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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始 ...

  •   葛敏儿是打小受着三从四德教育长大的姑娘。

      启蒙用的《三字经》念完后,一辈子便只读了一本《女诫》,余下的闲书是从不允许出现在她面前的,以免移了性情,以后为夫家不喜。

      邻居张家的公子与她年岁相当,长辈们常爱指着两人玩笑,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些词儿用在两人身上着实勉强。

      性格不合这种事,是天生注定。

      对方性子打小就活泼好动,而葛敏儿白起了个“敏”字,实则是个木楞子,又呆又闷又乏味,活脱脱一个树洞,只进不出,任凭你讲得天花乱坠,她嘴巴也紧的跟蚌壳似的,好像里面真有颗珍珠在磨舌头。

      沉闷无趣的姑娘总是不讨喜的。

      葛敏儿不得长辈喜欢,也讨不到未来丈夫的欢心,与她读不读《女诫》,是不是只读了《女诫》,其实并没有多大关系。

      这样简单的道理她一眼就能看明白,只是从来不曾诉诸于口。

      但葛敏儿唯一的优点——长辈们都这么说——“敏儿笨拙木讷,胜在乖巧听话。”

      她只是单纯的,听着父母的话,遵从他们对她未来的安排——一直如此,无论未来是什么样的,听话就好。

      《女诫》有言:未嫁从父,出嫁从夫。

      出嫁后,丈夫很不喜欢她看这本书,更不爱她听那一套道理,这本书自然就被弃置一旁。

      只是,如果她不听这些道理……又为什么还要听他的话呢?

      细微的思索甚至来不及生出疑惑,就被生活中的各种琐碎覆盖,在那个时候,连一点水花也不曾惊起。

      她的确不是个聪明的姑娘,但也称不上蠢钝,管家算账一事便用着最直白笨拙的方法——凡事一一过问,丈夫的姨娘、通房按着级别一视同仁,不偏不倚,倒也能称得上一句仁善。

      至于算数上的天赋,在旁人眼里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事,不值一提。

      后来丈夫的子女渐渐多起来,而她始终不曾有孕,便从愿意的妾室们中间,挑了个孩子抱养。

      无甚波折,心里也没什么酸涩不甘。

      往来的夫人们都是这般过来的。

      忆起年少时,弟弟学的诗,特意到她面前念给她听——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不知是他只念了这一句,还是自己年纪大了,只记得这一句。

      印象更深刻的,是自己那时滚烫的面颊,加速的心跳声大的好像所有人都会知道。

      兴许心里头不是没有过期待,只是还未成婚,便早早消磨在那些冷言冷语中了。

      剜了年少慕艾的情丝,自然没有拈酸吃醋的心,任凭他如何花天酒地,她也无所谓了。

      如今回想起婚后的日子,倒觉得他书房里的那些金石字画,比他人更讨喜。

      年轻时偶然浮现的疑惑在脑海中忽然清晰起来。

      ——可惜没人能给她答案。

      葛敏儿闭上眼睛,在一片哭声里只想着:我这一生啊……究竟活了些什么……

      她万万没想到这一生才过了一半!未来还有几十年!

      人醒过来的当场就崩溃了。

      活了八十多年,总算熬到死,葛敏儿完全不想再活下去!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重来一次?!

      世上或许有许多人想要人生重来,拥有拨转光阴改变过去的机会——葛敏儿偏偏不在其中。

      能够安安静静地离去,对她而言就足够了。

      回首一生,她是不曾吃过什么苦的,然而念及过往时光,只觉得苍白乏味,生与死在如今看来,并无多少差别。

      死过一次的人,没什么好在乎的,周围的人本已先她一步埋入黄土,也无所谓叛不叛逆,只想顺着自己的心意——她掌握不了自己的生,总可以决定自己的死。

      或许天上的仙神佛祖有意眷顾自己吧?但这份眷顾实在太沉重,稍微想一想,都觉得肩膀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葛敏儿去祠堂拜了拜,上了柱香,暗自为自己轻生一事向列祖列宗们道歉,想着等到黄泉下再说一遍,便慢慢退了出去。转头跟母亲请求,说自己近来心神不宁,想去寺庙中小住几日。

      直到看见母亲含笑盘点着自己的嫁妆单子,葛敏儿才恍然惊觉自己是回到了什么时候。

      ——是临近新婚之时。

      愣了一瞬,紧接着她弯起了唇。

      这不是正好吗?

