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缘起.您对她似乎不同 ...

  •   自昨日在谢玹那吃瘪,今日凌言卿就老实跟着学医了。知微堂内的药香愈发浓郁,谢玹将一叠绘着草药图谱的宣纸推到凌言卿面前,指尖点在其中一幅上:“这个,认得出吗?”

      纸上画的是株叶片呈箭形的植物,根茎粗壮,旁边标注着“半夏”二字。凌言卿盯着图谱看了片刻,想起昨日谢玹讲解的内容,笃定道:“半夏,有毒,需炮制后入药,能燥湿化痰。”

      谢玹挑眉,不置可否地又指向另一幅:“那这个呢?”

      “天南星!”

      凌言卿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即补充道,“与半夏同属,毒性更强,主治祛风止痉。”

      她昨日分拣药草时恰好见过类似的根茎,被谢玹冷不丁问起时还认错了,此刻总算能扬眉吐气。

      谢玹眼底掠过一丝赞许,指尖却在图谱上轻轻敲了敲:“形态相似,功效却天差地别。若在军中给伤兵用药时认错,你可知会是什么后果?”

      凌言卿脸上的得意瞬间淡了几分。她想起父亲帐下那些因伤重感染而丧命的士兵,喉间微微发紧:“会……加重伤情,甚至危及性命。”

      “知道就好。”

      谢玹收回手,将图谱拢起,“今日带你去药圃认实物,记错一株,罚抄医书十遍。”

      凌言卿刚提起的兴致又被泼了盆冷水,嘟囔道:“师父倒是会变着法儿地罚人。”

      话虽如此,还是乖乖跟着谢玹往屋后的药圃走。

      药圃比她想象中大得多,分门别类种着上百种草药,青的叶、紫的花、黄的蕊,在阳光下舒展着,空气中浮动着清苦却沁人的香气。谢玹走在前面,青灰色的袍角扫过药草,惊起几只停在叶片上的蝴蝶。

      “这是麻黄。”

      他指向一株茎秆纤细、叶片呈针状的植物,“发汗解表,宣肺平喘,军中治风寒感冒常用。”

      凌言卿凑近细看,指尖刚要碰到叶片,就被谢玹拦住:“别碰,茎秆有细毛,沾到皮肤上会发痒。”

      她缩回手,看着他熟练地掐下一片叶子:“你倒是清楚得很。”

      “当年在军中待过几年,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谢玹将叶片递给她,“闻闻。”

      凌言卿小心地接过,一股辛辣的气息直冲鼻腔,呛得她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咳……好冲。”

      谢玹看着她皱成一团的脸,嘴角微扬:“记住这味道,下次再见到,就不会认错了。”

      两人一教一学,倒也默契。只是凌言卿性子本就不是温顺的,时常会因谢玹的“毒舌”忍不住反驳。

      “师父,这黄连也太苦了,病人怎么咽得下去?”

      她捏着一小块黄连,只闻了闻就皱紧了眉。

      谢玹正在给一株薄荷浇水,闻言回头:“良药苦口。若是怕苦,不如回将军府做你的娇小姐,何必来学这些?”

      “我……”

      凌言卿被噎了一下,气鼓鼓地将黄连放回竹篮,“我只是觉得,或许能想个办法让药不那么苦。”

      谢玹挑眉:“哦?你有办法?”

      “还没想好。”

      凌言卿哼了一声,“但总会想到的。”

      她在方舟界时见过不少中药制剂,虽不懂原理,却知道有糖衣片这种东西,或许能在这里试试?

      谢玹看着她较真的样子,没再打击她,只道:“等你想出办法,我倒要见识见识。”

      这般拌嘴成了常态。凌言卿嫌碾药太累,谢玹便说“手劲不足,将来如何施针”;凌言卿抱怨医书晦涩,谢玹就罚她抄书;凌言卿偶尔走神想起与系统失联的事,谢玹总能敏锐地察觉,冷不丁一句“心不在焉,今日的针法学不成了”,便能让她瞬间回神。

      她气他总能轻易拿捏自己的脾气,却又不得不承认,在他的“刁难”下,自己认药、制药的本事确实长进飞快。

      转眼半月过去,凌言卿已经能熟练辨认数十种常用药材,甚至能独立调配一些简单的药方。这日,谢玹终于要教她针灸了。

      知微堂的长案上摆着一具青铜人模,周身刻满了细密的穴位,经络走向用朱砂标注,一目了然。谢玹手持一根银针,站在人模前:“针灸之道,在于精准取穴,手法轻重。今日先学最基础的‘合谷穴’。”

      他指向人模手背虎口处:“此处主疏风解表,镇静止痛,军中治头痛、牙痛常用。”说着,手腕微沉,银针稳稳刺入穴位,深度恰到好处。

      凌言卿看得屏息。她虽胆大,却对用针始终有些发怵,尤其是想到将来要在人身上施针,更是紧张。

      “你来试试。”

      谢玹将另一根银针递给她。

      凌言卿接过银针,指尖微微发颤。银针冰凉,针尖锋利,她对着人模比划了半天,始终不敢落下。

      “怕了?”

