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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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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吳邪第一次聽過〝麒麟〞的名聲,是從常和革命分子接觸的爺爺口裡得知。
一路跟隨東北打下來的義勇軍,半身刺了一隻麒麟,單人就解了好幾次暗殺任務,那便是〝麒麟〞。
而頭一次見著日本鬼子怎麼殺中國人的,則是在廣場上。
三四個日本人從屋內抓出一個少女,少女的爹娘幾乎是同時奔了出來,雙雙下跪,磕頭懇求放過他們的女兒,話是由濕黏的哭腔跟顫抖的嗓音集結起來的。
鬼子們只是訕笑著,那些二十幾出頭的軍人們,臉上皆充斥著勃發地凌虐欲望,因初獲得權力的興奮感而微微緊繃。
他們冷漠地看著這對父母,說:□□豬。
周遭的中國人各個低著頭,有人快步離去,有人杵在原地,但誰也沒敢吭聲。
吳邪就站在不遠處,對於日本人的作為感到噁心,對於中國人的狀況感到羞憤交加,大步大步走向前,說了句鱉腳的日文:放開這個女孩子
這幾個日本軍人先是愣了愣,然後哄堂大笑,其中一人從腰間抽出一把刀柄長,身型外彎,白亮亮的軍刀,就對著自己。
再說一次?
拿著刀的鬼子說。
刀身肆意瀆犯,時而拍吳邪的側臉,時而淺戳胸膛。
吳邪目不斜視,繃著臉,喉嚨如梗著,特別沉。
他看向那女孩臉色慘白慘白,雙眼泛滿淚水,心想,死就死,張開了口,聲音聽來四平八穩的。
杭州這時候還沒輪陷,日本軍人也尚未得到占領外的下一步指令,這幾個才來沒多久的二等兵,自是尚不清楚整體的利害關係,仍會避忌當地的大商賈與西方來的團體。
於是乎,當這些日本人盯著吳邪的西式穿著與看似冷靜的態度時,雖然刻意表現得對少年不太在乎,心裡卻還是有所顧忌。
日本人最後沒有殺前來勸誡的吳邪,卻因為總要保住面子,想有下台的理由,一刀揮劈向了女孩子,將上身徹徹底底斜剖一半,那女孩的爹娘尖叫聲響徹廣場。
鮮血噴濺了吳邪滿身,他雙眼瞪如銅鈴一般大,那溫熱的血液如刺冷的水,凍結了他的身體與思考。
下次是你。
那鬼子收起刀,用鱉腳的中文說道。
軍人撒手而去,還彼此嬉鬧著,好像這一切不過稀鬆平常。
吳邪杵在原地,聽著年邁夫妻地嚎哭聲,他的世界正在分裂著,時節的冷風吹來,呼呼作響,恍若嘲笑著,間接兇手就是自己。
只怪他看得太簡單,只怪他想得太天真。
總部內,吳邪低著頭,鮮血從鼻孔流下,忍著火辣辣的滋味,方才三叔的一巴掌狠狠甩在臉上時,他是靜靜地接受了。
「你他娘的有能啊,不等我來接你,能啊!」
聽三叔氣得直發抖的嗓音,吳邪繃著臉,心裡沒有半點自責感。「我不需要人救。」他說,伸手用手背抹去鼻血,看向三叔。「我想參加義勇軍。」冷靜地說著。
吳三省先是一愣,然後怒極反笑。「憑你這毛躁個性,我看是給鬼子殺吧?」
吳邪沒回應,他心裡知道三叔是在逼自己轉念頭,硬是擺著不痛不癢的心態。
只是吳三省雖性子剛烈,卻懂細察,一下便知哪句話能讓大姪子徹底感到挫折。
「你是幸運遇到了張小哥,要不早被拋到錢塘江裡。」冷冷丟下一句。「他倒是因為你,這下子暫時出不了任務了。」就這麼跟幾個夥伴離開了大廳。
立刻,吳邪覺得兩頰火辣辣的燒,羞愧地咬著下唇。
感覺到撫向額面地毛布巾,冰冷冰冷的滋味,讓男人的雙眼在眼皮下浮動。
水聲瀝瀝,扭乾的毛布巾漸漸滑向頸部,他緩緩睜開眼,看少年的臉就在眼前,正認認真真地替自己擦拭身體。
張起靈準備起身,才抬手想拿過布巾,一隻手卻忽然擋在胸前。
「我來就好。」少年說。「如果你覺得不好,我就停手。」又補了這一句。
他想了一下,乖乖倒回去,任對方解下扣子。
傷口替換的時候,張起靈雖然不是一個會喊疼的人,但也立刻感覺到眼前叫做吳邪的少年做事很仔細,動作輕手輕巧且細緻周到。
張起靈之所以素來堅持獨自養傷,是因為過去有一次受傷時,當時在總部看護的人,照顧上特別聒噪,由其是擦澡的時候,不知為何,特別是礙手礙腳。
至於杭州總部這兒,他曾跟霍玲合作過幾次,早已不期望這大戶人家出身的女人懂得處理這些伺候人的事,才會擺出這種作風強硬、不須照顧的態度。
如今有一位確實頗有能耐的人來處理這件事情,張起靈認為自己也不需要在堅持立場,閉上眼,把自己完全交由對方擺弄。
看樣子由這個少年來做這件事情,是沒甚麼好挑了。
結束擦澡後,吳邪連房間一併整理。
張起靈只是假寐,所以能清楚聽見少年的腳步朝門的方向走去,並且打開了門。
「你替我擋得這一刀,我會還的。」吳邪留下了這句話,便離開。
等屋內再度剩下張起靈一人時,他睜開了眼睛,看向天花板。
直到過一陣子,才再度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