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的女人》苏海灵

26、暴雨

　　“我们先去医院。”温煦将背包交给冷清遥，上前去背起了曲琪，就往校门口走去。

　　雨下大了。

　　乌云低得仿佛就压在头顶。细密的雨点不住地落下，又被大风吹得纷纷扬扬，斜着，横着，落在行人的脸上，身上。

　　全身湿漉漉的曲琪蜷缩着伏温煦的背上，轻轻颤抖着。明明还红着眼圈，却固执地闭着眼，不想让眼泪被看见。

　　她肩上的衣服被尖利的灌木划破了一个大口子，不知道有没有伤到皮肤；但脚踝的位置却清晰可见地肿起来一个大包。

　　冷清遥在后边努力地跟上温煦的脚步，打着伞想为曲琪遮去一些风雨，丝毫顾不得自己被淋得浑身湿透。

　　胸口那种窒息感却越来越强烈了，仿佛压得她喘不过气，冷清遥的脑海中莫名就闪过那些被爸爸抓住狠狠殴打一顿的夜晚。

　　正是放学的时间，又是这样一个大雨天，校门外本就不宽阔的马路，被各种来接孩子回家的私家车挤得水泄不通。

　　这状况看样子是打不到车的，温煦没时间犹豫太久，转头就往最近的医院赶去。

　　像是怕惊扰了伏在他背上的女生，他边走边轻声问，“曲琪，你还好吗？”

　　“嗯……”曲琪的声音小得像绵羊一样，“我重不重……？”

　　温煦听到这个问题松了一口气。还好，还有力气关心自己重不重……

　　“不重。”

　　……

　　凌霄寒急匆匆赶到医院，找到了坐在医院冰凉长椅上浑身湿漉的冷清遥。

　　冷清遥陪着曲琪来到医院之后，冷静地帮忙挂了号，陪着曲琪做了检查，还抽空联系了曲琪的妈妈。

　　直到曲琪妈妈赶来，又送走了温煦，她才觉得浑身已经筋疲力尽，累到说不出话来。

　　终于可以坐下来歇会，才看到手机上凌霄寒和江秋雨发来的40多条信息，还有20个未接电话。

　　抬起头见到凌霄寒的这一刻，冷清遥才忍不住失声痛哭。

　　“凌霄寒……我不懂，我搞不明白，明明惹事的是我……”

　　“曲琪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她甚至连一句脏话都不会说……”

　　“为什么她们，非要把事情做到这个份上……”

　　“我宁愿她们是冲着我来的……冲着我来就好了……”

　　凌霄寒心疼地把人抱进怀里，才惊觉怀里的人全身冰凉得像失去了温度。“抱歉……是我来晚了……我该去找你们的。”

　　虽然同样担心小饼干的状况，但是凌霄寒现在更加不忍心看到冷清遥这副样子。

　　冷清遥艰难地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是她们……我要她们付出代价。”

　　凌霄寒搂紧了冷清遥，“好，不论你打算做什么，我都陪你。但是现在，我们先回家。”

　　……

　　凌霄寒把冷清遥带回了家，一到家里，立刻就把空调打开，调到了30度。

　　“先去泡个热水澡吧，遥遥。”凌霄寒真的担心，这样一折腾，冷清遥多半是要感冒。为冷清遥放好洗澡水后，转身又去厨房烧开水，泡了一杯红糖姜茶。

　　冷清遥泡过澡出来，凌霄寒的小公寓里已经暖和得像夏天一样了，甚至让人觉得有些闷热，不得不说这空调真的给力。

　　她由着凌霄寒帮她吹干了头发，吹风机在她耳边呼呼作响。

　　可是这么多这么多发热的东西加在一起，冷清遥还是觉得心里一片冰凉。

　　江秋雨有一回曾跟她聊起过，说曲琪是从高一的时候就被付佳薇她们当成眼中钉了。

　　当时有一次普通的小考，所以老师也没有全程守在班里监考，但批改完之后就发现有舞弊的情况。于是老师特意找去了几个平日里乖巧老实的同学去了解情况，这其中就包括了曲琪。

　　而曲琪当时又是特别实诚的性格，问什么就说什么了，一点没在意旁边站着的任茜。

　　后来，老师也就是把付佳薇和齐敏等人叫去批评了一番，因为只是寻常的小考而已，也没有做什么严厉的处罚。

　　而就是这样一个小插曲，让付佳薇她们明里暗里地折腾了曲琪一整年。

　　冷清遥轻叹一口气，转身钻进了凌霄寒的怀里。

　　凌霄寒愣了愣，关上了吹风机，拿了一条毛毯，给冷清遥披上。“还会冷吗？”

