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古言
现言
纯爱
衍生
无CP+
百合
完结
分类
排行
全本
包月
免费
中短篇
APP
反馈
书名
作者
高级搜索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缘起.惊鸿一瞥 ...
凌言卿的靴底碾过最后一片腐叶时,鼻尖萦绕的腥甜终于淡了些。谢玹反手将缠满毒藤的匕首掷向身后,银亮的刃面在斑驳树影里划出冷弧,精准钉住那条正欲弹射的赤鳞蛇。蛇身在枯枝上抽搐两下,翠绿的毒液顺着七寸滴落,在腐殖土上蚀出细密的白烟。
“还剩多少解毒丸?”
谢玹抬手替她拨开肩头沾着的紫绒草,指腹不经意触到她颈侧跳动的脉搏,比入林时快了将近一倍。
凌言卿从腰间锦囊里倒出三粒灰褐色药丸,指尖沾着的树汁将药面染出深色印记:“刚够撑到出去。严护卫那边?”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严觉半跪在地,左臂袖子已被毒液蚀出破洞,裸露的皮肤上赫然两道深紫牙印。他咬着牙将断箭从靴筒抽出,箭簇上还挂着半只被劈开的毒蝎:“属下无碍,主子不必分心。”
谢玹蹲身按住他的肘弯,指节在淤青处迅速游走:“是墨尾蝎,比寻常蝎子毒烈三倍。”他从药箱里取出瓷瓶,倒出的药膏泛着奇异的硫磺味,“燕惊月,按住他肩膀。”
凌言卿依言照做时,注意到谢玹的袖口也破了道口子,伤口周围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她正要开口,却被他递来的眼神制止。那双总是含着温润笑意的眸子此刻沉如寒潭,分明在说“稍后再说”。
药膏敷上伤口的瞬间,严觉闷哼出声。谢玹已经利落地用布条缠紧他的手臂,抬头望向密林深处:“穿过前面那片竹林,应该就是万毒林的尽头。”
竹林里的风带着古怪的哨音,竹叶边缘泛着幽蓝的光。凌言卿握紧腰间的短剑,这是谢玹特意为她打磨的陨铁刃,据说能防百毒。走在最前的谢玹忽然停步,伸手拦住身后两人——林间空地上,数十株朱红色的奇花正在月光下缓缓开合,花瓣边缘滴落的露水坠在青石上,竟发出金石相击的脆响。
“血心兰。”
谢玹的声音压得极低,“传闻中以人血浇灌才能开花,看来不是妄言。”他指向花丛间隐约可见的白骨,“绕着走,别碰掉一片花瓣。”
三人敛声屏气地在花丛边缘穿行,凌言卿忽然踩到块松动的石子,身体不由自主向前倾去。眼看指尖就要触到那妖异的红花,手腕却被猛地攥住。谢玹将她往回一带,自己的靴底却碾过了半朵掉落的花萼,瞬时起了层细密的红疹。
“你——”
凌言卿的惊呼被他捂住嘴。
“别出声。”
谢玹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淡淡的药香,“这点毒不碍事。”
穿出竹林时,晨雾正从谷底漫上来。凌言卿望着眼前突然开阔的谷地,一时忘了呼吸——成片的青瓦屋顶在薄雾中若隐若现,错落的竹篱围着菜地,甚至能看到晾晒在竹竿上的靛蓝粗布。
“这是……”
严觉握紧了腰间的长刀,常年镇守边疆的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亡谷中心竟藏着村落?
谢玹的目光扫过村口那棵需三人合抱的古榕,树干上挂着的铜铃在风里轻轻摇晃,却发不出半点声响。他忽然按住凌言卿的肩,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是冼家庄。”
凌言卿猛地抬头。冼家庄,那个在百年前就该消失于瘟疫的村落,那个被史官记载“全村覆灭,无一生还”的地方。
村口的石板路上,一个挎着竹篮的老妪慢慢转过身。她的脸在晨光里沟壑纵横,手里握着的药锄却闪着寒光。当看清三人的衣着时,老妪浑浊的眼睛骤然缩紧,喉间发出古怪的嘶鸣。
“咚——咚——咚——”
三声沉闷的鼓声从村落深处传来。原本寂静的村庄瞬间活了过来,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们从各个角落涌出,手里的柴刀、扁担都对准了闯入者。他们的动作整齐得不像凡人,脚步踏在石板上发出统一的声响,像训练有素的军队。
“放下武器!”
