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深陷》肠旺粉

9、再度

　　日光清朗，顺着男大的发梢罅隙撞进简汩妄的眼眸。
　　她的视线闪了闪。无法辨别源自内因还是外因。

　　叶子瑜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姐姐哪里摔疼了吗？要不要先去医院？”
　　他的视线短暂地平移到简汩妄身后的男人身上，直觉告诉他两人之间并非简单的路人关系，关切的声音刻意提了音量。

　　那个瞧着格外矜贵的男人果然脚步一顿。
　　虽然他很快就继续超前走去，坐上与他那身不菲西服格外违和的粉色大G。

　　简汩妄摆摆手，“我没事，就摔了一跤而已。”
　　叶子瑜：“真的没事吗，可是姐姐你的脸色不太好，不然我们还是去看看医生？”
　　简汩妄一口否决：“真没事。我们去吃饭吧，时间也不早了。”
　　叶子瑜不好再继续坚持，耸耸肩道：“是是是，我听姐姐的就是了。”

　　进餐厅的时候已经过了一点，店里依然基本满座。
　　店员将他们引到墙角靠窗的位置。
　　餐厅主打当地特色美食，贵精不贵多，可供挑选的菜式就那么几道，他们几乎全点了一遍。

　　下单之后，店员替他们倒上茶水。
　　简汩妄端起滚烫的茶杯送到嘴边，大麦的香气已经混进鼻息，她有些讶异：“大麦茶？”

　　叶子瑜像她心里的蛔虫：“姐姐该不会以为江市的餐厅上的都是普洱茶吧？”
　　简汩妄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她也有被刻板印象困住的时候。
　　男生倒是习以为常：“其实有这个想法也挺正常的，我们这边喝普洱的人确实不少，不过普洱不适合在用餐期间食用，而且……好的普洱可不便宜，一般餐厅还是会选择大麦茶之类性价比更高的茶品。”

　　叶子瑜说话的时候一直笑眯眯的，让人不知不觉就被那股永不熄灭的朝气吸引住。
　　当他还停留在茶饮的话题上时，她已经开始不着痕迹地观察他。

　　男生穿着一身简单的T恤牛仔，手腕腰间却配了恰到好处的饰件，打扮精心却不过分刻意，实在很加分。
　　俊秀的五官加上若隐若现的小虎牙，又奶又纯的气质却因为浓黑的野生眉沾上近半的男性魅力，阳光养成的小麦肤色更显出野性的张力。
　　干净清爽的黑色短发恰好落在耳廓之上，露出一侧造型独特的耳骨钉。

　　简汩妄微微眯眼，那似乎是一支四指利爪。
　　不知道出自哪个传说。

　　叶子瑜注意到她的分神，歪了歪头，眼睛直勾勾地看她：“姐姐看什么呢？”
　　简汩妄回以直球：“你的耳骨钉。有什么故事吗？”

　　叶子瑜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眼睛笑成一道弧线：“不清楚哎，当时觉得好看就买了，或者……”他忽然站起身，缓缓凑到女人面前，侧过头让她近距离观察耳骨钉，“姐姐你可以看图写作，给我现场讲一个？”

　　湿热的呼吸很微妙地擦着她的脸颊而过，留下一道看不见的滚烫印记。

　　简汩妄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掌，按着他的脸把整个人按回座位，“姐姐千字可不便宜。”
　　叶子瑜无所谓地笑笑：“姐姐报个数，弟弟我也好有个努力目标。”
　　她保持冷酷：“大可不必。”

　　菜品在这个时候接连上来，摆了满桌。
　　美食当前，简汩妄不再与他胡闹，专心沉浸在当地独一份的味觉旅程中。

　　该说不说，他挑选餐厅的眼光很好。
　　四道菜两份点心一份甜品，没有哪样是不好吃的。

　　简汩妄满足地陷进沙发靠垫中。
　　眼睛微微眯起，侧过头看向窗外艳阳天，唇角翘起，和吃饱喝足晒太阳的鱼丸如出一辙。

　　叶子瑜心念一动，脸上笑意更深。
　　他妈这回倒是没骗他，面前的女人确实很优秀，各方面都是。

　　不知道尝起来味道如何。

　　他站起身朝外走去，没有说什么，两三分钟后，单手插在兜里走了回来。
　　这回他没有回到简汩妄对面的位置，而是刻意往前多迈一步，走到她所在的沙发旁，示意她往里面挪挪，他也要坐在这边。

　　吃饱的简汩妄格外好讲话，何况少年央求的眼神软得不像话，再尖利的铁剑也得融化。

　　他的分寸感拿捏得很好，这个位置原本就是比一般餐厅更宽敞的四人座，即便两人同坐在一张沙发上，依然不会挨到一起。
　　但因为窗外阳光的炙烤，因为少年格外炽盛的体温，因为男女间本就暧昧的前提，即便相隔一臂距离，彼此依旧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温度。

　　叶子瑜单手支在桌上，稍撑着头，与仰靠在沙发上的简汩妄形成这片长方体中的最远距离。
　　半晌，他轻声开口：“姐姐下午有什么打算？”
　　简汩妄收回目光，朝他看过去，“回去陪鱼丸晒晒太阳吧。”
　　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确实是来江市的正确姿势。”