      谢玹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谁怕了!”

      凌言卿硬着头皮,学着他的样子抬手,可手一抖,银针偏了寸许,刺在了非穴位处。

      “嗤——”

      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这针怎么不听使唤?”

      谢玹走到她身后,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手腕不稳,力道太散。”

      他的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背,引导着她调整姿势,“凝神,气沉丹田,想象针尖与穴位连成一线。”

      他的掌心干燥温暖,带着常年接触药材的清苦气息,覆在她手背上时,竟让她莫名安定下来。凌言卿深吸一口气,依着他的指引,手腕微转,银针终于稳稳刺入合谷穴。

      “对了。”

      谢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松开了手。

      凌言卿看着那根直立的银针,心头一喜,刚想说话,却见谢玹忽然抬手,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刚才是谁说不怕的?”

      “唔!”

      她捂着额头后退一步,瞪向他,“师父怎么还打人?”

      “打你记性。”

      谢玹收回手,神色淡然,“学医者,最忌自傲。一点小成便沾沾自喜,将来如何成大事?”

      “我哪有沾沾自喜……”

      凌言卿小声嘟囔,心里却明白他是在提醒自己。她揉了揉额头,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师父,你当年在军中,是不是也给很多人施过针?”

      谢玹整理银针的动作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晦暗,随即恢复平静:“嗯,救过一些人。”

      “那你一定很厉害。”

      凌言卿由衷道。她虽不知道谢玹的过去,却能从他的医术和对军中事务的了解中,窥见几分过往的痕迹。

      谢玹没接话,转而道:“再试一次,这次换‘足三里’。”

      凌言卿乖乖照做。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顺利了许多,只是手法仍有些生涩。谢玹在一旁看着,偶尔指点一二,语气虽淡,却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

      两人一教一学,不知不觉日头西斜。红叶端来点心时,见自家小姐正拿着银针在人模上练习,而谢先生就站在旁边,目光专注地看着,神情竟比平日柔和了许多。

      “小姐,谢先生,歇会儿吃点东西吧。”

      红叶将点心放在桌上。

      凌言卿放下银针,这才觉得手腕发酸,肚子也饿得咕咕叫。她拿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还是红叶懂我,不像某些人,只会逼着我干活。”

      谢玹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若不是逼着你,你此刻怕是还认不全当归和独活。”

      “我早就认得了!”凌言卿不服气地反驳。“昨日你考我的时候,我全答对了!”

      “哦?”

      谢玹挑眉,“那我再问你,独活与羌活,功效有何异同?”

      凌言卿张口就来:“两者都能祛风除湿,解表散寒。但独活偏于治下半身风湿,羌活偏于治上半身……”

      她说着说着,忽然卡住了,“好像还有一处不同,我忘了……”

      谢玹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罚抄《本草纲目》中关于两味药的注解,三遍。”

      “谢箫衡!”

      凌言卿气呼呼地把桂花糕往碟子里一放,“你故意的!”

      “为师只是在帮你巩固记忆。”

      谢玹神色坦然,“毕竟,军中用药容不得半点差错。”

      又是这句!凌言卿气结,却偏偏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她知道谢玹说得对,可每次都被他这么“拿捏”,心里实在憋屈。

      红叶在一旁看得直乐,刚想打圆场,就见谢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木盒,推到凌言卿面前:“这个给你。”

      凌言卿狐疑地打开木盒,里面是枚通体莹白的玉针,针身比寻常银针粗些,针尾雕刻着一朵小小的兰花,精致异常。

      “这是……”

      “玉针。”

      谢玹解释道,“你初学针灸,用银针容易手抖,玉针稍重,能帮你稳住手劲。”

      凌言卿拿起玉针,触手温润,针尾的兰花雕刻细腻,显然是精心制作的。她抬头看向谢玹,他正低头看着茶杯,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柔和了许多,竟让人看不出半分平日的清冷。

      “你……”

      她想问他为何突然送自己东西,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算你有点良心。”

      谢玹抬眼,眼底带着笑意:“拿着吧。若是下次再记错药材,这玉针可就收回了。”

      “才不会!”