      上辈子葛敏儿从来没有问过自己,如果有选择的机会,她还会不会嫁给他?也许是真的没有想过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也许是不敢问自己……但现在她有了答案。

      ——不想再嫁给他,不想过婚后那样的日子。

      如果成婚就意味着重复那些过往,那她宁愿选择永远孤身一人。

      只是朝廷律法不允许——女子十七若还未婚配,便由当地长官强制许配人家。而父母亲人也不会允许。

      葛敏儿不愿意给父母蒙羞,一个人安静地死去,未尝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这样想着,她伸手拢了拢帷帽前的的纱,带着侍女低头走进了药铺。

      婚前婚后确实是不同的,至少在打理家中产业、与各家夫人们往来时,她对那些明里暗里的渠道多少心里有数。

      闺阁少女拿不到的一些东西,有了渠道,也能很轻易的拿到手。

      掌中瓷瓶精致小巧,边缘更是用金箔细细描绘,看上去分外高贵奢华,与众位夫人们装些名贵养身丸子的瓶子无甚区别。

      然而里面装的并非益寿延年的药材。

      葛敏儿举起瓶子在光线下端详欣赏,目光逐渐空茫,想起大夫听见她要求时了然于心的笑容,唇边不由得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她不曾注意到,有人紧跟着从那间药铺里出来,自马车被风掀起的帘子后,窥见她手中的药瓶,和那含笑的唇。

      去小住的寺庙香火鼎盛,听说是出了名的灵验,葛敏儿到了庙里,虔诚地将佛祖们一一拜过,为父母祈福,带着佛经回来时,已是傍晚。

      天光最后一缕余辉在她脚后落尽,屋子里的烛火照不到眼底,连面色也昏暗不清。

      饭食没动几口,贴身侍女来劝时,葛敏儿只是摇头,“实在没有胃口,吃不下。”

      “姑娘再怎么为婚事发愁,也不能这么糟践自己的身子!”她忧心忡忡,“您这几日饭食拢共也没用几口,这可如何是好?”

      葛敏儿不胖,原本是个匀称身材,只这几日每餐饭食动几口便落筷,眼看着人日渐憔悴下去,脸上也蒙了层青灰之色。

      但她仍是摇头,“庙里静心,兴许过几日就好了。”

      这话说的十分敷衍,可侍女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用这句话安慰自己。

      “您白日找大夫开的药呢?现在可要吃上一颗?”

      那瓶子挺漂亮,大约小姐也很喜欢,一直放在自己手里,只是过于小巧,也不知道能吃上几日?若是没几天便用完了,到时候还要再去找人拿。

      她想着以后的事,忽然发现自家小姐脸上的笑容很是奇异——自那日午睡醒来后,小姐似乎有了些变化,不知梦见些什么——再一眨眼时,那笑容又消失了,快的像是自己的错觉。

      小姐的声音仿佛从天际云端而来,轻飘飘的,总落不到实处,“好啊,我待会儿便服药……你先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侍女出门前倒的那杯水就放在跟前。

      葛敏儿不声不响地看了好一会儿,好似那上面的花纹是什么绝世罕见的东西,值得人不眠不休细细研究一生。

      她深深吸气,再缓缓吐出,心里的郁气随着呼吸溢散。

      她打开一直攥在手中的瓷瓶,从中取出一粒药丸——很普通的模样,黑色的一枚丸子,跟其他药丸都差不多——至少在她眼里没什么区别。

      也许在别人眼里,我葛敏儿和其他人也没什么区别。

      那也没什么不好。

      就这样吧。

      她面无表情地将那枚黑色的丸子放进嘴里,和水慢慢咽下去。

      第二日,葛敏儿突然发起低烧来。

      晚夏初秋已有凉意,不过是夜里被子未曾盖好,第二日便着了凉——此事算是侍女不曾尽心,但事儿不大,葛敏儿也没有惩罚,只让贴身的几人先回去,提了几个粗使下人上来,算是冷一冷,让几人长长记性。

      主子的命令无法违背,她们只能依言离开,可离去时,打小最贴心的那个,总觉得心里不安。

      下山后频频回头,看见云雾环绕青青翠山,仿佛仙人羽化之景。

      葛敏儿提拔的几个粗使下人,并没有做过伺候人这样精细的活,好在小姐也没有再出现夜里着凉的症状,只是病没有好,反而一日日严重下去。

      很短的时间里,第一日着凉,第二日咳嗽,第三日便咳了血。

      寺里找来的大夫看不出什么,家里找来的大夫——两人对视一眼,她笑着看见这位“熟人”如同见鬼的神情,便知道他也不敢看出什么。

      上辈子后宅斗争里,不知道多少女子无声无息折在这药下,若非后来有人揭发,此人还有得逍遥。

      葛敏儿管不了自己身后事,但就在眼前,总还有做文章的余地。

      她目送着所有人离去,自己慢慢打开了药瓶——里面还有三粒药,眨眼已用一半。

      等把药吃完,礼佛的时间也结束了,可以回家,病上大半个月……一切都可以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嗓子突然发痒,她猛地伏到床沿,“咳咳咳!咳……咳咳……”迷蒙里看见床边一片血污,她抖着手,用帕子擦去唇边艳红,伸手去摸放在床边的杯子。

      ——有一只手先她一步,将杯子递到自己手里。

      葛敏儿顿时骇然!

