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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五十章 ...

  •   第五十章

      今年严冬的日子特别久,久得让人遗忘了春天的模样,横冲直撞的寒风绕过紧闭的雕花木门,顺着狭窄的缝隙钻进屋子,暖炕上微弱的温暖温度抵不住屋内不时窜动的寒气。再一阵北风袭来,桌案前思索战略的李荀不由地晃了下神。

      一连多日,军营中分出千人兵丁在城内打造兵器。新造或修整的兵器根据类型,被分配到各个营地。除了营中的兵丁外,被收复后的城镇中也有不少镇民,主动加入这支队伍,与兵丁们共同铸就攻敌的武器。这样千人造器的景象,在大凉建朝以来实属罕见,能有如此兵民一心的场景,可见众人对将胡人赶出国土的迫切与期盼太平的渴望。

      兵民共同努力的当下,李荀也无时不在警惕着城外萨里莫的动静,少有异动,就会立即摆出防御的姿态。前一日,斥候传来消息,萨里莫在塞兰峩临时征兵,又征集到一部分青壮人员,扩充了自己的队伍。同时,从天启城赶来的两万支援人马也已到达怀朔。这其中有一万属于原驻扎在西边边境营地中的精锐部队,这些人常年与接壤的敌国交战,不可小觑。李荀十分重视这次探来的消息,针对敌方的增援,一方面加强营地内的练兵,另一方面也提高了城关内的防护。虽然这半年内,李荀率领的大军对战萨里莫,几乎没有败绩,但他并不认为萨里莫是为可以随便轻视的对手。只有将敌手放在眼中,时刻小心戒备,才不会犯下不该犯的错误。李荀翻阅着手边的书简,一遍又一遍分析与调整着策略,他必须已万全之态,应对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

      傍晚时分,李荀在正堂再次召集了各个营地的将领,商讨与部署战略。将领们把近日完成的事务逐一禀报,同时吸纳着李荀提出的建议。从各位将领们的汇报中,李荀确认了霞袍、尖刀、毒弹等装备都已准备妥当。部分先遣布置的人马昨日到达东面密林,随时准备对夏军做出突袭。

      这次会议直到深夜才结束,将领们离开官署时,已是满天星辰。

      屋檐与窗沿上挂着厚厚的冰凌,李荀站在窗前,感受着从缝隙中透出的丝丝寒意,胸中的热血却突然开始放肆地奔腾。大凉经受的耻辱或将被抹尽。曾经,他被迫放弃军权,看尽胡人一步步走入大凉国土,踩碾过无数不能瞑目的将士身躯,在黄色大地上留下血淋淋的印记。田亩间流过的不是透明的清涧,混着血水的泥浆覆盖住茵茵绿地,江山破碎,百姓流离,山野间尽是衣衫残破的孤儿寡妇,他只能在残喘中哀叹自己的无力。

      “该结束了。”

      天地间残暴的宣泄尚未停止,窗外虚空好像一个无尽的黑洞。夜还很深,李荀打开门,呼啸的寒风将他卷入了天地混沌之中。

      他已耐不住想要望见明日的破晓。

      曹禹站在一株樟子松下,远处塔娜正与部落里的少女们在结了冰的小河上嘻戏。她们穿着束腰的胡服,衣摆随着每一次的奔跑,迎风摆动。塔娜喊起了号子,长长的号声越过一座座山峁一条条小河,回荡在整座高原雪地。不知何处传来了回应的歌声,那歌声浑厚悠长,情意绵绵,直叫塔娜羞红了脸。

      男人们的回归,让女人变得多情。她们好像生来就知道怎样展现自己的美丽,用美与纯洁接近着草原上纯朴的男人们。他们对歌、成亲,搭出自己的毡房,有了延续血脉的骨肉。曹禹听着少女们一声声的号子,知道她们嬉笑又腼腆地朝自己走来。“阿绿哥!”塔娜向他挥着手跑来,她红扑扑的小脸显得有些激动,“阿绿哥!是亚克!亚克回我的号子了!”

      “这么高兴?”曹禹笑道,“怎么,塔娜大了,要开花结果了?”