      凌言卿赶紧把玉针收好,像护着宝贝似的,“我肯定能记住。”

      看着她孩子气的模样,谢玹嘴角的弧度更深了。窗外的夕阳透过窗棂,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金光,竟有几分难得的温柔。

      红叶看着这一幕,悄悄退了出去。她忽然觉得,自家小姐和谢先生这样拌嘴,倒像是寻常人家的一对璧人,带着种说不出的融洽。

      凌言卿把玩着玉针,忽然想起隋安送的那支珠钗。她摸了摸发间,珠钗仍在,冰凉的触感提醒着她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她与系统失联许久,没有金手指,没有任务提示,只能靠着自己一点点摸索。

      可不知从何时起,她好像不再那么执着于任务了。谢玹的刁难与教导,隋安的陪伴与帮助,甚至红叶的贴心,都让她觉得,这个副本似乎也没那么难熬。

      “发什么呆?”

      谢玹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再练半个时辰,今日的功课才算完。”

      “知道了,师父。”

      凌言卿拿起玉针,对着青铜人模的穴位刺去。这一次,她的手稳了许多,玉针精准地落在穴位上。

      谢玹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目光在她发间的珠钗与她手中的玉针之间转了一圈,最终落在她认真的眉眼上,眼底的神色愈发深邃。

      或许,让她留在身边学点东西,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能让她在这个波谲云诡的京城,多一分自保的能力。

      至于其他的……他暂时还不想去想。眼下最重要的,是让这位“凤命”的徒弟,真正学到能救命的本事。

      药圃里的草药在晚风中轻轻摇曳,知微堂内的灯光渐渐亮起,映着两人一教一学的身影,药香与灯火交织,生出一种静谧而温暖的氛围,仿佛能将外界的风雨都隔绝在外。

      几日后——

      暮色四合,知微堂的烛火摇曳,将谢玹的影子拉得颀长。凌言卿握着那枚玉针,在青铜人模上反复练习着刚学的几个穴位,指尖的酸胀感提醒着她这半日的辛劳,眼底却亮得惊人。

      “此处角度偏了。”

      谢玹的声音从旁侧传来,他不知何时已走到人模另一侧,指尖轻点在“曲池穴”的位置,“进针需略向内侧倾斜,否则易伤及筋骨。”

      凌言卿凑近细看,果然见自己刺入的玉针与标注的经络线有细微偏差。她吐了吐舌,刚想调整,手腕却被谢玹轻轻按住。他的指腹带着薄茧,隔着衣袖也能感受到那份微凉的力道,让她莫名想起那日在堂屋揪他衣领时的触感,脸颊微微发烫。

      “凝神。”

      谢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想象针下有气流涌动,顺着经络游走。”

      他的手引导着她的手腕转动,玉针在穴位上微微调整,角度恰好落在经络交汇处。凌言卿只觉指尖传来一丝奇异的酥麻感,仿佛真有气流顺着针身漫开,让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这便是‘得气’。”

      谢玹松开手,眼底带着赞许,“针灸的要义不在于针,而在于引气。你虽初学,却已有几分天赋。”

      被他这般夸赞,凌言卿心里竟有些雀跃,嘴上却不服软:“那是自然,也不看是谁的徒弟。”

      谢玹低笑出声,烛火在他眼底跳跃,映得那抹笑意格外真切:“倒是越发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他转身走到药柜前,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这个给你。”

      瓷瓶里装着淡青色的药膏,散发着清凉的香气。凌言卿打开闻了闻,疑惑道:“这是?”

      “昨日见你分拣药草时被毛刺扎了,这药膏能消肿止痒。”

      谢玹将瓷瓶塞到她手里,“军中将士常因草木划伤感染,这方子你也该记着。”

      凌言卿捏着瓷瓶,指尖触到冰凉的瓶身,心里却暖融融的。她原以为谢玹素来冷淡,不曾想竟会注意到这些细节。她想起自己连日来被他“刁难”的种种,忽然觉得那些罚抄、挑水,似乎都带着别样的用意。

      “谢……师父。”

      她难得乖巧地唤了声,“多谢。”

      谢玹看着她眼里的光,喉间微不可察地动了动,转身拿起医书:“时辰不早了,今日就到这里。明日寅时来此,随我去城外军营,见识实战诊疗。”

      “寅时?”

      凌言卿瞪大了眼,“那么早?”

