格进入崇政殿，跟当朝陛下说上话的，所以今日他站在这处，瞧着新帝的脸，整个人显得有些拘谨。
不知是背后的伤痕疼的，还是这崇政殿的门槛太高，林旭只俯身跪拜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直到元子崇再次出声，邀请他在一旁的矮凳上坐下，林旭才颤颤巍巍的起身，强撑着身后的疼痛，屈身坐在软榻脚边的凳子上。
元子崇温和的面容朝他笑：“听说老师先前派了任务给林爱卿，景阳城路途遥远，总归是为朕的事，真是辛苦爱卿了。”
林旭垂首：“不敢。卑职承蒙裴大人信任，可惜任务失败，让大人和陛下失望了。”
“所以……老师就责罚爱卿了，是吗？”
元子崇语气淡淡地，说起话来总是很温和，他年岁本就不大，声音低敛又轻柔，倒是让人感到一种被关怀的味道。
他那一双眼睛似有若无的盯着林旭的背脊瞧，嘴角轻轻撇下，有些不忍和为难。
许是崇政殿里的暖意充足，林旭这时忽然觉得心下暖暖的，他摇了摇头：“这事与裴大人无关，是卑职犯了错，大人只是照例责罚。”
元子崇笑着伸出一只手，朝对方递出一盒药膏去，白皙纤细的手指抓着林旭的手腕，将药膏塞进他掌心。
“朕明白的，老师素来严厉，对你我皆是如此，也正是因为你我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所以老师才会如此严厉的。”
林旭敛了掌心：“卑职明白。”
说话时，福顺近前来递上茶水，福顺恭敬地给林旭奉上一杯茶，惊得他立时站起身来双手接着，连连道谢。
陛下身边的大总管亲自给他奉茶，这是往日只有裴相和摄政王才有的待遇，林旭自是不敢接。
等到福顺转身退出去后，林旭才又弯身坐下。
元子崇打量着他的动作，漫不经心地撇着茶水：“说来这几日朕也觉得老师有些不对劲，往常老师总是事必躬亲，对朕的事无比上心。可自从他昏迷醒来后，老师总是对朕很是疏离，已经有许久没过问朕的课业了。”
他说着话，忽然放下手中的茶盏，稍稍弯下身看着林旭。
“林爱卿，你是老师的心腹，是他身边最为亲近的人，你也最为了解他的脾性，想来你一定知道是因为什么？”
对上新帝探寻的眼神，林旭摇摇头：“卑职……确实不知。”
他连自己为何会受罚都不清楚，又如何能知晓陛下和裴相之间的事？
元子崇面带惋惜地说：“那真是可惜了，朕在朝中无依无靠，唯有老师一人是真心对待朕的，若是没了老师，朕这皇位只怕也难坐了。”
他垂着眼，叹息一声，一张稚嫩青涩的少年面容满是忧愁。
林旭看在眼里，攥了攥手心的药膏，一时于心不忍，便开口安抚道：“不会，裴大人最看重陛下，绝对不会不管陛下的。”
“你是这么说的，可谁知道老师是怎么想的呢？”元子崇说道，“若是……若是林爱卿能为朕探听一下老师的心意，那朕才算是真的放心了。”
林旭迟疑着：“这……”
元子崇又说：“林爱卿放心，若是爱卿此番能够帮助朕，朕也会在老师面前为爱卿多多美言。毕竟朕的话，老师总归是会听的，你说对吧？”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