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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心酸 ...

  •   距离那场戛然而止的晚餐,过去了三天。

      漓江艺术小镇因为即将到来的丰收季,空气里都飘荡着一种欢欣鼓舞的忙碌气息。

      舒榆试图将注意力完全投入到新画的构思中,但画纸上却总是不自觉地浮现出那晚雨幕中挺拔的背影,以及那句低沉有力的“有些事,本身就是正事”。

      这三天,李璟川没有再来过任何信息,仿佛那顿晚饭和那个雨夜,真的只是一段轻描淡写、无需挂怀的插曲。

      这种沉默,反而让舒榆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

      周五傍晚,小镇为预祝丰收举办的烟火晚会,将这种躁动推向了高潮。

      天色还未完全暗下,古桥两岸、沿河石阶就已经聚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摊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笑声,还有空气中弥漫着的各色小吃香气,交织成一幅鲜活生动的市井画卷。

      舒榆本不想去凑这个热闹,但房东太太热情相邀,她拗不过,便跟着出了门。

      她选了个相对僻静的河畔角落,靠着柳树,远远望着对岸为燃放烟花搭建的高台。

      人越来越多,摩肩接踵。

      舒榆小心地护着自己,避免被人流推搡。

      就在一阵特别汹涌的人潮涌来时,她踉跄了一下,险些站不稳。

      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掌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一股熟悉的、清冽的雪松气息随之将她笼罩。

      她心头猛地一跳,愕然转头。

      李璟川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侧。

      他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深色长裤,少了西装的正式,多了几分闲适,仿佛只是一个寻常的游客。

      他的手臂自然地在她身后虚虚环着,没有真正触碰,却有效地为她隔开拥挤的人流,创造出一小方令人安心的空间。

      “李璟川?”舒榆惊讶得几乎失语,“你,什么时候来的漓江?”

      她注意到他风尘仆仆,从来都是矜贵的样子如今额角却带着细密的汗珠,像是刚刚匆忙赶到。

      李璟川低头看她,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眸显得格外深邃。

      “下午的会议结束得早,”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想到你之前说过今晚有烟火,就过来看看。”

      前几天吃饭的时候,舒榆只是简单的提过一嘴,没想到这么点小事会被他记在心里。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舒榆知道,从江市到漓江,绝不是“会议结束得早”就能轻松往返的距离。

      他又是特意赶来的。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跳彻底失了序。

      就在这时,“咻——嘭!”第一朵硕大的金色烟花在夜空中轰然绽放,瞬间点亮了漆黑的夜幕,也照亮了李璟川棱角分明的侧脸。

      流光溢彩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明明灭灭,那专注望着天空的侧脸轮廓,在烟花的映衬下,显得有些不真实的英俊。

      舒瑜看得一瞬失神。周围是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和人群的欢呼惊叫,可在他为她隔出的这一小片天地里,她仿佛只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烟花一簇接一簇地升空,绚烂夺目,将漓江的夜空渲染得如同梦幻之境。

      在又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中,李璟川忽然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低沉的声音清晰地钻入她的耳膜,穿透了所有的喧嚣:

      “那天为什么走?”

      这个问题来得如此突兀,又如此直接,像一把精准的钥匙,猝不及防地试图撬开她紧闭的心门。

      舒榆浑身一僵,几乎是下意识地,用一种带着自我保护般的、故作轻松的语气回答:“游戏规则,不是吗?”

      她说完,便紧紧抿住了唇,不敢看他。她感觉到他落在她耳边的呼吸似乎停顿了一瞬。

      然后,她听到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不是嘲讽,也不是生气,更像是一种了然,甚至是一丝极淡的无奈。

      他没有再追问。

      仿佛刚才那个犀利的问题,只是被夜风偶然送来,又被烟花声带走。他重新抬起头,和她一起仰望星空,看着那漫天华彩盛开又凋零。

      舒榆却再也无法平静。

      那句“游戏规则”脱口而出后,她并没有感到轻松,反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空虚。

      她在他面前,总是试图用盔甲和规则来保护自己,可每一次,似乎都显得那么徒劳和幼稚。

      烟花表演在最高潮处落幕,最后一丝光亮湮灭在夜色中,只留下满天的硝烟味和人们意犹未尽的议论声。

      人潮开始缓慢散去。

      “走吧,送你回去。”李璟川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和,仿佛刚才那段短暂的、尖锐的对话从未发生。