      “军中诊疗从无定时,伤患不会等你睡醒。”谢玹翻着书页,语气平淡,“若是起不来,便不必去了。”

      “谁说我起不来!”

      凌言卿立刻反驳,“寅时就寅时,我一定到!”她倒要看看,军营里的诊疗到底是什么样子。

      谢玹没再说话,只是嘴角的弧度似乎又深了些。

      凌言卿带着红叶离开时,夜色已浓。谢府的灯笼在甬道两侧亮起,昏黄的光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红叶看着自家小姐一路把玩着那个装药膏的瓷瓶,忍不住笑道:“小姐,谢先生对你其实挺好的。”

      “谁稀罕他好。”

      凌言卿嘴硬,心里却不得不承认,谢玹这人,外冷内热得很。她摸了摸发间的珠钗,又看了看手里的瓷瓶,忽然觉得这两样东西,倒像是代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关怀。

      回到将军府,凌言卿洗漱后便早早睡下,却辗转反侧许久才入眠。梦里竟全是谢玹拿着银针的样子,一会儿是他清冷的侧脸,一会儿是他低笑的眉眼,搅得她心神不宁。

      第二日寅时未到,凌言卿已带着药箱在谢府门口等候。谢玹一身玄色劲装,比平日的锦袍更显利落,见她准时出现,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颔首:“走吧。”

      两人乘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前往城外军营。车厢里空间狭小,凌言卿能清晰地闻到谢玹身上清冽的药香,混合着淡淡的墨香,让她莫名觉得安心。她几次想开口问些关于军营诊疗的事,却见谢玹闭目养神,神情肃穆,便又把话咽了回去。

      到了军营,天刚蒙蒙亮。士兵们已开始操练,喊杀声震天。谢玹显然对这里极为熟悉,径直带着凌言卿走向伤兵营。

      伤兵营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血腥味,十几个伤兵躺在简陋的床铺上,有的断了胳膊,有的受了箭伤,呻吟声此起彼伏。凌言卿虽从小在将军府长大,见惯了士兵操练受伤,却还是被这惨烈的景象惊得心头一紧。

      “愣着做什么?”谢玹递给她一副手套,“过来帮忙。”

      他已迅速进入状态,正给一个箭伤士兵清创。箭头深入皮肉,他却面不改色,用银刀小心翼翼地挑出箭头,动作精准利落,看得凌言卿目瞪口呆。

      “按住他的肩膀。”谢玹头也不抬地吩咐。

      凌言卿赶紧上前按住伤兵,只觉对方因疼痛剧烈颤抖,她的手心也沁出了汗。谢玹一边处理伤口,一边低声安抚:“忍一忍,很快就好。”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那伤兵竟真的渐渐平静下来。

      清创、敷药、包扎……谢玹的动作一气呵成,仿佛做过千百遍。凌言卿在一旁看着,忽然明白他为何那般注重细节和力道——在这生死攸关的地方,一丝一毫的差错都可能危及性命。

      “这个交给你。”

      谢玹处理完一个伤兵,将一瓶止血药递给她,“给那边那位擦伤的士兵上药。”

      凌言卿深吸一口气,走到那士兵面前。他的手臂被划了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还在往外渗。她学着谢玹的样子,先用烈酒消毒,再将止血药均匀地敷在伤口上,最后用布条包扎好。动作虽有些生疏,却还算稳妥。

      “不错。”

      谢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比我预想中镇定。”

      凌言卿心里一甜,刚想说话,却见一个士兵匆匆跑来:“谢将军,不好了,李校尉旧伤复发,疼得厉害!”

      谢玹脸色微变,立刻跟着士兵往里走:“燕惊月,跟上。”

      凌言卿一顿,这些天见识到了谢玹的医术高明,竟险些忘了他是众人皆知惊世决绝的谢将军。

      只发愣一瞬便赶紧跟上,只见里间床上躺着个中年校尉,脸色惨白,额头布满冷汗,正捂着腿痛苦呻吟。他的腿上有一道陈年旧伤,此刻伤口周围红肿发紫。

      “是风寒入体,引发旧伤复发。”谢玹迅速诊断,“拿银针来。”

      凌言卿赶紧递上银针。谢玹接过,迅速在李校尉腿上的几个穴位施针,动作快如闪电。随着银针刺入,李校尉的呻吟声渐渐小了下去,脸色也缓和了些。

      “留针半个时辰,期间若有异常立刻告诉我。”谢玹起身,额角已沁出薄汗。

      凌言卿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燕无战说过,谢玹曾是神医的徒弟。神医当年在战场上救过无数将士性命,后来不知为何卸甲归田,隐居京城。如今看来,传言果然非虚。

      忙碌了整整一个上午,伤兵营里的情况总算稳定下来。凌言卿跟着谢玹走出营房,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这才觉得双腿发软,喉咙干渴得厉害。

      谢玹递给她一个水囊:“喝点水。”

      凌言卿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大半,这才缓过劲来:“师父,你以前在军中,是不是每天都这么忙?”