      “谁!唔……!!”那人另一只手早有先见之明,在她开口前捂住了她的嘴!

      拖着病体,她无力挣扎,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雾蒙蒙的,连人脸都看不清。

      只知道这是个男子。

      他手上茧子很厚,手心里一道长长的伤疤,咯得她嘴唇都痛起来。

      葛敏儿浑身发着抖,眼泪簌簌落下,不知道这悄无声息进入自己闺房的登徒子,要对她做些什么?

      ——她不畏惧死亡,但她不愿给父母蒙羞。擅自服药自尽已是不孝,若是被人强*暴而死……她狠了狠心,牙齿重重合拢!

      ——她只咬住了一根手指。

      “我可不是要对你做什么啊!!”唇里尝到的血腥味让她睁大了眼睛,一瞬间惊讶的连眼神也清明起来,终于看清面前男人的脸。

      那是一张出乎意料的,俊秀年轻的脸,他生的如此温和斯文,看上去竟像是个教书匠,和满手的茧子伤疤格格不入。

      男人满脸无奈地叹气,小心翼翼将血淋淋的手指从她嘴里拿出来,“我只是想问问姑娘,你年纪轻轻,好端端的,做什么要寻死呢?”

      没人问过这样的问题。

      从一个陌生人嘴里问出来,葛敏儿心里居然觉得很轻松。

      眼前又模糊起来,一直蓄在眼里的泪慢慢顺着脸颊滴落到床单,她却忽然笑起来,看上去如此开心,“因为我啊,不想再活下去了。”

      “说了跟没说一样嘛……”男人嘟囔着,二十岁左右的大男人看上去竟有种孩子般的单纯感。

      不过这也只是葛敏儿的错觉罢了,他很快严肃下来,正经地开口劝她:“你还这么年轻呢,大好人生没走到一半,还有很多有趣的事情没有做过……你还没嫁人吧,也许以后你会和一个人相爱携手度过一生呢?想想你的父母亲人,你死了他们该多伤心啊?”

      男人的话很直白,不知道为什么,他说的很熟练,好像早已经掌握了一套话术,劝过很多人一样。

      字字切中人心弱点——可惜对葛敏儿没用。

      她伸手将刚刚落泪,因此带着褶皱的床单一点点抚平,说话也是慢慢吞吞,不疾不徐:“我……在不久前,做了很长很长的一场梦,梦里已经过完了一生,没有什么留恋。”

      “我很快要嫁人了,但是我跟我的丈夫没什么感情,他后院里也有很多人,我不能生育,嫁过去也只是给他添麻烦。”

      “父母亲并没有多喜欢我,何况我还有一个姐姐和弟弟,他们不会很伤心。这个药吃了之后,会病很长时间,时间长了,他们会接受这个事实的。”

      男人感到震惊又头痛。

      他以为自己的来历就很离谱了,没想到追查事情随便撞见一个自杀的姑娘来历也很离谱!

      救命!这到底是什么见鬼的世界啊?!都成筛子了!!

      但是看在彼此来历奇特的份上……好吧,就算不看这个,九年义务教育怎么着也不可能教育他见死不救啊!

      他挠了挠头,其实自个儿穿过来也没多久,对这边世道不怎么熟悉,听这姑娘的话语,感觉都有点朝抑郁症方向发展了,多少有点苦手。

      “你……呃,那如果你不嫁人,那你想做些什么事情呢?”

      “妾身学过女红琴棋书画,亦略通些算账理家之事……闺阁女儿家家如此,无甚大用。”

      “没有没有,我觉得你特别有用!真的!至少我就不太会这些,我手下的几个人,连账册都看不懂,更不要提写字了!”他绞尽脑汁安慰她的模样看上去多少有些笨拙,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

      葛敏儿这样想着,便也轻轻笑了起来。

      他觑着她的脸色,身体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些,心里百转千回,终于下定了决心:“那个……你既然不想嫁人,看上去好像也不想待在家里的样子……你要不要考虑跟我走呢?”

      葛敏儿猛地涨红了脸,指着他想骂,却先咳起来:“咳咳咳!咳……登徒子!咳……咳咳……竟欲哄我私奔?!”

      “啊啊啊!没有!没有!真的没有啊!”