      塔娜白皙的脸庞羞得通红,她扯着曹禹的衣袖,撒娇地叫唤:“阿绿哥!”

      “害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应当!”曹禹靠近她,“你喜欢亚克?阿绿哥替你去说。”

      塔娜的脸更红了,嘟着小嘴:“我才不要你去说呢!”她推开曹禹,小声道:“我自己去说!”

      她的扭捏与大胆,引得曹禹大笑。他举步向帐篷走去。塔娜追上前:“阿绿哥,你别笑!你别笑!”曹禹放缓了脚步,塔娜赶上了他。她紧抓住曹禹的衣衫,悄悄地问:“阿绿哥,咱们这儿有好多姑娘喜欢你!你有看上哪个姑娘吗?”

      曹禹笑着答:“我已经成亲了。”

      塔娜瞪大了漂亮的眼睛:“你成亲了?嫂子在哪儿?”

      “很远的地方。”

      “她一定是个很美的人!”塔娜憧憬地说,“真想见一见!”

      曹禹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曹禹住的帐篷,已被齐卡洛挂上了一盏红灯笼。夏人自从喜欢上了中原的缯絮米蘖,虽然嘴上抵制着汉人,但好多事儿还是向着汉人学。就像这大年三十的过年日子,本不是草原过的,如今他们也学着过,只是不够热闹。草原的冬天太冷,中原能吃上的东西草原上吃不了,中原能玩的事儿草原也玩不了。草原最热闹的时候,还是曹禹起初来到这儿的七月。那时果子都成熟了,山林里到处能见乱窜的牲畜,习惯游牧的草原人在夜晚燃起篝火,欢歌笑语洋溢着年轻人的热情。

      冬天的年过得太冷清,若不是齐卡洛咋咋呼呼地说要挂灯笼,曹禹恐怕已经忘了过年的事。齐卡洛说这红灯笼就是太阳,曹禹笑它是一个不会落山的太阳。

      曹禹记得齐卡洛那时顶了一句:“不会落山好!咱们时间能永远停在这帐篷上!”

      红灯笼虽然不会落山,九十九天却是能过完的。齐卡洛的母亲托娅最近一直在张罗成亲的事儿。曹禹与齐卡洛的帐篷旁多了一个崭新的毡房,托娅每天会将些新做的东西往里边搬。塔娜很喜欢往那儿跑,有时一整天都在里边,说是要替阿哥把新毡房做得漂漂亮亮地迎嫂子。齐卡洛偶尔会上那儿去看看,曹禹从来不进去。

      整个部落都知道了这件事,大伙儿来道喜,族长□□老爹也来过。前几日,亚克与蓝亦杞也来了,他们丝毫没有提起营里齐卡洛与曹禹的事。亚克或许只是将那时的事当作玩笑,蓝亦杞却在经过曹禹身边的时候叹了口气。曹禹听到蓝亦杞在毡房后轻声问齐卡洛:“头儿,你要成亲了。阿绿怎么办?”

      齐卡洛的声音听起来很沮丧:“我也没有办法。”

      蓝亦杞又叹了口气。

      曹禹还没有走到帐篷,就听到身后传来齐卡洛的声音:“阿绿!咱们到林地去!”

      “狩猎?”曹禹问。

      “有点事。”齐卡洛说。

      两人背了箭篓赶往林地。由于接近黄昏,曹禹与齐卡洛在林地里走了许久,只猎到一只野鸡。齐卡洛并不满意,但天一黑,两人只得离开林地。齐卡洛在前方带着路,曹禹很快发现,齐卡洛走的不是回家的路。

      “去哪?”曹禹问。

      “去看乌尤,还有阿娜日。”齐卡洛回道。

      乌尤和阿娜日是部落里两个小女娃的名字,她们的哥哥正是去年营地里那个抽泣的小兵丁。曾经有四个男人的家,如今只剩下两个女娃儿和躺在榻上不能动弹的老人。曹禹与齐卡洛到达他们的毡房时,两个孩子正紧张又焦急地等待着什么。两张小脸被冻得通红,瘦弱的手臂牢牢地拽着破旧的帘子,当她们看到齐卡洛,脸上立刻洋溢起欣喜的笑容。年长的乌尤先跑了出来:“阿哥!阿哥!”