为首的中年汉子声如洪钟,他的左臂齐肩而断,伤口处覆盖着层厚厚的黑痂,“亡谷不是活人该来的地方!”
谢玹将凌言卿护在身后,右手悄悄握住了藏在袖中的银针:“我们无意冒犯,只是借路穿过亡谷。”
“借路?”
断臂汉子冷笑一声,露出泛黄的牙齿,“百年里闯进亡谷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你们是第三批。”
凌言卿忽然想起出发前看过的古籍,上面记载冼家庄覆灭前曾与邻国交战,全村男子皆战死沙场。可眼前这些汉子,分明个个身强力壮。
“动手!”断臂汉子猛地挥下仅剩的右臂。
数支竹箭同时射来,谢玹拽着凌言卿就地翻滚,银针脱手而出,精准打落两支箭。严觉长刀出鞘,刀风卷起地上的沙石,将扑上来的三个汉子逼退三步。
“燕惊月,护住自己!”
谢玹的声音刚落,已有两个汉子绕过他直扑凌言卿。她依着谢玹教的招式侧身避开,短剑划破对方的衣襟,却被对方反手抓住手腕。那汉子的掌心滚烫,皮肤下仿佛有虫子在蠕动。
“放手!”
凌言卿屈膝顶向对方小腹,同时将短剑在指间转了个方向,锋利的刃面抵住他的咽喉。
汉子却像感觉不到疼痛,嘴角咧开诡异的弧度:“凤命……你身上有凤命的气息……”
凌言卿心头一震,手腕竟松了半分。就在这瞬间,汉子突然张口咬来,谢玹及时赶到,一掌劈在他后颈。汉子软倒在地,脖颈上迅速浮现出青黑色的血管。
“别被他们碰到伤口!”
谢玹的声音带着喘息,他的左臂不知何时添了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珠正顺着指尖滴落,“他们的血里有毒!”
严觉的长刀已被砍出数个缺口,他的后背挨了一记闷棍,却依旧死死守住左侧的退路:“主子!小姐!属下掩护你们撤退!”
“撤不了。”
谢玹看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村民,他们的眼睛都泛着淡淡的青灰色,“他们在合围。”
凌言卿忽然想起行囊里的凤羽符,那是母亲留给她的信物,据说能在危急时刻证明凤命身份。她正要伸手去掏,却被谢玹按住手。
“等等。”
谢玹的目光扫过那些村民的脚踝,那里都系着根红绳,“他们不是要杀我们。”
话音未落,断臂汉子忽然吹响了声口哨。所有村民瞬间停手,保持着进攻的姿态却不再上前,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木偶。
“你看出什么了?”断臂汉子死死盯着谢玹。
谢玹缓步走到场中,无视那些对准他的武器:“你们的红绳,是用凤藤编织的。冼家庄并没有灭绝,而是在守护什么。”他指向村后那座被雾气笼罩的山,“那里有凤命者的试炼之地,对吗?”
凌言卿这才注意到,每个村民的脚踝都系着同样的红绳,只是新旧程度不同。老妪的红绳已磨得发亮,而刚才被打倒的年轻汉子,红绳还是崭新的。
断臂汉子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他死死攥紧拳头,断口处的黑痂裂开,渗出暗红色的血:“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们就是为凤命试炼而来。”凌言卿上前一步,与谢玹并肩而立,“我是燕惊月,如今身负凤命,前来完成亡谷试炼。”
空气仿佛凝固了。村民们脸上的警惕慢慢变成震惊,有人手里的武器“哐当”落地。老妪忽然跪倒在地,朝着凌言卿的方向不停叩首,嘴里念叨着晦涩的方言。
“凤命……真的有凤命者来了……”断臂汉子喃喃自语,眼中的戾气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种混杂着敬畏与痛苦的情绪,“百年了……我们等了整整一百年……”
谢玹忽然踉跄了一下,凌言卿连忙扶住他,才发现他的左臂已经肿得像馒头,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
“谢玹!”
