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曲南云

15、山雨欲来

　　尽管忙碌了一夜精神与□□双重疲劳，凌瀚却不敢懈怠，云真的脉象虽然比昨晚稳定了些，体温也降了下来，暂时没有性命之攸，但目前尚未苏醒，还存在不小的风险。

　　他知道毒蛇品种不同，毒性也会千差万别，昨天只是帮云真吸出了大部分的毒液，肯定有少许已经顺着血液扩散了，而且在伤口上外敷的药只是针对普通的蛇毒，若是不能对症下药彻底清毒，只怕会有不良后果。他虽然略通医理，对蛇毒毕竟没有深入研究过，所以必须尽快请精通此道的大夫专门诊治才行。

　　想定后，他胡乱洗漱了一下，打算再次出山寻找大夫。

　　本来已经开了门要出去，凌瀚忍不住又回到床前看了片刻，云真闭着眼睛静静躺着，仿佛只是安然熟睡一般，双颊比昨晚稍稍恢复了一些生气，不再惨白如霜，嘴唇也红润了一分，呈现娇嫩的淡粉色泽。

　　凌瀚怦然心动，忍不住俯下身来吻了上去。没有深入，只是含着唇瓣轻轻的厮磨舔吮。

　　忽然，怀中之人轻轻动了一下，原本没有半点反应的嘴唇也在微微颤动。

　　凌瀚急忙起身，却见云真仍然双目紧闭，眉头却蹙了起来，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说着什么。他忙将耳朵贴近他唇边，才听清他翻来覆去只是慢慢说着三个字——“不要走。”

　　凌瀚的心瞬间柔软下来，在他额上印下一个轻吻，然后低声道：“我不走，只是你现在余毒未清还有些危险，我必须出去帮你找个大夫来解毒。等着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仿佛听清了他说的话一般，云真果然不再呢喃，眉头也舒展开来。

　　凌瀚心中甚慰，恋恋不舍地再看一眼，然后拄着拐杖迅速出了门。

　　过了片刻，云真慢慢睁开眼睛，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费力地抬起手来抚上自己的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几许淡淡的温柔与缠绵。

　　……

　　半个时辰后，凌瀚沿着昨晚那条小路顺利穿越密林出了山，山脚下不远处就是一个小村庄，看规模大约有十几户人家。他径直往村中行去，如果能在这里找到会治蛇毒的郎中，那就再好也不过。

　　此时时辰尚早，又非农忙时节，所以村中寂静无声，看不到一个人影，想来大分部人还在睡梦之中。

　　凌瀚来到第一户人家门前，正要拍门询问，那木门“吱哑”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睡眼惺忪的粗壮妇人拎着一个臭烘烘的木桶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凌瀚皱了皱眉，直接问道：“你这村里可有会医治蛇毒的郎中？”

　　冷不丁听到有人对自己说话，声音低沉沙哑，那妇人吓了一跳，抬起眼来一看，更是立马瞪大眼睛“啊”的一声尖叫起来。

　　跟着就是“咚”的一声，木桶从那妇人手中掉到地上，腥臭污浊的东西顿时泼洒一地。

　　尽管凌瀚迅速往旁边闪了一步，但由于腿脚不便动作还是稍慢一拍，四溅开来的粪水不免沾染了一些到裤腿上。

　　凌瀚胃中一阵翻涌，沉下脸来喝道：“放肆！”

　　屋里传来一个粗嘎不耐的男声：“他娘的，一大早的吵吵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那妇人已经被凌瀚横眉立目的可怕样子吓破了胆，根本答不上话来，只是没命的尖叫。

　　屋里的男人意识到不对劲，光着膀子就冲了出来，一见凌瀚的模样也不由愣住了。

　　凌瀚知道定然是自己衣衫褴褛浑身血污的模样吓到这对夫妻了，但他自然是不屑向人解释的，只是冷着脸沉声令道：“有人被毒蛇咬了昏迷不醒，你马上把村里会治蛇毒的人找来给他解毒。”

　　男人听他这么一说倒放下心来，再看凌瀚虽然身材高大一脸煞气，但却拄着双拐不良于行，旁边也看不到有同伙相助，胆气立即壮了十分，顺手从门边抄起一把锄头，破口大骂道：“日你娘的，哪里钻出来的臭花子，人不人鬼不鬼的什么东西！赶紧滚蛋，不然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了！”

　　凌瀚勃然大怒，以闪电之势挥起一只拐杖将男人手里的锄头打飞，再用杖尖抵着他喉咙一字一顿道：“照我的吩咐去做，否则我保证你的脑袋会和那锄头一样飞出去。”

　　男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两腿发软，打拱作揖连连讨饶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您稍等一会儿，我马上给你把人找来！”说着冲旁边已经看傻了眼的妇人大声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把胡麻子找来！”

　　那妇人早就吓糊涂了，没听清凌瀚说的什么，但此时也看出来眼下情况十分凶险，搞不好自家男人要被那阎王一样的男人一杖敲掉脑袋，当下清醒了几分，跌跌撞撞地朝村里跑去。一盏茶的功夫后，连拖带拽地拉着一个干枯瘦小一脸麻子的男人一同折返回来。

　　胡麻子挣脱不开，只得一边跟着妇人走一边骂骂咧咧：“你个老娘们吃错药了还是怎的，牛二那王八蛋也不管管，一大早地发什么疯啊！世子爷的大军已经所向披靡打到别的地方去了，李之荣那狗官也早就翘了辫子，如今太太平平的，青天白日哪里会有厉鬼来害人索命……”

　　凌瀚闻言色变，丢下牛二冲到胡麻子面前，厉声道：“哪个世子爷？什么大军？李之荣又怎么死了？说清楚！”

　　胡麻子背上汗毛顿时集体起立，被凌瀚眼中暴涨的戾气与森寒光芒吓得半天回不了神，好一会儿才哆嗦着道：“世子爷，就是咱们云台府的凌凤语凌世子啊，大军，就是，就是……”

　　胡麻子毕竟见过些世面心眼比较灵活些，吃不准眼前这气势迫人果然有如索命厉鬼一样的男子到底是什么来路，虽然心里向着凌凤语，但不能保证这男人也站在他这一边，唯恐说错话了脑袋马上要搬家，眼珠滴溜一转后改了语气慢吞吞道：“这位大爷不知道么，上个月底凌世子发了檄文起兵造反了，说是要，要‘讨伐逆贼匡扶天下’什么的，李知府当天夜里就被人一剑穿心钉死在府衙大门上了。这个月头凌世子的军队已经出了云台府，打到北边的华阳府去了。”

　　凌瀚浑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这样？他在山中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凌凤语居然真的造反了？动作怎会如此之快？难道，他正是借着自己跌下悬崖生死不明人心不稳之际才趁机发难的？

　　他一把揪住胡麻子的衣领，喝道：“此话当真？”

　　胡麻子点头不迭道：“当真当真！大爷要是不信可以随便再找个人问，若我胡麻子说了半句假话，大爷只管砍了我的脑袋！”

　　热血霎时冲头，凌瀚出离愤怒，一把将胡麻子推搡在地，咬牙道：“好你个凌凤语，居然如此阴险狡诈丧心病狂，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

　　胡麻子和牛二夫妻听得稀里糊涂不明所以，只觉得这男人的面目比刚才更加狰狞可怖，而且说的话也是放肆大胆狂妄至极，不由同时打了个寒战。

　　凌瀚拄起拐杖就往村外走，情势危急，他必须尽快现身控制局面，否则形势只会越发对己不利，父皇母后和朝中百官肯定已经乱作一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