      舒榆默默点头。

      回去的路不长,两人并肩走着,却一路无话。

      夜晚的凉风吹散了空气中的燥热和烟火气,也吹不散萦绕在两人之间那浓得化不开的暧昧与沉默。

      他能感觉到她细微的紧张,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一种无形的张力拉扯着他们,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人心慌意乱。

      直到画室门口,李璟川停下脚步。“到了。”

      “谢谢。”舒榆低声道,依旧不敢抬头看他。

      “早点休息。”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似是没有丝毫留恋,步伐沉稳地融入夜色,与那晚雨中的背影如出一辙。

      似乎他来,只是为了看那一场烟火。

      他傍晚时的询问仿佛还在耳边。

      舒榆站在门口,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不知为何心里那阵空落落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比上一次更加清晰,更加让人难以忽略。

      她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推开画室的门。

      打开灯,温暖的光线驱散了室内的黑暗。

      她脱下薄外套,习惯性地伸手进口袋,指尖却触碰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小物件。

      她疑惑地拿出来,摊在掌心。

      那是一枚小巧精致的书签,金属材质,造型是一朵瞬间定格、正在绽放的烟花,工艺极其精湛,每一道光芒都栩栩如生。

      在书签不起眼的尾部,刻着一个细小的、花体的“L”。

      这显然不是她的东西。

      唯一的可能,只能是李璟川。

      是在什么时候?是在人潮拥挤他护着她的时候?还是在回去的路上,那沉默的并肩而行间?

      他又是什么时候,如此不着痕迹地将这枚书签放入她口袋的?

      舒榆捏着这枚冰凉的书签,指尖却仿佛被烫到一般。

      它像一个小小的、无声的宣告,更像一个温柔的、却不容拒绝的印记。

      她试图用“游戏规则”来划定界限,而他,却用这种近乎浪漫的方式,告诉她,他的规则,或许与她想象的不同。

      刚刚李璟川离开的身影还历历在目,舒榆有一瞬间摸不透这位成熟的政客到底要做什么。

      为她而来?似乎又不是如此,送完她后他离开的干脆利落,但只为个烟火,并不至于他能跨越几百公里来这小小的漓江。

      窗外,小镇渐渐恢复了宁静。

      舒榆坐在画桌前,对着灯光,反复摩挲着那枚烟花书签,冰凉的金属逐渐被她的指尖捂热。

      心防上的那道裂痕,在今夜烟花的轰鸣和他沉默的温柔里,似乎又无声地扩大了几分。

      ——

      自那枚烟花书签悄然落入舒榆口袋,又过去了两日。

      漓江的天,孩儿的脸。

      清晨还是晴空万里,午后便毫无预兆地堆起了铅灰色的云层,闷雷在云间滚动,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潮湿与压抑。

      舒榆坐在画室里,面前的画布依旧是一片混沌的底色。

      她尝试将那天烟火晚会的绚烂与心底的悸动付诸笔端,可调色盘上的颜色却总是显得苍白无力。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冰凉的金属书签,“L”的刻痕几乎要烙印进她的皮肤里。

      李璟川没有再出现,也没有只言片语。

      那晚他沉默的离开和这枚无声的书签,像两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至今未曾平息。

      她烦躁地放下画笔,走到窗边。

      江风带着浓重的水汽扑面而来,吹动了案头几张未压实的画稿。

      一场酝酿已久的夏雨,终于滂沱而下。

      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瓦片和青石板上,噼啪作响,瞬间模糊了窗外的世界。

      雨水汇成水流,沿着窗玻璃蜿蜒而下,如同她此刻理不清的烦乱心绪。

      看着窗外她忽然想起,早晨出门写生时,好像将一本常用的速写本忘在了常去的那座临河凉亭里。

      那本子里有她近来许多珍贵的灵感碎片和草图,若是哭了或被泡湿的话可就糟了。

      几乎没怎么犹豫,她抓起一把伞便冲入了雨幕。

      雨水被风挟裹着,斜斜打来,伞骨在风中艰难地支撑。

      等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到凉亭时,裙摆和鞋袜早已湿透,冰凉的布料黏在皮肤上,带来一阵不适的寒意。

