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诛仙劫挽歌诀（一） ...
-
视线被天衢的手掌包裹，清镜只觉得被掐得一阵生疼，失去意识前就听到他冰冷的声音，“记起你的前世，作为陆云舒的回忆。镜湖仙者。”
清镜在他手里时而挣扎，时而宁静，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等她双手无力垂下时，天衢松手，清镜跌坐到地上，一片死寂。天衢扫了眼手臂被她又抓又挠留下的血痕，也没出声，只是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等着她回神。
“……”渐渐清镜有了生息，手指微动，嗓音说不出的沙哑，“墨晗呢，把他还我。”
记起了前尘往事，居然一开口还关心那个人，天衢挑了挑眉不答。
“墨晗在哪。”吸气，清镜仰面，那双眸子赫然变成一绛紫一蓝绿，美得令人惊叹。方才，往昔的回忆排山倒海地向她袭来，她仿佛要溺死在这几百年的记忆里。此刻，她只是毫无畏惧地凝视着天衢，恭敬道，“要观影鎏灵珠可以，请放了他。魔尊殿下。”
“你认得本尊？”
“以前跟着凝洛师父时，曾见过您一面。”那是她还是六岁模样的小小仙童，不被他记得也很正常。焚天阁阁主只是他在人世的身份，他真正的身份却是掌管魔妖两界的君主，与帝君同尊。天衢为人狂傲，从不屑于天界争斗，于是这些年几界相安无事，倒也太平。
顿了顿，清镜又说，“清镜出生便带了这封印，如今解开真是有劳殿下了。”
“……”听她如是道，天衢倒是有些模糊的印象。定世之眸的封印已然被他解开，清镜却不能靠自己看到墨晗所在，天衢笃定道，“封印解开了，却还不能驾驭。”
“是的。清镜现在是凡人之身，驾驭不了这眼睛，让殿下失望了。”
“无碍。”凡人确实用不了这等神物，若是强行使用也只会适得其反，连自身也被反噬。不过，是否能驾驭定世之眸与他无关，他只需要血泪就好。
几百年的记忆回归，清镜思虑片刻理顺前因后果，这才想明白整件事情的原委，“观影鎏灵珠本属于殿下，若不是当年珏逸盗取赠予我，那珠子最后也不会被火化。如此，清镜有愧，若能补偿，清镜也绝不会推辞。”
“……”天衢冷冷看了她一眼，短暂的沉默，让清镜觉得他似是有话要说。结果，天衢只是转身道，“跟上。”
虽然这魔尊冷冰冰的，看起来又吓人，但似乎是个不错的家伙，作为师姐的夫婿候补自己一定给他加分。心里这样盘算着，清镜立马跟上他的步伐，深怕走丢了。
焚天阁内堂石墙后有条密道，旋转着的楼梯，直直通向地底深处。清镜跟在天衢身后，只觉阴森恐怖。随着天衢的步子，这条蜿蜒的楼梯墙壁上的火把自动亮起，待二人走过后又自动熄灭。明明是在室内行走，清镜却总觉得脚底有阴风划过，似是冤魂要抓住人的脚那般令人毛骨悚然。
后背生凉，清镜努力忍住打颤的冲动，乖乖地跟在后面。走了许久，清镜习惯这里的环境便想找身前的魔尊殿下搭话，可又见前面冷飕飕的背影，她忍住了。又过了片刻，忍了又忍，她忍不住了，“唔，我说殿下。”
“……”天衢没做声。唔，不开口，她就当做默许了。
“您的审美有问题吧，难不成您还真喜欢这阴森森的调调？”
“……”黑色的背影微微怔了下，天衢没有温度的声音幽幽飘来，“随他们喜欢。”
“他们？”唔，清镜愣了愣，“是指焚天阁的人么？”
天衢淡淡点头。
“……”狐疑地打量这个令人压抑的背影，清镜很是诧异，魔尊殿下是什么都漠不关心还是太好说话了？为啥，她的直觉很囧地告诉她是后者呢？
就在“漠不关心”和“太好说话”在清镜肚子里天人交战百余回合后，魔尊大人发话了，“到了。”
