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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缘起.风雨欲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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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军营一行后,凌言卿学医术的劲头更足了。每日寅时准时到谢府,从认药、制药到针灸、诊脉,一点点啃下那些晦涩的医理。谢玹依旧严苛,却也不再刻意刁难,偶尔还会在她卡壳时,用几句点拨让她茅塞顿开。
这日午后,凌言卿正在练习诊脉。她捏着谢玹的手腕,指尖搭在寸关尺上,屏气凝神感受着脉象的跳动。谢玹的脉搏沉稳有力,像他的人一样,透着股从容不迫的气度。
“怎么样?”
谢玹看着她皱着眉头发呆的样子,淡淡开口。
凌言卿收回手,有些不确定地说:“脉象平稳,应该是……正常的?”
谢玹挑眉:“只看出这些?”
“还……还有些沉缓?”
凌言卿硬着头皮补充,心里却没底。她总觉得谢玹的脉象看似正常,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谢玹没直接评判,转而伸出另一只手:“再试试红叶的。”
红叶连忙上前,紧张地伸出手腕。凌言卿搭脉片刻,很快道:“红叶气血略虚,是平日操劳所致。”
“还算有点长进。”
谢玹收回手,“我的脉象确实有沉缓之象,是早年在军中落下的旧疾,寒邪入体,每逢阴雨天便会发作。”
凌言卿心头一紧:“那……能治好吗?”
“陈年旧疾,只能慢慢调理。”谢玹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所以才让你好生学,将来或许还能指望你给我治治。”
这话虽是调侃,凌言卿却当了真,认真道:“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看着她眼里的认真,谢玹眼底泛起暖意,刚想说些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严觉的声音:“公子,宫里来人了,说是皇后娘娘身子不适,请您入宫诊治。”
谢玹脸色微变,随即起身:“知道了。”他转头对凌言卿道,“今日就到这里,你回去吧。明日把《伤寒论》的前两卷背熟,我要考你。”
“是,师父。”
凌言卿点头,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皇后娘娘突然召见,会是什么事?
她带着红叶离开谢府,刚走到街角,就见一辆青布马车停在路边,车帘掀开,露出隋安那张清俊的脸。
“惊月。”
隋安朝她招手,脸上带着笑意,“好巧。”
凌言卿走上前:“殿下怎么在这里?”
“刚查完案,准备回府。”
隋安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医书,“又去谢府学医了?”
“嗯。”
凌言卿点头,“皇后娘娘身子不适,师父刚被请入宫了。”
隋安眉头微蹙:“皇后娘娘?她向来康健,怎么会突然不适?”
“不清楚。”
凌言卿摇摇头,“希望没什么大事。”
隋安沉默片刻,道:“上车吧,我送你回将军府。”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凌言卿想拒绝,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谢玹刚才匆匆离去的背影,有些心不在焉。
“上来吧,正好有些事想跟你说。”
隋安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和,“关于户部银库失窃案的。”
提到案子,凌言卿只好上了马车。车厢里陈设简单,一如隋安平日的着装,透着股低调。
“案子有进展了?”凌言卿问道。
“嗯,查到些线索,指向宫中的一位公公。”隋安递给她一杯茶,“只是此人深得皇上信任,不好贸然动手。”
凌言卿沉吟道:“要不要我父亲帮忙?”
“不必,此事我想自己查清。”
隋安摇摇头,“惊月,你可知皇后娘娘今日为何突然召见谢箫衡?”
凌言卿一愣:“不是身子不适吗?”
“怕是另有隐情。”
隋安的眼神沉了沉,“昨日我在宫中听到些风声,说是国师又给皇上算了一卦,说什么‘凤命现,龙位动’,皇上似乎对这句话很在意。”
凌言卿心里咯噔一下。凤命?国师说的难道是她?可这跟皇后召见谢玹有什么关系?
“你的意思是……”
“谢箫衡曾是先太子属臣,皇上对他始终心存芥蒂。”
隋安看着她,语气凝重,“如今国师又提凤命,皇上很可能会借机试探谢玹,甚至……对你不利。”
凌言卿的心沉了下去。她一直知道这个副本危机四伏,却没想过危险会来得这么快。
“那……那师父会不会有危险?”