      速写本果然还在石凳上,被亭子边缘溅入的雨水打湿了一角。

      她松了口气,将本子小心翼翼护在怀里,转身欲走。

      却在亭口顿住了脚步。

      雨幕朦胧中,一道熟悉的挺拔身影正撑着黑色的长柄伞,沿着河岸快步走来。

      是李璟川。

      他似乎是朝着画室的方向,步履匆匆,裤脚也被雨水浸湿了深色的一片。

      他也看见了她,脚步明显加快,几步便来到亭下,收起了伞。

      “这么大的雨,怎么跑出来了?”他的眉头微蹙,目光快速扫过她湿漉漉的头发和紧贴身体的衣裙,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更多的却是关切。

      舒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李璟川着急的样子,往常他永远是那副深不可测的样子。

      她怀里抱着湿了一角的速写本,有些狼狈地站在原地,“我出来拿落下的本子。”

      她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问,“你呢?怎么又来了?”

      这雨天的突然出现,比烟花费尽心思的偶遇更让她心慌。

      李璟川的视线落在她护在怀里的速写本上,眼神柔和了些许。

      “刚好在附近市里调研结束,顺路过来看看。”

      他的解释依旧简洁,却不再像以前那样无懈可击,反而透着一丝只是想来的意味。

      他看着她微微发白的嘴唇和单薄的衣衫,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穿上,淋湿了容易着凉。”

      “不用。”舒榆下意识地拒绝,他的手却已不由分说地将带着体温和雪松气息的外套披在了她肩上,宽大的外套瞬间驱散了周身的寒意。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重新撑开伞,示意她靠近些。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同撑一把伞,距离比烟火那晚更近。

      他的手臂稳稳地举着伞,大半边伞面都倾向她这一侧,自己的肩头很快便被雨水打湿。

      舒榆裹紧了他的外套,鼻尖萦绕着他独特的气息,混合着雨水的清新,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包裹着她,同时也让她更加心乱如麻。

      她也不明白,明明自己也带了伞过来,怎么李璟川一说“走吧我送你”他们就共撑一把伞了。

      舒榆反思着自己。

      一路沉默,只有雨声哗啦。

      直到画室门口,她将外套脱下来还给他,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他微凉的手背。

      “照顾好自己。”李璟川接过外套,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像是要确认什么,“我晚点还有行程,先走了。”

      他深深地看了舒榆一眼,也不等舒榆回答,似乎也是并不需要她回答什么,再次转身投入雨幕,身影很快模糊不清。

      舒榆回到画室,湿冷的衣服黏在身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换下湿衣,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捧着杯子坐在窗边。

      窗外雨声潺潺,她望着李璟川离开的方向,肩上仿佛还残留着他外套的温度和气息。

      一种微妙的、混合着温暖与不安的情绪,如同这缠绵的雨丝,细细密密地将她缠绕。

      夜深时,雨渐渐停了。

      舒榆却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发痒,头也隐隐作痛起来。

      她以为是白天受了凉,并未十分在意,只早早睡下。

      然而到了后半夜,寒意一阵阵袭来,她蜷缩在被子里,只觉得浑身滚烫,头重脚轻,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

      在陷入沉睡前的混沌中,她恍惚地想,这场病,或许不只是因为那场骤雨,更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那个男人带来的,一场猝不及防的情感风雨,早已在她心间掀起了惊涛骇浪,耗尽了她的心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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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正文完结,段评已开,番外随榜更,新文《应许你》【强取豪夺】已开 【双豪门/微金丝雀文学/微墙纸/男主撬墙角/强取豪夺/双c】 【斯文败类的京圈太子x清纯温婉乖乖女】 【表面清风霁月实则疯批阴湿x表面乖乖实则倔强聪明巨兔】 下一本《钟意你》【py转正】同系列文 【py转正/男c女c/撬墙角/夺好友妻/男主小三上位/拉扯】 【假风流x真没心】 【京圈赌王之子x清纯明艳古典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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