      曹禹朝齐卡洛望去,齐卡洛摸着鼻子憨笑了几声:“多两个妹子也没啥不好。”

      孩子围着齐卡洛转,帮他烧水,看他杀鸡。齐卡洛把烤好鸡递到她们手上时,两人迫不及待地吃起来。乌尤留了鸡腿,送到榻上,给老人吃。阿娜日拉着齐卡洛他们坐到另一边的小榻上。毡房里十分阴冷,不时有北风钻进屋子。年幼的阿娜日好像很喜欢曹禹,她挨近他,扯扯他的头发,又摸了摸他的脸,最后在曹禹怀了缩成了一个小团。曹禹有些无措地感受着一个柔软的小身体依偎在他怀里的温暖,甚至在阿娜日轻声唤他阿妈的时候,窘迫又尴尬地抚了抚她瘦小的脊背。

      乌尤喂完老人,看到阿娜日赖在曹禹怀里,不好意思地向他道歉。她将阿娜日拖拉了过来,两人挤作一堆。齐卡洛替她们生了火,屋子里稍稍暖和起来。

      “下回给你们抓头大野猪!”齐卡洛捏了捏阿娜日的鼻子,“阿哥明天再来!”

      “阿妈也要来!”阿娜日指着曹禹。

      曹禹一愣,齐卡洛也愣住了。

      曹禹走上前去,扯下参|错别字|上的狐毛围肩,围在阿娜日身上,向她挥手。阿娜日突然抱住他,倚在他肩头伤心地大哭。曹禹不知所措地任她抱着,想安慰她,却不好出声。他朝齐卡洛示意。齐卡洛蹲下参|错别字|,一把抱起幼小的阿娜日,大笑着说:“行!他也来!只要阿哥来,他就来!”

      阿娜日信了齐卡洛的话,擦干净眼泪,不停地朝曹禹挥动小手:“阿妈要来!阿娜日等阿妈来!”

      走在回家的雪径上,齐卡洛一路偷笑,曹禹不理会他。齐卡洛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嚷嚷:“下回要小娃子叫老子阿爸!她不叫,就不带她阿妈去!”

      “齐卡洛!”曹禹喝住他。

      “真高兴!”齐卡洛眼眉弯弯地说,“她喜欢你。”

      “喜欢我,就该叫阿爸。”

      “谁叫你长得那么那个。”齐卡洛嗤笑了一阵。片刻,他停下脚步,突然哀伤地说:“她们家要是真有个阿爸,就不会这么冷的天,连饭都吃不上。”他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天又要下雪了。“我总是想,咱们打什么仗呢!不打仗就不会死那么多人!可不打仗,就没有地!咱们这地方不像中原,冬天能冻死人!没能耐熬过去的,就活活冻死饿死!咱们难道就活该呆在这地方,难道咱们就不能找块好土地,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老子有时候真的不知道,咱们是该打仗,还是不该打?”

      曹禹没想到他会说这丧气话。他走到齐卡洛身边,拍了拍他肩头:“走吧。”

      齐卡洛跟在曹禹身后:“琪琪格找我,也是想找个男人。她不是喜欢我,是想要个倚靠。她喜欢她以前的男人,还有那两个娃子。”

      “你与琪琪格的事,已经定下了,”曹禹提醒他,“她是你的女人。”

      “一个能跟我实实在在过日子的女人,”齐卡洛无奈地说,“其实我想找一个我喜欢的也喜欢我的人,一块儿成个家。可是,琪琪格不喜欢我,你也不喜欢我。这个愿望,恐怕要下辈子才能圆了。”

      天已擦黑,只有毡房里映出的火光还在漆黑中勉强地闪动。借着它们与雪地反射的微光,曹禹好像看到了齐卡洛脸上的哀伤。不知为什么,他明明看不见,却在这一刻看得那么清晰,齐卡洛每一条哀伤的纹路都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上。

      “成亲的事,准备的怎样了?”曹禹终于问出他一直不愿提的事。

      “差不多了,”齐卡洛长出了口气,“我去过她家,都说好了,过两月她就过来。”