她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多急切。
隋安看着她担忧的神色,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随即道:“谢箫衡心思深沉,应该能应付。倒是你,最近最好少去谢府,免得被皇上注意到。”
凌言卿没说话,心里却乱成一团。让她不去谢府?可她还有很多医术没学,而且……她放心不下谢玹。毕竟是攻略目标。
马车很快到了将军府门口。凌言卿下车前,隋安忽然道:“惊月,若是真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无论何时,我都会护着你。”
他的语气认真,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凌言卿心里一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殿下。”
回到府中,凌言卿坐立难安,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她翻着《伤寒论》,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隋安的话和谢玹的背影。
直到傍晚,才传来谢玹从宫中出来的消息,说是皇后娘娘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凌言卿这才松了口气,可心里的不安却丝毫未减。
第二日,凌言卿依旧寅时到了谢府。谢玹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只是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伤寒论》背得怎么样了?”他开门见山。
凌言卿定了定神,流利地背了起来。她背得滚瓜烂熟,连其中晦涩的注解都记得一清二楚。
谢玹听完,点了点头:“不错。今日教你望诊,先从面色看起。”
他取出一面铜镜,递给凌言卿:“你看自己的面色,红润有光泽,是气血充足之象。”
凌言卿看着镜中的自己,又看了看谢玹的脸。他的肤色偏白,透着几分清冷,眼下似乎有淡淡的青影。
“师父,你是不是没休息好?”她忍不住问道。
谢玹一怔,随即道:“无妨。继续看,若面色发黄,多是脾虚;发黑,则可能是肾亏……”
他讲解得依旧细致,可凌言卿却总觉得他有些心不在焉。偶尔会走神,目光落在窗外,像是在想什么心事。
不在休息时,凌言卿见谢玹独自坐在廊下喝茶,神情落寞,忍不住走上前。
“师父。”
她递上一个油纸包,“这是我让厨房做的莲子羹,能安神,你尝尝?”
谢玹看着她手里的莲子羹,又看了看她关切的眼神,接过碗:“多谢。”
他舀了一勺放进嘴里,清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带着淡淡的莲香。他很少吃这些甜食,却觉得今日这碗莲子羹格外合口味。
“惊月。”
他忽然开口,“你可知国师给皇上算了一卦?”
凌言卿心里一紧,点了点头:“听三殿下说了些。”
“他说他又算出了你是天生凤命。”谢玹看着她,眼神深邃,“皇上对此很在意。”
“我……”
凌言卿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穿进这个副本时,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凤命,这一切都像是被人安排好的。
“凤命之说,虚无缥缈,你不必放在心上。”
谢玹的声音温和了些,“只是今后行事,需更加谨慎。宫中不比外面,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凌言卿看着他眼底的担忧,心里暖暖的:“我知道了,师父。”
“还有。”
谢玹顿了顿,“这段时间,你暂且不要来谢府了。”
凌言卿愣住了:“为什么?”
“皇上多疑,若知道你我走得太近,恐会生出事端。”谢玹避开她的目光,“等风头过了再说。”
凌言卿心里一阵失落,却也明白他说得对。她不能因为自己,给谢玹带来麻烦。
“好。”
她强笑道,“那我在家自己看书,等师父你消息。”
谢玹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却还是点了点头:“嗯。这是我整理的一些医案,你拿去看看,有不懂的地方……等日后再说。”
他递给她一个厚厚的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还有各种病例的分析和药方。
凌言卿接过本子,指尖触到他的指尖,两人都顿了一下,随即像触电般缩回手。
“那我先走了。”
凌言卿抱着本子,转身就走。谢玹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月洞门外,才收回目光。他拿起那碗莲子羹,却没了胃口。
严觉走上前:“先生,真的要让燕小姐回去吗?属下查到,最近确实有人在暗中监视谢府,还有……将军府。”
“嗯。”
谢玹放下碗,语气冰冷,“看来,皇上是真的动心思了。”
“那燕小姐她……”
“有燕将军在,她不会有事。”