      “差不多。”谢玹望着远处操练的士兵,眼神有些悠远,“战时比这更忙,有时三天三夜都合不上眼。”

      凌言卿想象着那场景,心里有些发酸:“那你一定很辛苦。”

      谢玹转头看她,阳光落在她脸上,映得她眉眼清亮,带着几分未经世事的纯粹。他忽然伸手,轻轻拂去她脸颊上沾着的一点药粉:“习惯了。”

      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到她的皮肤时,凌言卿像被烫到一般缩了缩脖子,心跳骤然加速。她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似乎藏着一片她看不懂的深海,让她不由得有些慌乱。

      “我……我们该回去了吧?”她别开视线,声音有些发颤。

      谢玹收回手,若无其事地转身:“嗯,走吧。”

      回去的马车上,两人都没说话。凌言卿靠在车壁上,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心里却乱糟糟的。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谢玹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如此在意。是因为他是这个副本的男主一号?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些纷乱的思绪抛开。她是来做任务的,不能对任务目标产生不该有的情愫。

      谢玹看着她皱着眉头发呆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逾矩,可看着她认真帮伤兵上药的样子,看着她额角的薄汗,他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这个丫头,明明是被迫拜师,却学得比谁都认真;明明怕苦怕累,却在伤兵营里没喊过一声累;明明对他满是戒备,却会在他夸奖时露出真切的笑容。

      他原以为收她为徒,不过是为了应付国师那句“凤命相助”,却没想过,这半个多月的相处,竟让他冰封的心湖泛起了涟漪。

      马车在将军府门口停下。凌言卿刚要下车,就听谢玹道:“今日表现不错,那瓶药膏,就当是奖励。”

      凌言卿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多谢师父!明日我一定更努力!”

      看着她蹦蹦跳跳走进将军府的背影,谢玹嘴角的笑意久久未散。身旁的严觉忍不住道:“公子,您对燕小姐,似乎格外不同。”

      谢玹收回目光,淡淡道:“她是我的徒弟。”

      严觉没再说话,心里却明白,先生对这位徒弟的在意,早已超出了师徒的界限。

      凌言卿回到府中,红叶见她神色愉悦,好奇道:“小姐,今日在军营是不是学到了很多?”

      “嗯!”

      凌言卿点头,将今日的见闻一一告诉红叶,说到谢玹施针救人的场景时,眼里满是崇拜,“师父真的太厉害了!”

      红叶看着自家小姐提起谢先生时眉飞色舞的样子,忍不住打趣:“小姐,您以前不是总说谢先生刁难您吗?怎么现在满口都是‘师父厉害了’?”

      凌言卿脸一红,嘴硬道:“我……我只是实事求是。”

      话虽如此,她却忍不住摸了摸怀里的玉针和那瓶药膏。这两样东西,像是带着谢玹身上的气息,让她心里暖暖的。

      她忽然想起隋安,不知道他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等忙完这段时间,或许该找他问问。

      而此刻的谢府书房,谢玹正坐在案前,手里拿着一张信纸,上面写着几行字,墨迹未干。

      “查燕惊月近日常去之处,以及……她与三皇子隋安的所有往来。”

      他将信纸递给严觉,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清冷:“此事,暗中进行,不要让她察觉。”

      “是,先生。”

      严觉接过信纸,转身离去。

      书房里只剩下谢玹一人,他看着窗外渐渐西沉的夕阳,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燕惊月,你的身上到底藏着多少秘密?你接近我,接近隋安,真的只是为了学医术,为了任务吗?

      他不知道答案,却知道自己必须查清楚。这个丫头,像一株带着刺的药草,既危险,又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夜风吹进书房,带着淡淡的药香,也带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谢玹知道,从收下这个徒弟开始,他平静的生活,或许早已被打乱。而他,似乎并不排斥这种打乱。

      他拿起桌上的医书,目光却落在书页空白处,那里不知何时,竟被他无意识地画了一朵小小的兰花,像极了那枚玉针尾端的雕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缘起.您对她似乎不同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关闭
安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