      回帐篷洗漱后,两人面对面坐在榻上,齐卡洛仔细地替曹禹捏着脚。自打齐卡洛砸碎了砂锅,曹禹知道他背着自己想把那些碎片粘起来。可最终也没成形。趁齐卡洛出门打猎的时候,曹禹把它们扔了。齐卡洛回来找不着碎片,愣了一会儿,装作啥事都没发生。后来,曹禹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说捏脚能使他眼睛复明,天天夜里要替他捏。曹禹心中知道不可能,但觉得他心诚,伺候地又舒服,也就每晚当回事似的,认真地让他捏。

      齐卡洛按着他脚底的穴位,时不时用手掌揉搓他的脚:“要是疼,就跟我说,轻了也跟我说。我还能帮你揉七十二天,往后,就你自己揉了。”

      “我不会。”

      “我教你。”

      “不会!”曹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齐卡洛诧异。他一抬眼,见曹禹在看他,慌里慌张地低下头:“我都能学得会,你有啥学不会的?”

      “不会。”曹禹重复着。

      齐卡洛隐隐猜到可能是什么事。他叹了口气:“你又不让我和你在一块儿。要是你愿意让我陪着你,我就伺候你,伺候你一辈子。可你不要!”

      “我不能要,”曹禹感觉脚心已被搓得火热,却不愿收回脚,“你说我瞧不上你,我承认是有那么点。但我放不下的,不全是这些。等凉夏之战结束,我必须离开这里返回故土,为曹家祖辈与逝去的亡灵祭扫。我不能带着你。我已没有亲人,但你有。这里有你的母亲还有塔娜。草原需要男人!”曹禹不待他开口,接着道:“我也需要个孩子,不说重振门楣,起码也该为曹家留个后。是我,是我害了曹家。我必须担起这份责任!现在,你年轻力大不愁照顾,总说着只要有我,什么都无所谓。但等老了,谁不需要个倚靠?倘若带着你,当我儿女成群子孙满堂的时候,你只有一个人,无依无靠,叫我如何忍心?”

      齐卡洛曾经对曹禹的忽冷忽热总是琢磨不透,此时好像明白了什么。他放下曹禹的脚,朝他身边靠去。齐卡洛垂着脸,有些卑微又有些期待问:“曹禹,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喜欢我?”

      曹禹沉默着。许久,他环抱住齐卡洛探来的脑袋,一下又一下轻抚着他飞蓬般的乱发。齐卡洛真想大哭一场,他紧紧地搂着曹禹,在他耳边呢喃着:“我明白了,我真的全都明白了!”

      曹禹抚着齐卡洛背脊,忽地捧起了齐卡洛的脑袋亲吻。塌下炉火微微跳动,映红了两人的被褥。曹禹指尖触摸着齐卡洛的脸,从眼睛到鼻子,最后到嘴边。他吻了上去,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认真地吻他。

      曹禹轻啄着他干涩的嘴唇,与他唇舌缠绕。

      “齐卡洛,今夜我教你洞房。”

      深夜又下了一场雪,这是立春前的最后一场雪。随着雪花的飘落,白雪渐渐堆积起来,整个帐篷顶都是沉甸甸的。

      幽静的将军府后院里,伴随着恩和轻轻哼唱着的优美旋律,还回响着他穿着皮靴子,脚踩石板地跳舞时发出的有节奏的声音。他侧身仰头,仿佛望着东方渐渐升起的太阳,慢慢地起身,缓缓地低头,突然和着逐渐加快的节奏旋转起来,双臂自然地半垂在身前悄然打开,好像在拥抱什么正在勃发的生机,正当旁观者以为他找到了自己的希望时,他蓦地停止了转动,仿佛看到了旅程的终点,他下匐,他跳跃,他骤然以一种美好的姿态倒在了地上。

      反复练习了多次,恩和才停下今日的舞蹈,不慌不忙地擦了下额头隐隐沁出的汗珠。一边拿起水壶喝着水,一边心中默默思索着编舞中的不足,他总觉得自己的舞蹈中缺少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却又找不出究竟缺了什么。