谢玹的眼神沉了沉,“倒是我们,该做些准备了。”
凌言卿抱着医案回到将军府,一进门就把自己关在房里。红叶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不已,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凌言卿翻开那个医案本子,谢玹的字迹清隽有力,每一个病例都分析得极为透彻,还标注着他当时的用药思路。字里行间,都透着他的认真和用心。
看到最后一页,她忽然发现上面写着一行小字:“玉针需每日用温水擦拭,可防寒气侵入。”
凌言卿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连这种小事都想到了,却还是要把她推开。
她知道谢玹是为了她好,可心里的失落却怎么也压不住。这段时间的相处,他的刁难,他的教导,他的温柔,早已在她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她拿出那枚玉针,放在手心反复摩挲。冰凉的玉质仿佛能让她冷静下来。
“小姐,三皇子派人送了封信来。”红叶敲门进来,递上一封信。
凌言卿拆开信,里面只有寥寥数语:“宫中局势不稳,切勿轻举妄动。我会想办法查清此事,护你周全。”
看着信上熟悉的字迹,凌言卿心里五味杂陈。隋安一直都在保护她,可她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人。
她把信收好,重新拿起谢玹的医案。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辜负谢玹的一片苦心。她要好好学医,要变得强大,这样才能在这波谲云诡的局势中保护自己,也才能……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医案上,映出密密麻麻的字迹。凌言卿深吸一口气,擦掉眼泪,开始认真研读。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谢府,谢玹正站在窗前,望着将军府的方向,手里捏着一枚与她那支一模一样的珠钗——那是他昨日从宫中回来时,让人去古玩铺买的。
“公子,真的不告诉燕小姐实情吗?”
严觉在一旁问道,“皇后娘娘根本不是偶感风寒,而是中了慢性毒药,此事恐怕与国师脱不了干系。”
谢玹握紧了手中的珠钗,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暂时不能让她知道。国师既然想利用凤命做文章,我便让他看看,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去查,皇后中毒之事,是否与户部银库失窃案有关。还有,盯紧国师,我要知道他下一步想做什么。”
“是,公子。”
严觉领命而去。
谢玹看着手中的珠钗,又想起凌言卿发间那支,眼底泛起复杂的情绪。他知道,一场风暴即将来临,而他和凌言卿,都已身处风暴中心。
他只希望,自己能护她周全。哪怕,要暂时推开她。
药圃里的草药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这京城深处涌动的暗流。而身处其中的人们,早已被命运的丝线紧紧缠绕,再也无法分开。
将军府的书房里,凌言卿对着谢玹留下的医案已钻研了三日。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风卷落,簌簌地打在窗纸上,像极了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小姐,这是三殿下派人送来的桂花糕。”
红叶端着食盒进来,见她眉头紧锁,忍不住道,“您都看了三天了,歇歇吧。”
凌言卿放下医案,揉了揉发酸的脖颈:“谢府那边,有消息吗?”
红叶摇摇头:“没有。严护卫这几日都没露面,谢府的门也看得紧,像是在防备什么。”
凌言卿心里一沉。谢玹让她待在府中避风头,可这几日越是平静,她越觉得不安。皇后中毒、国师算卦、隋安查案……这一切像一张无形的网,正慢慢收紧。
她拿起桌上的玉针,指尖抚过针尾的兰花雕刻。那日谢玹递来医案时,指尖相触的温度仿佛还在,让她莫名想起他给李校尉施针时专注的侧脸,想起他挑水时被汗水浸湿的青灰衣袍,想起他看着她发间珠钗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晦暗。
“红叶。”
凌言卿忽然起身,“备车,去趟三皇子府。”
她得知道更多消息。隋安在查户部案,或许能从他那里探到些关于皇后中毒的线索——她总觉得,这两件事脱不了干系。
马车刚行至街角,就见一辆熟悉的青布马车停在路边,隋安正站在车旁等她,一身素色锦袍,比往日多了几分凝重。
“你果然会来找我。”
隋安掀开马车帘,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凌言卿上车坐下,开门见山:“皇后中毒的事,你查到了吗?”
隋安递给她一卷密函:“刚从宫中内线处得到的消息,皇后中的是‘牵机引’,一种慢性毒药,每日微量,日积月累才会发作。而负责给皇后熬药的太监,正是户部银库失窃案的关键人物。”
凌言卿心头一震:“果然有关联!那谢……师父他知道吗?”