“无妨。”
谢玹按住她的手,目光依旧锁定在断臂汉子脸上,“你们的毒,需要凤凰草才能解。而凤凰草,只在试炼之地生长。”
断臂汉子猛地抬头,眼中闪过绝望:“你连这个都知道……”
“古籍里记载过冼家庄的秘闻。”
谢玹的声音开始发颤,毒素正在迅速蔓延,“如果说你们并非死于瘟疫,那么就是为守护凤命试炼之地,自愿被困在亡谷。这百年里,你们靠万毒林的毒物续命,身体早已被毒素侵蚀……”
凌言卿忽然明白过来。那些村民的诡异举动,青灰色的眼睛,滚烫的皮肤,全都是中了慢性奇毒的症状。而他们脚踝的红绳,恐怕是用来延缓毒发的符咒。
“所以你们攻击闯入者,不是为了杀他们,是怕他们破坏试炼之地?”凌言卿的声音有些发涩。
老妪不知何时走到近前,她颤抖着从怀里掏出块褪色的丝帕,上面绣着只展翅的凤凰:“身怀凤命者必身怀天下气运……救救冼家庄……”
谢玹的视线开始模糊,他强撑着从药箱里取出最后一粒解毒丸,塞进嘴里:“让我们过去。完成试炼,或许能找到解毒的方法。”
断臂汉子盯着凌言卿腰间若隐若现的凤羽符,忽然单膝跪地。随着他的动作,所有村民都跟着跪倒在地,青石板路上响起整齐的叩拜声。
“恭迎凤命者。”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冼家庄的屋顶上,铜铃终于发出清脆的响声。凌言卿望着眼前这些背负着百年诅咒的村民,忽然握紧了谢玹的手。她知道,真正的试炼,现在才开始。
谢玹回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尽管毒素让他头晕目眩,嘴角却扬起熟悉的弧度:“别怕,我在。”
严觉收起长刀,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明白了为何将军要他拼死护住这两人。亡谷深处的秘密,凤命者的传说,或许都将在这一天揭晓。他默默站到两人身后,挺直了常年征战的脊梁。
村落深处的鼓声再次响起,这次却不再沉闷,而是带着种古老的韵律。断臂汉子站起身,朝着村后那座山做了个“请”的手势:“试炼之地,就在凤栖崖。我们会为你们准备干粮和清水。”
凌言卿望着云雾缭绕的山崖,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凤命者的道路,注定铺满荆棘。但只要心怀光明,终能抵达彼岸。”她转头看向谢玹,发现他正低头查看严觉的伤口,阳光在他侧脸投下柔和的阴影。
“走吧。”她轻声说。
三人跟着断臂汉子穿过冼家庄的街巷,两旁的村民纷纷退到屋檐下,目光里有敬畏,有期待,还有难以言说的悲伤。凌言卿注意到每家每户的门楣上都挂着风干的草药,空气中弥漫着与万毒林相似却又不同的气息。
“这些草药……”
“是用来压制体内毒素的。”断臂汉子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只能延缓,不能根治。百年下来,村里的孩子越来越少了。”
走到村落尽头的祠堂时,老妪正站在石阶上等候,手里捧着个竹篮。篮子里放着三个粗布包裹,还有个水囊。
“这是凤凰泉的水,能解万毒林的余毒。”老妪将水囊递给凌言卿,“穿过祠堂后的密道,就是凤栖崖。”
谢玹接过水囊时,指尖触到老妪的手,忽然停住动作:“你的脉象……”
老妪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老婆子活不了多久了。能不能让冼家庄重见天日,就看凤命者的了。”
凌言卿忽然屈膝跪倒,对着祠堂深深叩首。谢玹与严觉对视一眼,也跟着跪下。祠堂里供奉的并非牌位,而是块巨大的青石,上面刻着古老的图腾,像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我们一定会回来。”凌言卿的声音在祠堂里回荡,“带着解毒的方法回来。”
穿过潮湿的密道时,谢玹忽然拉住凌言卿,将一瓶药膏塞进她手里:“这是我特制的解毒膏,比之前的药效强三倍。如果我……”
“不许说傻话。”凌言卿捂住他的嘴,眼眶有些发热,“你答应过要教我认完所有草药的。”