      多日前,阿爸被下令暂缓南下,将与其他队伍在第一次增援后进行第二次的增援。恩和明白这是赫连将军帮了他的忙,改变了某些诏令。可是他却没能完成自己的任务。虽然现在的乐曲与舞蹈也不错,能演奏给将军听、跳给将军看,将军也能满意,但他不满意,他不愿意用自己不够满意的作品回馈帮助过自己的将军。

      恩和轻叹了口气,又用力抹了把脸,正准备将舞蹈再好好雕琢一番,不远处的廊道上隐约传来交谈声。

      “……在卡萨部落,这几日有什么特别的动静吗?”

      “没有,一直与部落的人一起,据说相处地很好。”

      “是吗?注意,别让陌生人接近他。”

      是赫连重与乌恩其的声音,恩和都认得。说起来,最近乌恩其时常进出将军府,将军是不是快要有所行动了?恩和有些激动,赶紧将地上堆得乱糟糟的乐谱、乐器整理整齐。将军有些时日没来了,仔细算算上次过来还是十天前。恩和知道赫连重这些日子非常忙碌,连最喜欢听得竹篪都没有时间听了,有时才与他合奏了一小段就被一堆事务唤走,以至于他们的乐谱断断续续地至今与他的舞蹈一样,还折在半路上。

      今天赫连将军过来,是先请他看看自己的舞蹈,还是先与他合没有合完的乐曲呢?恩和正思索着,赫连重已进了院子,朝他伸出了手。恩和看着还捧在手中乐谱,乖巧地将谱子呈到他手上。

      赫连重点头:“走,去屋里看,顺便让我看一下你的舞蹈。”他一边说,一边走向恩和的房间。

      恩和抱起一堆乐器,匆匆忙忙跟在身后。走进房屋,赫连重坐在一贯坐的椅子上,仔细看着这份乐谱。恩和放下乐器,刚要在他身旁的椅上坐下,又站了起来,乖顺来到他身边默默站着。赫连重抬起眼皮,眼睛在他身上转了一圈,重新看向谱子:“这是你重新修改的地方?”赫连重指向一处。

      “嗯,嗯。”恩和小心翼翼地点头。

      “可以。竹篪正如京阳所说‘音色亮丽’,放在这里这里凸显得不错。”

      恩和松了口气。“京阳”这名字,恩和一开始听赫连重提起,以为是哪位汉人乐师,但经过几次小心地揣摩,他愕然发现赫连重口中的“京阳”竟然就是大凉如今的大军统帅“李荀”。而赫连重,自从那夜与他道出了与李荀的“关系”,再不避讳他,甚至开始肆无忌惮地将“京阳”挂在嘴边,好像炫耀一般,毫不担心他会将这些话流传出去。这种时候,恩和就会忍不住小小地在心中抱怨:啊,是啊,自己非但不能泄露,还得尽心尽力地替他保守保密。

      在赫连重的示意下,恩和坐在一旁的椅上,与他一同唱和这部分曲子。

      赫连重又看了几遍修正处,才又轻轻地哼唱起来。他的音色与恩和完全不同,是成年男子低沉动人的嗓音。他一遍又一遍地哼着其中胡尔的旋律,恩和配合着他哼唱竹篪的部分。赫连重认真地沉浸其中,半年来从被诋毁到被称颂的可笑经历,仿佛在这一刻都被美妙悠扬的乐曲冲刷了个干净……

      “接下去的一段,你觉得怎样?”感受得差不多了,赫连重突然开口问。

      “啊,”恩和发现赫连重所指的地方,正也是舞蹈中他觉得缺少了什么的部分,“不太好,改过好多次,还是不满意。”

      “为什么不满意?”

      “说不清,就是……就是总觉得缺了什么……又不知道缺了什么……”

      “从小在皇城中成长的你,去想象与描绘战场的厮杀,的确是为难你了。”

      “将军!”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乌恩其去而复返,眼中带着急躁、惊慌的情绪。

      他接下去的话,让屋内的二人不由自主站起了身:“怀朔已被攻破,凉军趁势兵临塞兰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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