“谢箫衡昨日已从太医院查到些眉目,只是他现在被皇上盯得紧,不好轻举妄动。”
隋安看着她,“惊月,此事凶险,你不要再掺和了。”
“我怎么能不掺和?”
凌言卿急道,“谢先生是为了给皇后诊病才被卷进来的,而且……”
她顿了顿,“国师说我是凤命,他们真正想对付的,或许是我。”
隋安沉默片刻,握住她的手:“无论他们想对付谁,我都会护着你。只是谢箫衡那边……你暂时不要联系,免得引火烧身。”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凌言卿抽回手,低声道:“我知道分寸。”
回到将军府时,天色已暗。红叶刚要扶她下车,凌言卿忽然瞥见街角的槐树后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青灰袍角在暮色中若隐若现,不是谢玹是谁?
她心头一跳,刚想开口,那身影却像察觉到什么,转身隐入了巷弄深处。
“怎么了,小姐?”
红叶疑惑道。
“没什么。”
凌言卿压下心头的悸动,“我们进去吧。”
夜里,凌言卿辗转难眠。谢玹为何会出现在将军府附近?是在担心她,还是有别的事?她披衣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谢府的方向,那里漆黑一片,看不出任何异样。
忽然,窗纸被轻轻叩了两下。凌言卿屏住呼吸,只见一道黑影翻窗而入,落地无声。
“是我。”
谢玹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淡淡的药香。
凌言卿点亮烛火,看清他身上沾着的泥土和草屑,惊道:“你怎么来了?还这身打扮……”
“从后墙翻进来的,没惊动任何人。”
谢玹脱下沾了露水的外袍,露出里面的玄色劲装,“我来告诉你,皇后的药里,除了‘牵机引’,还混了一味‘断魂草’,与你上次分拣的紫菀极为相似,稍不留意就会认错。”
凌言卿心头一紧:“是国师做的手脚?”
“十有八九。”
谢玹走到桌前,拿起她摊开的医案,“你把这几页关于毒物辨识的内容记熟,尤其是断魂草与紫菀的区别。”
他的指尖划过纸面,留下淡淡的药粉痕迹。凌言卿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国师会对付我?”
谢玹抬眼,烛火在他眼底跳跃:“国师算出你是凤命那天起,就该想到的。”
“那你为何还要收我为徒?”
凌言卿追问,“不怕引火烧身吗?”
谢玹沉默片刻,忽然伸手,轻轻拂去她颊边的一缕碎发:“若真是火坑,我不收你,你就能躲过去吗?”
他的指尖微凉,触到皮肤时带着奇异的酥麻感。凌言卿的心跳漏了一拍,刚想说话,就听谢玹道:“我已让严觉去查断魂草的来源,你在府中待着,不要外出,更不要进宫。”
“那你呢?”凌言卿脱口而出。
“我还有事要办。”谢玹转身走向窗口,“这是解毒丹,若你感觉不适,立刻服下。”
他留下一个瓷瓶,翻窗而出,动作快如鬼魅,转眼就消失在夜色中。
凌言卿握着瓷瓶,指尖冰凉。她走到桌边,看着医案上他划过的痕迹,忽然发现页脚处有一行极小的字:“子时三刻,城西破庙,取证据。”
是谢玹留下的!他是想让她去取证据?可他明明让她待在府中……
凌言卿瞬间明白过来。他是怕自己直接去有危险,才故意留下线索,让她找机会通知隋安——毕竟隋安查案多年,比她更懂如何避开耳目。
她立刻提笔写了张字条,叫来红叶:“立刻把这个送到三皇子府,亲手交给殿下,切记不要让任何人看到。”
红叶接过字条,虽满心疑惑,还是点了点头:“小姐放心。”
看着红叶消失在夜色中,凌言卿松了口气。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都已没有退路。
子时三刻,城西破庙。
隋安带着白厉悄悄潜入,庙内空无一人,只有墙角堆着些干草。他按照字条上的提示,在佛像背后摸到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卷账册。
“找到了。”
隋安翻开账册,瞳孔骤缩,“果然是国师!他利用户部银库的银子购买毒物,还与边关将领有书信往来,意图不轨!”
白厉刚想说话,忽然低声道:“殿下,有人来了!”
两人迅速躲到干草堆后。庙门被推开,几道黑影鱼贯而入,为首的正是国师身边的亲信。
“账册呢?”