谢玹笑了笑,眼底的青黑却遮不住:“好,我记住了。”
密道尽头的光亮越来越盛,隐约能听到崖下的风声。凌言卿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腰间的短剑和凤羽符。她知道,无论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身边这两个人,会陪她一起面对。
严觉的手按在刀柄上,目光坚定。他想起出发前燕将军的嘱托:“还请护住我家娇娇,我知你们此去路途艰险,想必小将军你也知道南国时的那件事。但身怀凤命必然气运护住隋国的未来。”当时他不懂,此刻却忽然明白了这句话的重量。
当三人走出密道,站在凤栖崖边的那一刻,远方的天空正泛起鱼肚白。一轮红日挣扎着冲破云层,将万丈霞光洒在亡谷之上,也照亮了冼家庄袅袅升起的炊烟。那些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的屋顶,此刻看来竟有了些人间烟火的暖意。
凌言卿回头望向那片隐藏在山谷中的村落,忽然觉得“亡谷”这个名字或许并不准确。这里并非死亡之地,而是承载着百年守望的秘境。而她的凤命试炼,从来都不只是为了证明身份,更是为了守护这些从未放弃过希望的人。
“走吧。”谢玹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三人并肩走向崖顶的祭坛,身影渐渐融入初生的朝阳里。万毒林的腥甜早已散尽,取而代之的是山间清冽的风,带着远方的气息,仿佛在预示着即将揭晓的答案。
夜色如墨,严觉守在凌言卿与谢玹榻前,烛火在两人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他指尖按在腰间佩剑上,指节因用力泛白——自半个时辰前两人站到凤栖崖的阵眼后,同时陷入沉睡,呼吸便变得异常绵长,若非脉息尚稳,他几乎要以为是中了什么诡谲迷药。
现下忽然起了风,严觉抬眼时,正见凌言卿眉心蹙了蹙,睫毛像受惊的蝶翼颤了颤。他放轻脚步凑过去,却见她唇间溢出极轻的气音,仿佛在唤着什么,细听又辨不真切。
而一旁的谢玹,素来平稳的呼吸竟也乱了半拍,指骨在锦被上无意识地蜷缩,像是在梦境里攥紧了什么东西。
严觉喉间滚出一声低叹。他虽不知这凤命试炼究竟是何门道,但看两人此刻模样,分明是入了险地。他握紧佩剑,目光扫过周围环境。
“主子,小姐。”
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艰涩,“属下就在此处,绝不会让任何人惊扰。”
话音落时,凌言卿的呼吸忽然又平顺下来,只是脸颊上多了层异样的潮红,仿佛梦到了什么燥热的场景。
……
凌言卿是被雨打芭蕉的声音吵醒的。
她睁开眼,雕花描金的床顶映入眼帘,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这不是她住了十余年的将军府偏院,更不是南下途中的客栈。她撑着身子坐起来,丝绸裙摆滑落膝头,冰凉的触感让她莫名一颤。
“小姐醒了?”
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带着怯生生的小心翼翼。
门被推开,穿着青绿色襦裙的丫鬟端着铜盆进来,见她醒着,脸上立刻堆起笑:“小姐昨夜许是着了凉,今早竟睡过了头。夫人让厨房炖了冰糖雪梨,奴婢这就去取来?”
凌言卿看着丫鬟陌生的脸,喉头有些发紧。她张了张嘴,想问“我是谁”,却听见自己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不必了,扶我起来。”
这声音软糯,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吞,全然不是她惯常的清亮。
丫鬟伺候她梳洗时,铜镜里映出一张陌生的脸。柳叶眉,杏核眼,鼻梁小巧,唇瓣是天然的粉,梳着繁复的双环髻,插着一支珍珠步摇。这张脸很美,却完全不属于凌言卿。
“小姐今日要穿哪件衣裳?”