      他觉得自己冤死了,浑身抓狂,“第一次见面谁要私奔啊!我这不是想着你不想在家里过下去,都准备寻死了!那干脆离开算了!”

      “我没想对你怎么样!要不是看在……”他薅了一把头发,好好的发型被硬生生抓成鸡窝,“我说的不是我家,算是手下势力吧……那边居住条件不怎么样,肯定没你家里好,但胜在自由,没人逼你嫁人,也还有不少平民女子一起做个伴,她们都是些苦命人……总之我在你旁边,没人敢对你指指点点。”

      “而且她们最近在自己练武,你说不定也能去学两手,到时候有些自保之力,以后想离开随时能走,出门在外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他说着说着脸也红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反正!我对你没意思!!真的!!”

      “那您,想从妾身这里得到什么呢?”葛敏儿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听他颠三倒四费劲儿解释完,眉目也沉静下来。

      天上或许真有掉馅饼的事情——比如重来一场,只是这饼未必好吃。

      老天给的都不行,何况是人递过来的,谁知道有没有毒呢?

      她毕竟不是真正十几岁的少女了。

      对方沉默下来,最终轻声道:“庄周梦蝶的典故,不知你可曾听过?”

      葛敏儿抬起头,下意识将那句话脱口而出:“不知是庄生梦蝶,还是蝶梦庄生?”

      听了这句问话,他反而洒然一笑,回的干脆:“那只有老天知道了!”

      “就像你,焉知是光阴回转?还是黄粱一梦?”

      “是啊……只有天知道……”她终于明白眼前人突然的善意来自何处?自嘲般感慨一句。

      沉默半晌后,只听葛敏儿忽然道:“妾身虽无用,也不想因君之故忝颜留下。方才您说手下无人看账,若信得过妾身,妾身愿为君分忧。”

      “?!你怎么突然就同意了?”他百思不得其解,心里琢磨自己究竟说了啥才打动她?

      我这么牛*逼的吗?什么时候口才这么好?连寻死的人都给说活了?!

      葛敏儿自己也闹不明白。

      大概是……看在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份上,多少也有了信任基础,想去看看他所描绘的未来吧……他是熟悉的陌生人,而自己一个将死之人,也不怕再赌一场了……

      她想起自己临死前所想的,上一辈子究竟活了些什么?

      “我啊,也许想要一个,和梦里不同的答案吧?”

      此事约好,葛敏儿也终于知道了男人来此的目的——正是为了那位毒*医。

      他原本在药铺那边调查了几天,看见葛敏儿手中恰好拿着自己查到的药,以为是要用来谋害旁人,这才跟着这条线索过来。

      他没想到这药会用在买药人自己身上。

      不过,能救下这位姑娘,总归是一件好事——从对方手里拿到证据,就更是意外之喜了!

      双方都没问过彼此的具体来历,相同的经历让两人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令证据的交接过程显得乏善可陈,未有任何你来我往的试探交锋。

      离开前他只问:“姑娘打算何时离开?”

      葛敏儿默了默,终于开口:“回家之后再想离开,恐千难万难,妾身病情至此,今日应有人回去禀报……”

      “那,就明晚可好?”他看出她此时踌躇,干脆推了一把,提出建议。

      葛敏儿心里陡然生出无限伤感,又似乎悄悄松了口气。

      她太习惯别人为她安排命运,即使当家做主了几十年,她的大半人生仍然是听父亲丈夫的话走过来的。

      死的念头太容易,而活下去却有太多顾虑。

      她的的确确需要有个人在此时推她一把,无论前路是悬崖还是深海,总比身后那片让人窒息的光明大路要好。

      “对了姑娘,我的名字是吴错,该如何称呼你呢?”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身回头笑语,眉宇间昂扬意气。

      是了,都肯答应跟他离开,竟然一直没有通过彼此的姓名!

      葛敏儿忍不住低低笑起来,笑里又带上几声低咳,“妾身张……咳咳,说错了,小女子葛氏,单名一个‘敏’字。”

      “这名儿挺好,正称你!”随口夸赞一句,他挥了挥手,与她正式道别:“葛姑娘,明儿晚上见,白日你放心休息便是,那药可千万别再吃了。”

      葛敏儿笑着应下,心里觉得他委实啰嗦,和其他男子大不一样,又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心中的喜悦难以作假,平等的态度,一点点的关心,旁人的肯定和夸赞是葛敏儿太渴望拥有的东西——她听过太多来自身边人的打压,不动声色的委婉斥责比那些严词厉色更加可怕。

      好像她生来愚笨,不堪造就,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做什么都是错,只有听从安排才能活下去一样。

      重来一次,那干脆不要活下去了。

      或者她也想看看,不听话,是不是就真的活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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