“到了？”清镜环视四周，这分明就是塔底，空间很狭窄，只放了一张桌子和几把木椅。
天衢自顾自地坐在桌边，也不理会清镜的诧异。
“殿下，唔，墨晗呢？”这巴掌大的位置，她左看右看也没觉得哪有暗藏玄机。
“……”天衢倒杯茶，浅酌一口，“北墙，左数第三，上数第六格方砖。”
清镜走到墙前敲敲那块砖头，发现它是活松动的，于是赶紧将它取下。墙那边是个幽暗的石牢，墙上挂了个火把，火焰咔咔地烧着，气氛静得令人心惊。清镜转着眼睛，搜寻墨晗的身影，最后在墙角发现了他。
墨晗僵硬地靠坐在墙角，他双眼被覆，双手也被绳索束在身后。借着火光，清镜发现他死死咬着下唇，每一次呼吸都异常克制、异常小心。不知是不是由于火光映照，墨晗的脸上露出异样的嫣红。又忍了许久，墨晗发出潮湿的低喘声，随后他得牙关咬得更紧，连全身的肌肉都绷紧起来。察觉此，清镜觉得四周的气息也变得暧昧。
就在清镜恍惚知道墨晗为何如此时，一袭紫色长裙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清镜几乎就是在看到那人脸的瞬间便认出那人是凌瑾，脑子轰了声，傻子都知道她想干嘛了！
清镜回身，牙咬切齿地盯着淡定喝茶的天衢，一字一顿道，“魔、尊、殿、下，您这样也太不光明磊落了！”
“……”天衢闻声瞥了她一眼，继续事不关己地喝茶。
“我已经答应赔给您观影鎏灵珠了，请您立刻放了他。”
“……”这次天衢连瞥都懒得瞥她，只是冷漠道，“平白无事，你能流出血泪么。”
“！”清镜愣住，难道此举就是要刺激她流出血泪？唔，不得不说，这是谁想的注意，也、也、也太差火了！
一想到墨晗现在毫无反抗能力，凌瑾还对他虎视眈眈时，清镜心中一酸，只觉得心里难受得连呼吸都困难。就在清镜出手，打算拼个鱼死网破也要救出墨晗时，一声娇喝打断了她的举动。
“阁主！您又听信菊夏那个小人做了什么？！咱做人还要不要脸了啊——！”
天衢只是看着来人，眼神里的不屑分明道：本尊本就是魔，做人干嘛？
“呃……”清镜愣愣地看着紫衣的凌瑾一脚踹得石门不停地旋转，她一声震天吼声，清镜顿觉耳中鸣响。
凌瑾怒气冲冲地奔过来，天衢那张冰封脸却仍旧万年不变，看得清镜佩服、佩服。
“都说了不能听菊夏的、不能听菊夏的！您怎么老听不见去我的话呢！”一支芊芊玉指指着天衢抖啊抖的，凌瑾气得咬牙切齿，“连春药您都学会下了哈？我就看起来那么欲求不满吗？！”
清镜惊呆了，这真的是宁国侯府里的大丫鬟？唔，她真的是诺淑的转世？诺、诺淑受刺激了？
侧脸见石门大开，清镜也顾不得这莫名其妙的对峙，闪身进去查看墨晗的情况。
一听有人进来，墨晗立刻警戒起来。清镜伸手想扯掉覆盖他眼睛的白布，可墨晗却向后躲开，厉声吼道，“滚！”
“？”从未见他如此愤怒、如此狼狈，清镜知道他误以为自己准备对他不轨，立刻解释道，“你莫怕，我没什么恶意的。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听见这个陌生而清婉还带着慌乱的声音，墨晗怔了怔。眼睛虽然看不见，但面前的女子却带着他很是熟悉的气息……这人，他认识？就在他疑惑时，一个力道将他推向一边，紧接着入耳的便是打斗的声音。
“殿下！”清镜勉强应付着突然出手的天衢，惊慌大喊。
天衢伸手一扫，清镜便被震飞重重地撞到墙上。
“唔！”胸口血气翻涌，清镜压制不知，硬生生咳出口血。她一向自诩至少武功还拿得出手，可如今在魔尊面前，她才惊觉凡人的那点功夫连保命都不成。
“姑娘！”听得她受伤，墨晗大惊。
“殿下，放过他。观影鎏灵珠，我定会想办法给您！”惊慌地见天衢手中变出一把通体乌黑的剑，清镜觉得血脉都被这把剑散发的寒气凝固——斩源剑？！