丫鬟捧着几件襦裙问,“听闻梁国的使团今日要进城,相爷说让您同去城楼观礼呢。”
梁国?相爷?
陌生的词汇在脑海里冲撞,她忽然捂住头,一段模糊的记忆涌了上来——她是南国相府的千金,名叫千诗雨。母亲早逝,父亲对她疼爱有加,只是近来南国与邻国梁国战事不断,府里的气氛总带着几分凝重。只是一会儿,凌言卿像是被夺舍一般行为有些不受控制。
“小姐?”丫鬟见她脸色发白,担忧地唤了一声。
千诗雨定了定神,勉强笑了笑:“就穿那件月白色的吧。”
梳妆完毕,她跟着丫鬟穿过回廊,庭院里的芭蕉被雨水打湿,绿得发亮。走到前厅时,一个身着藏青色官袍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太师椅上喝茶,见她进来,立刻放下茶杯,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诗雨来了,身子好些了?”
这便是她的父亲,南国的丞相千远山。千诗雨依着记忆里的模样屈膝行礼:“劳父亲挂心,女儿已无大碍。”
千远山点点头,招手让她到身边:“今日梁国派使团来议和,虽是缓兵之计,却也难得有片刻安宁。你许久没出过府,正好去城楼看看,也见见世面。”
她应了声好,心里却莫名地有些不安。不知为何,听到“梁国”二字时,她总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又酸又麻。
出府时,雨已经停了。马车缓缓驶过青石板路,街两旁的百姓脸上带着好奇与警惕,议论声断断续续飘进车厢——
“听说梁国这次带队的是那个陆大将军,就是打了咱们三战三胜的那个!”
“嘘,小声点!要是被官差听见,仔细你的皮!”
“听说他年纪轻轻就战功赫赫,就是性子冷得像冰,杀人不眨眼呢……”
陆川。
千诗雨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指尖忽然微微发烫。她掀起车帘一角,望向远处巍峨的城楼,不知为何,竟隐隐有些期待见到那个传说中的梁国将军。
……
谢玹醒来时,正坐在颠簸的战马上。
铁甲的寒意透过里衣渗进来,腰间的长剑随着马匹的动作轻轻撞击着铠甲,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玄色的盔甲,甲片上还沾着未干的泥点,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
“将军,前面就是南国都城了。”身旁的副将凑近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谨慎,“南国丞相千远山已带着官员在城楼下等候。”
将军?
谢玹皱了皱眉,脑海里一片空白。他是谁?为何会穿着盔甲,出现在这异国的土地上?
副将见他不语,以为他在思索对策,又补充道:“属下已按您的吩咐,将使团的兵器都收了,只留了护卫的佩刀,以示‘诚意’。”
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忽然涌入脑海——他是梁国的大将军,陆川。自幼在军营长大,十五岁上战场,凭着一身武艺和狠辣的战术,成了梁国最年轻的将军。三个月前,他率军连破南国三座城池,如今奉了王命,以议和为名,前来刺探南国虚实。
陆川?这个名字在舌尖滚过,带着一股铁锈般的冷硬。他抬手按了按额角,试图理清混乱的思绪,却只觉得头痛欲裂。
“知道了。”
他听到自己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久不说话的干涩,全然不是他熟悉的温润嗓音。
战马行至城下,陆川勒住缰绳。抬头望去,城楼之上站着不少人,南国的官员们穿着各色官袍,脸上带着或真或假的笑意。而在那些身影中,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穿月白色襦裙的女子。
她站在城垛边,风拂起她的裙摆和发丝,珍珠步摇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她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探究,像只受惊的小鹿。
陆川的心脏猛地一缩。
明明是第一次见,却像是在哪里见过无数次。那双眼眸,那微微蹙起的眉头,甚至连她下意识咬着下唇的小动作,都让他觉得莫名的熟悉。
“那是南国丞相的千金,千诗雨。”副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低声介绍道,“听说才貌双全,是南国有名的美人。”
千诗雨。
陆川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忽然觉得喉头发紧。他收回目光,翻身下马,铁甲落地时发出沉重的声响。南国丞相千远山已快步走下城楼,脸上堆着热情的笑:“陆将军远道而来,辛苦了!”