亲信四处翻找,语气急躁,“先生说了,必须在天亮前找到!”
就在这时,庙外忽然传来一阵打斗声。亲信脸色一变:“不好,有埋伏!”
他刚想带人撤退,庙门“砰”地一声被踹开,谢玹手持长剑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严觉和几名护卫。
“东西留下,饶你们不死。”
谢玹的声音冰冷,剑光在月色下泛着寒光。
“谢玹!”亲信又惊又怒,“你敢背叛先生?”
“我从不属于任何人。”谢玹挥剑上前,剑光如练,“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庙内瞬间陷入混战。隋安趁乱带着账册从后门撤离,临走前回头望了一眼,只见谢玹的身影在刀光剑影中穿梭,青灰袍角翻飞,像一只浴血的白鹤。
他忽然明白,谢玹让凌言卿传递消息,不仅是为了让他取证据,更是想把他摘出去——这场硬仗,谢玹打算自己扛。
回到将军府时,天已微亮。凌言卿一夜未眠,听到院外传来脚步声,连忙迎出去,却见只有隋安一人回来。
“账册拿到了?师父呢?”她急道。
“账册已安全收好,我会呈给皇上。”
隋安看着她担忧的神色,低声道,“谢箫衡为了掩护我,还在庙中与国师的人缠斗,严觉已带人支援,应该……不会有事。”
凌言卿的心悬了起来。她知道谢玹武功高强,可国师的人都是死士,硬碰硬太过凶险。
“我要去找他。”她转身就想往外走。
“惊月!”
隋安拉住她,“现在出去太危险了!皇上很快就会知道此事,我们只需等消息即可。”
凌言卿甩开他的手,眼眶泛红:“等?我怎么等?他是为了帮我才卷进来的!”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谢玹的在意,早已超出了师徒和任务的界限。那些平日里的拌嘴、教导,那些不经意的温柔和保护,早已在她心里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隋安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眼底闪过一丝痛楚,却还是松开了手:“我让白厉陪你去,万事小心。”
凌言卿点了点头,转身带着白厉匆匆离去。
谢府的打斗声已停,院墙上溅着斑斑血迹。凌言卿冲进知微堂,只见谢玹正坐在桌前包扎伤口,左臂上划了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染红了青灰袍袖。
“师父!”她冲过去,声音发颤,“你怎么样?”
谢玹抬眼看到她,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皱眉:“谁让你来的?”
“我担心你。”
凌言卿拿起干净的布条,小心翼翼地帮他包扎,指尖触到他温热的血液时,忍不住发抖,“为什么不等我和三殿下一起去?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我没事。”
谢玹看着她泛红的眼眶,语气软了些,“这点伤,不算什么。”
“怎么会不算什么!”
凌言卿的眼泪掉了下来,“你要是出事了,我……”
她没说下去,却在心里清楚地知道,自己会有多难过。
谢玹看着她掉眼泪的样子,心头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伸手想擦去她的泪水,却被她躲开。
“别碰我。”凌言卿吸了吸鼻子,“我帮你上药。”
她拿起金疮药,小心翼翼地撒在伤口上,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什么珍宝。谢玹看着她低垂的眉眼,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心里忽然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冲动。
他想告诉她,从第一次在将军府见到她倔强地不肯敬茶,他就记住了这个丫头;想告诉她,让她挑水、分拣药草,不是刁难,是想让她在乱世中多一分生存的本事;想告诉她,皇后中毒案他早就察觉,收她为徒,是想护她周全。
可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句:“别哭了,丑死了。”
凌言卿瞪了他一眼,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就在这时,严觉匆匆进来:“先生,皇上派人来了,说是要召见您和……燕小姐。”
谢玹和凌言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暴风雨,终于要来了。
谢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对凌言卿道:“别怕,有我在。”
他的声音平淡,却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凌言卿点了点头,伸手握住他没受伤的那只手。他的掌心微凉,却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两人并肩走出知微堂,阳光正好,照在他们交握的手上,仿佛能驱散所有的阴霾。
凌言卿知道,前路必定凶险。但只要身边有他,她就有勇气走下去。
至于那个迟迟未联系的系统,那个所谓的任务,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此刻握着的手,和身边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