魔尊疯了？！那把剑斩下去，莫说墨晗得死，恐怕君殿下的元神都会受损！
清镜心中大乱，顾不得呕出一口鲜血，出声大喊，“若你敢伤他一毫，我就算是自挖双目，也不让你得到观影鎏灵珠！”
闻此，天衢的脚步顿住了。若是清镜自挖双目，清闲还不得跟他拼了。
“！”墨晗听见清镜的哭喊声，心中一疼，那种尖锐的疼痛是灵魂深处的伤口，仿佛隐秘的伤疤被人血腥地撕裂开。这样怨毒的威胁，居然是出自一个女子之口，而且是为了他。这女子到底是谁，和他又有怎样的瓜葛，为什么要为他拼命至此？
三人沉默，各有所思。
这时一个戏虐的声音打破僵局。
“天衢，奉劝你收手吧。清闲要再找不到这丫头，定是要放火烧了你这焚天阁的。”
是凤栖！
清镜仰面，见君凤栖闪身进来，她心里名为希望的小小火苗也攒动起来。君凤栖低头，见清镜狼狈地趴在地上，嘴角边还残留着血迹，顿时眉头一皱，眸中怒意四起。
“天衢，你做过了。”说罢，快步走到清镜身边，轻柔地把她抱起来，“今日你伤她如此，这笔账我先记下，你就好好磨剑等着我回来讨吧。”
闻此，天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满是张狂之气，这般嚣张霸气的模样，必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凤栖不恼不惧，似是习惯天衢这般模样。对峙许久，天衢收剑，站在一边不语。
“能自己走吗？”见状凤栖垂下头，脸上已然满是关切。
待清镜点头，凤栖便走到墨晗身边，伸手点了他几处穴位，然后将他背起。清镜立刻上前扶住凤栖身后的墨晗，三人就这样从天衢身侧走出了石牢。擦身而过时，清镜下意识地留意天衢，分明从他赤红的眸中捕捉到一丝歉意。
………………………………………………………………………………………………………………
因着凤栖用了凌风术，他们回到宁国侯府时，桃姝和北褚仍未冲开穴道，还在沉睡中。凤栖将墨晗放到榻上，清镜又帮他盖好被子。
好不容易又回到宁国侯府了，这一日不到的时间，于她却像过了几百年那么久远。短短一夜，她不仅有了作为陆云舒的回忆，她还有了作为天界镜湖仙者的回忆。她不在是天迹山上乱跑乱跳、到处惹麻烦的小丫头，她是私自下凡的仙者，只为助心系之人渡劫。
“小镜儿，想什么这么出神呢。”凤栖伸手，揉乱清镜的头发。
“……”清镜望着他出神，须臾，她开口轻道，“许久不见，都认不出你了。”
没想到她开口会这样说，凤栖愣住，讪讪道，“小镜儿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清镜垂眸笑道，“司空朗，你变了很多呢。”
“！”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敏锐，凤栖摸摸鼻子，“唔，被发现了。”
“哼哼，我不说，你还得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我这哪是瞒？以前你根本没有前世的记忆，难道我还大大咧咧地跟你说：‘妞儿，几百年不见哈，我是你前世的夫君哟’，这还不得把你吓死。”
“说的也是。”接受他的理由，转念，清镜眼里闪着八卦的绿光，“喂，你以前喜欢的那个人，就是我师姐吧！难怪我在人世时从来没见过她。”
“咳咳。”凤栖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别扭地侧过脸。
“啧啧啧，以前我没想起这茬子事，你站在屋顶大喊‘君凤栖最爱清闲’都不害臊，现在你害臊个什么劲啊！”清镜拿手肘捅他。
“好了好了，我的事先别提。”凤栖试图挽救沉溺在八卦中的清镜，“你还是担心自己的处境吧。”