　　冷清遥轻轻摇摇头。

　　“小饼干她还好吗？”凌霄寒为冷清遥理了理被吹得有些乱蓬蓬的头发，“又是之前那个女生吗？付佳薇？”

　　冷清遥把今天一下午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凌霄寒说了一番。

　　“当时我也是接到了温煦的电话……赶过去的时候只看到曲琪了。但是，说到欺负曲琪的，又是三个女生，除了她们还能有别人吗？”

　　凌霄寒也愤怒地握紧了拳，“她们简直太过分了。”

　　“后来温煦背着曲琪去了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说曲琪脚踝骨裂，身上还有些轻微外伤。生理上的伤痛只是一部分，还要注意给曲琪带来的心理影响……”

　　“曲琪她，受了什么委屈，本来就喜欢自己憋着……也不知道讲，也不知道找人帮忙……”冷清遥说着说了又红了眼圈，“我实在不想她再受到这样的对待了。”

　　“我明白。”凌霄寒为冷清遥擦去眼泪，“我陪你，大家都在。”

　　夜里，冷清遥果然还是发起了高烧。凌霄寒给秋雨发了个信息，麻烦她帮冷清遥请个假，自己第二天也没去上学，留下来陪冷清遥。

　　而江秋雨到了学校之后，却发现除了曲琪和清遥，还有一个人也请假了。

　　温煦。

　　……

　　温煦其实一早就去了学校。

　　他回到了教学楼后边那条小巷子里，蹲在许久无人打理的草坪和灌木丛边，翻找着什么。任凭露水打湿衣服，尖锐的灌木不时地划过他的手背，留下一道道泛红的痕迹。

　　终于，他在另一侧的草坪里找到了。一副黑色的圆框眼镜。

　　眼镜的镜片上已经沾上了污黑的泥水。温煦把眼镜带到水池边洗净，然后小心翼翼地揣进了口袋里。

　　医院里。

　　温煦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窗，静静看着病床上那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

　　那个女孩长着一张圆圆的脸，在往常，不管是夏天里还是天冷的时候，脸上似乎总是红红的。

　　她是一个不太起眼的女孩子。平时在班级里，她总是沉默寡言，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写写画画。

　　她看起来不是那么自信，经常低着头，让刘海和厚厚的镜片遮住了眉眼。

　　可是这样一个女生，也曾鼓起勇气在体育课上送水给他，跑到他身边来研究习题，偷偷为他写下一封情书。

　　而他，被她形容作像太阳一般的存在，却在她收到攻击和伤害的时候，只顾着自己那点可怜的面子和自尊心，自始至终不曾说过一句维护她的话。

　　心突然像被揪紧了一般疼起来。

　　病床上的曲琪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似的，偏了偏头，默默睁开了眼。

　　温煦下意识地退开了一步，从门上的小窗边躲开，咬着牙犹豫了一会，才轻轻敲开了门。

　　“温煦？”曲琪还没有完全恢复精神，但看到温煦的那一刻还是很惊讶，“你没去上课吗？”

　　她又往温煦身后看了看，“你一个人来的吗？”

　　温煦紧抿着嘴唇，在门外思考了许久的要说的话，此刻却一句也想不起来。

　　“对不起……”他从口袋里拿出曲琪的眼镜，轻轻放在曲琪床头的柜子上。

　　“为什么要道歉？”那声音细细的，轻声道，“你不是来帮我了吗……而且，”曲琪看向床头柜上的眼镜，把下巴埋进了被子里，“还帮我把眼镜找回来了。”

　　温煦不动声色攥紧了拳，指甲用力地抠进手心里，“我很抱歉，昨天，我什么都没有做……”

　　曲琪轻轻摇了摇头，“不用道歉，我们都会有害怕的时候啊……我自己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她甚至笑了笑，“没关系啊，那种情况下，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不参与才是最优解吧。”

　　温煦看着曲琪脸上天真的笑脸，心情复杂。

　　她是在说昨天中午的事情吧……她还以为他是因为昨天在班里没有帮她说话的事情道歉……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昨天放学后，她被围在小巷子里的时候，他就站在3楼教室的窗口，亲眼目睹着那一切……也许只要稍微勇敢一点，稍微果断一点，稍微发出哪怕一点点声响或警告，曲琪就可以少收到一些伤害。

　　这么想着，温煦突然觉得眼眶也开始酸胀。

　　算了，不想了，我可不想在她面前哭。

　　温煦转过身，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把眼泪收了回去。然后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曲琪的病床前。

　　“吃苹果吗？我帮你削。”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