陆川伸出手,与他虚握了一下,指尖的寒意让千远山不自觉地缩了缩手。他淡淡开口:“千丞相客气了。”
两人寒暄着往城内走,陆川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城楼。那个月白色的身影还站在那里,风掀起她的衣袖,露出皓白的手腕,像是易碎的瓷器。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上前,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裹在她身上。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了下去。他是梁国的将军,她是南国的相府千金,他们是敌国之人,之间隔着的是数不清的白骨和鲜血。
他收回目光,握紧了腰间的长剑。剑鞘是玄铁所制,冰冷刺骨,正像他此刻应该有的心境。
千诗雨在城楼上看着那个玄色的身影走进城门,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牵着,一下下跳得厉害。
他很高,穿着盔甲的身姿挺拔如松,走路时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人心上。刚才他抬头看她的时候,那双眼睛深邃得像寒潭,明明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却又仿佛藏着什么滚烫的东西,让她不敢直视。
“诗雨,在看什么?”
千远山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那是陆川,梁国的刽子手。若不是两国暂时议和,爹绝不会让你见这样的人。”
千诗雨收回目光,低下头:“女儿只是觉得他……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千远山哼了一声,“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记住,他是我们南国的敌人,永远都是。”
她不敢再说话,心里却乱糟糟的。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对一个敌国的将军产生这样奇怪的感觉。
回到相府时,已是傍晚。丫鬟来报,说梁国使团今晚要在驿馆设宴,邀请了南国的几位大臣,相爷也在其列。
“爹要去吗?”千诗雨问。
千远山点头:“自然要去。表面功夫总要做足,也好看看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他顿了顿,看着女儿,“你今晚早些休息,别胡思乱想。”
千诗雨应了声,回到自己的院子。夜色渐浓,她坐在窗前,看着天上的月亮,心里却总浮现出陆川那双深邃的眼睛。
忽然,院墙外传来一阵极轻的响动。她吓了一跳,刚要叫人,就见一个黑影翻墙而入,动作快得像一阵风。
“谁?”
千诗雨站起身,后退了几步,手紧紧攥着裙摆。
黑影落在地上,转过身来。月光照在他脸上,正是白天在城楼下见到的陆川。他脱下了沉重的盔甲,穿着一身玄色劲装,更显得身姿挺拔,只是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千小姐。”
他开口,声音比白天更低沉了些,“深夜叨扰,还望见谅。”
千诗雨又惊又疑:“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私闯相府,你就不怕被抓住吗?”
陆川往前走了一步,目光落在她脸上:“我有件事想请教千小姐。”
“我与你素不相识,能有什么事好请教的?”千诗雨警惕地看着他,“你若是再不离开,我就要喊人了!”
“我只想问,”陆川的目光紧紧锁着她,像是要看到她的心里去,“千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千诗雨一愣。
这句话,她也想问。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底那抹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困惑与急切,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涩。她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颤:“没有。我从未见过你。”
陆川的眼神暗了暗,像是有什么东西熄灭了。他沉默了片刻,转身就要翻墙离开。
“等等!”千诗雨忽然叫住他。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你……”她咬了咬唇,“你要小心些。我爹在府里布了不少暗卫。”
陆川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微微颔首:“多谢。”
黑影一闪,便消失在了院墙外。
千诗雨站在原地,手还紧紧攥着裙摆,手心全是汗。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提醒他,更不明白为什么看到他失望的眼神时,心里会那么难受。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地上,像一层薄薄的霜。千诗雨忽然觉得,这个夜晚,似乎变得格外漫长。
……
严觉守在榻前,已是深夜。他把昏睡的两人拖到了山洞里,又换了一堆柴火,柴火跳跃着,将谢玹和凌言卿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是两个正在纠缠的剪影。
他忽然注意到,谢玹的手指动了动,随即,凌言卿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心里一紧,刚要上前,却见谢玹的眉头忽然舒展了些,而凌言卿的嘴角,竟隐隐带上了一丝笑意。
严觉松了口气,却又觉得更加不安。这梦境里的情景,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他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杯冷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谢玹医术高明,教过凌言卿不少医术。若是在现实里,无论遇到什么伤病,谢玹总能想出办法。可在这梦境里,他们都失去了记忆,若是变成了敌国之人,真的遇到什么危险,谢玹的医术,凌言卿学过的那些知识,还能派上用场吗?