“担心我？”清镜眼珠转了转，突然感叹道，“是该担心。这一趟转世，人都变了。你变滑头了，诺淑变彪悍了，连……越哥哥都变温柔了。真真的物是人非。唉，不知道我那个小徒弟珏逸怎么样了。”
见她伤春悲秋，凤栖嘴角抽抽，“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情敌那么彪悍了，现在的墨晗肯定不喜欢。自己喜欢的人变温柔了，对你又好，你还担心什么啊。”
“唔，也是。突然知道墨晗就是越哥哥，我还有点不适应。况且……”清镜娇滴滴地捂住两颊，兴奋道，“我还嫁给他了！我居然嫁给他了！”
“……”凤栖额上挂下三根黑线，“怎么转了一世，你变得这么幼稚了。”
闻此，清镜不满地撇撇嘴。
“以前是清闲把你保护得太好了。既然你现在想起所有的事，我也不怕把江湖上关于怎么地对付你的事说清楚。”凤栖严肃道，“现在外面风言风语很多，很多人都在追查你的身份和下落，若你要呆在这宁国侯府就要低调，否则……”
“我明白。”清镜点点头，嘴角挂着无奈地笑，“这一世我是帮他过劫，若是自身难保就不好了。”
见她有心事的模样，凤栖问道，“他这一世到底有什么劫难，你居然擅自下凡？”
“……”清镜轻轻摇头，出声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既然你不说，我也不多问。但是，”凤栖的脸色突然变得很不好看，“有什么事一定记得找我，别像上一世那样偷偷死掉。”
“嗯。”清镜郑重点头，“我答应你，一定不乱来。”
“不乱来就好。”凤栖松了口气。
“对了，那一世司空朗，是你变化的？还是你附体的？”对于这件事情，清镜还挺好奇的。要知道，她起先一直觉得凤栖和天衢的气息不一样，就是因为他俩并非凡人。那么司空朗呢，她作为云舒时怎么从未察觉？
“我就是司空朗。”凤栖轻笑，“那时没事就去轮回玩玩。若是仙身入世，扰乱人间是要受天谴的，但投胎以后就不会了。”
“唔……”清镜郁闷，居然只是玩玩，“以前在天界从未见过你，凤栖你是哪路神仙啊？”
“我？我不是天界的神仙，只是个已身在六道轮回之外的游仙罢了！”凤栖大笑。
都可以身在六道轮回之外了，还只称自己是个游仙，骗小孩呢。
“身在六道之外你就不怕扰乱人间的天谴了？”清镜知道凤栖还瞒了她什么，可他不愿说，她也不多问了。
“当然，现下又没人管得了我。”凤栖伸伸懒腰，又踢踢腿，“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累死我了。”
“这次多谢你了。”清镜诚恳道。若不是凤栖出现，那么那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没事。”顿了顿，凤栖提醒道，“记得易容，你现在还是自己的模样和声音。”
“噢，差点忘记了。”
“这是清闲给你的遮盖眼睛颜色的药。”
“帮大忙了。”
“嗯，我先走了。”凤栖推门出去，突然又回头对清镜道，“以后莫要再叫天衢‘魔尊殿下’，论辈分，你和他一样。”
“哈？为什么？”清镜傻眼，她只是天界一枚小小的仙童，天衢可是统领两界的魔尊，她俩人怎可相提并论？
“嘿嘿。天机不可泄露。”凤栖也学她的调调笑道，然后一瞬间便消失掉了。
“……”清镜站在屋里沉默片刻，突然惊慌地吼道，“君凤栖，春药的解药你忘记给我了——！！”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诛仙劫挽歌诀（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