　　“不过——”他顿了顿，坐直身子，可怜巴巴地望向她，“这个选项似乎对跋山涉水翻山越岭远道而来的叶子瑜也太不友好了吧。”
　　简汩妄挑眉：“跋山涉水，翻山越岭，远道而来？”

　　究竟谁才是远道而来的那个人。

　　然而叶子瑜却使起小性子，颇有些你不陪我我就不走，我不走你也别想走的架势。
　　简汩妄揉了揉眉心，无奈地对上少年委屈的目光。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他正好迎着午后灿金色的阳光，分明是在撒娇，又带点强势的霸道。

　　她是真的想回去晒太阳。
　　大好阳光怎么能不肆意挥霍。

　　简汩妄投降：“那你跟我回民宿？”
　　叶子瑜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转瞬就被兴奋跃动的笑意代替，“好耶！”

　　离开餐厅之后，男生转身面向简汩妄，倒着往后退步，故作苦恼地开口：“不过，我们才见一面，我一个大男人就跑去姐姐的房间是不是不太好？”
　　简汩妄：“……民宿里有小院子。”
　　叶子瑜颇为失望：“喔。”
　　她刻意调笑：“你好像很失望？”

　　没想到叶子瑜会沉默。

　　简汩妄朝他瞥了一眼。
　　他高出她半个头，是网上所说的最合适的身高配对——女生的头刚好可以靠在男生的肩上，稍微垫脚就能吻上男生的唇。
　　而此刻，这样的身高恰好让她看到他垂下的眼眸。

　　简汩妄顿了顿，为自己冒失的玩笑道歉：“不好意思，我被晒昏头了，不该对你开这样的玩笑。”
　　叶子瑜却摇摇头：“不是姐姐你的错。我们……原本我妈和陈阿姨就想撮合我们……”

　　陈阿姨就是安宜的妈妈。

　　“我是在鄙视我自己，听姐姐提到小院子的时候，胸腔这里，”他抬手指向左侧胸腔，因为身体组织的腾挪，T恤隐隐被胸肌撑满，“好像真的有点失望溢出来。姐姐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不太安分的男孩子？”

　　简汩妄没想到他会这样坦诚。
　　炽烈灼热的灵魂不着片缕，开诚布公地站在她面前，眸光坦荡。

　　又是在破晓民宿的门口。
　　她怎么总在这个位置遇上进退两难的困境。

　　叶子瑜似乎也意识到他抛出的问题过于烫手，不等她开口就继续说道：“这家破晓在整个洱海周边都算是路标，显眼得不得了，我每次经过都忍不住感慨，设计它的人真是厉害，今天可算有机会进去见识见识，多亏了姐姐呢。”

　　话题转移得分外生硬。
　　简汩妄当即抓住他丢下的软梯：“是啊，设计它的人确实厉害。”

　　一直到走进室内，两人之间都陷在微妙的怪异氛围里。
　　简汩妄指着通向后院的门洞，示意叶子瑜先过去，随后便逃也似地朝着电梯冲去。

　　电梯刚巧停在一楼。
　　没等她按键，奶白的对门“叮”一声打开，里面站着应晓。
　　她笑着和她打招呼：“下午好呀。”

　　简汩妄顺着惯性回应：“好呀。”
　　好在应晓看上去有些着急的模样，没察觉到她的异样，匆匆朝门口赶去。

　　回到房里的时候，鱼丸正仰躺在窗边，享受阳光的浇灌，眼睛眯成两道细缝。
　　简汩妄伸出魔爪在它的肚皮上来回揉搓了一阵，直到心里那团乱麻不见，才把它整个薅进怀里，转身往楼下走去。

　　这回电梯在一层停留得特别久。
　　她无意识地缓慢踱步，时不时朝小屏幕上的数字看去。
　　终于，红色的数字闪了闪，随后开始跳动。

　　“……嗯，知道，甜皮鸭已经买好寄回去了……对，就是你说的那家店，让老板特别挑的肥瘦刚好的鸭子……”

　　熟悉的男声透过并不隔音的铁盒子飘进她耳中。
　　温柔得仿佛在讲睡前故事。
　　是楼逸。

　　原来他现在即便外表看上去比以往冷峻不少，私底下仍旧柔软温和。
　　像她怀里的鱼丸，与她打闹的时候从来不露爪，只用肉垫小心地挠，轻柔地拍。

　　是那个人吗。
　　她还陪在他身边啊。
　　挺好，至少比她好。

　　“叮。”
　　电梯门缓缓拉开。

　　楼逸单手举着电话，单手拉着行李，分明看到她，却好像根本没看到她。
　　擦肩而过，隔着薄薄的衣物，感受不到半点温度。

　　男人仍旧在讲电话，只是语气敛起，冷漠如常。
　　“江市这边的工作都结束了……嗯，明天就回去。”

　　她走进电梯，按下关门键，又按向一层。
　　电梯门关闭之前，她听到走廊里有门被打开又阖上的响动。
　　应晓挑选的房门厚重，隔音效果绝佳。

　　再也没有声音传来。

　　胸腔内躁动乱跳的心脏忽然就平静下来。
　　如同他讲电话的音调，不过是视线与呼吸短暂交错交缠，他们就默契地各自沉寂。
　　保持最远距离，驶入相背的航道。

　　她只是收紧了抱住鱼丸的手掌。
　　原来那晚真的是他，为了那个她，刻意跑去乐市，买一份甜皮鸭。

　　她没有看错。
　　他没有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