严觉放下水杯,目光再次落在两人脸上。他不知道这场试炼何时才能结束,只希望他们能平安度过这南国重游的第一关。
驿馆的夜宴,气氛微妙。
南国的官员们脸上带着客套的笑,却处处透着防备;梁国的使团成员则大多沉默寡言,只有陆川偶尔开口,每句话都简洁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千远山坐在主位上,频频举杯,说着场面话,眼睛却一直留意着陆川的动静。他知道,这个年轻的将军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酒过三巡,一个南国的武将借着酒劲,拍着桌子道:“陆将军年纪轻轻就战功赫赫,真是佩服!只是不知将军下次率军来犯时,还能不能这么威风?”
这话一出,气氛瞬间凝固。梁国的副将脸色一沉,刚要发作,就被陆川抬手制止了。
陆川端起酒杯,看着那个武将,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若南国信守盟约,安分守己,梁国自然不会轻易动兵。但若是有人不识好歹,非要挑衅……”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我陆川的剑,可不认什么盟约。”
话音落下,满座皆静。那武将涨红了脸,却不敢再说一个字。
千远山打圆场:“陆将军说笑了,我南国向来爱好和平,怎会轻易挑衅?来,喝酒,喝酒。”
宴席继续,气氛却更加压抑。千诗雨坐在屏风后,听着外面的对话,心里替父亲捏了把汗。她知道,父亲是想借着这次宴席探探陆川的底细,可看这情形,恐怕是很难了。
果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千诗雨掀开屏风一角看去,只见刚才那个挑衅的武将捂着胸口,脸色发紫,倒在了地上,嘴里还不断地吐着白沫。
“不好!是中毒!”有人惊呼道。
千远山脸色一变,立刻站起身:“快!快去请太医!”
混乱中,陆川忽然开口:“不必了。”
众人都看向他,眼神里众人都看向他,眼神里带着怀疑。
陆川走到那武将身边,蹲下身,手指搭在他的腕脉上,又翻看了他的眼皮,眉头微蹙:“是□□中毒,剂量不大,但发作得快。”
千远山一愣:“陆将军懂医术?”
陆川没有回答,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塞进那武将嘴里,又让人端来一杯清水,喂他咽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若是能醒过来,就无大碍了。”
陆川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只是这驿馆的酒菜,怕是不太干净。”
这话明显是在暗示有人故意下毒,嫁祸梁国使团。南国的官员们脸色都很难看,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千诗雨看着陆川的背影,心里忽然想起了什么。她记得自己好像也学过一些医术,虽然只是皮毛,但对□□的毒性也略知一二。陆川刚才的诊断和处理方法,竟和她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是巧合吗?
她正想着,陆川忽然回过头,目光穿过人群,直直地落在她身上。四目相对,千诗雨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慌忙低下头。
她没看到,陆川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大副本中的小副本,升高男女主情感温度计的秘密武器。嘿嘿!不过这里男女主只是重温了诗雨和陆川的经历,两人设定成失忆的状态,所以接下来就完完全全是诗雨和陆川的故事哦。[加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缘起.惊鸿一瞥
下一章
上一章
回目录
加入书签
看书评
回收藏
首页
[灌溉营养液]
昵称: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你的月石:
0
块 消耗
2
块月石
【月石说明】
打开/关闭本文嗑糖功能
内容: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查看评论规则>>
晋江小说阅读,无广告,只要注册就是资深VIP,买文千字三分不能更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