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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何为真相 ...

  •   “阿叔,小公子伤得好重啊,脸白得像纸一样,他是不是快要死了?”小童拉着那个被叫阿叔的男子,轻抹眼泪。

      “闭嘴!再胡说,人没死都要被你说死了。”他坐到床沿,抬手想要检查宋昭的伤势,但又不知在哪。

      江渡提醒说:“伤在后背。”

      中年男子觑了她一眼,张罗身后的小童:“把他翻过来。”

      又起身去屋外拿了药箱进来,趁着这个时候,江渡转向缩在门后的玉儿,轻声说:“跟我出来。”

      宋昭的这处宅子占地不大,院子里又种了棵硕大的合欢树,就更显小了。

      她在树下驻足,看着玉儿,像是又回到了第一次见面,玉儿将头埋得很低,手缩在宽袖里,似乎在藏着什么。

      “你不是应该在宫里么?怎么会在金玉楼?”

      “我,我,”从金玉楼出来,一直到现在,玉儿的情绪都高度紧绷着,如今被问话,再也忍不住,抽泣起来。

      “贵妃薨逝的那晚,我在寝宫整理贵妃生前物,没想到王喜突然带着人来,说皇上已经剃了我的奴籍,贬做娼妓,可是,”她越说越泣不成声,整个人都要晕过去。

      “可是我又不曾做过逾矩之事,为何要贬我为娼?”

      玉儿凄凉地望着江渡,泪珠滚过脸颊,留下淡淡地痕迹。

      寻常女子未入宫前是民籍,入宫后则须改为奴籍。

      民虽然苦,但要知,一日为奴,终生为隶。奴就是权贵们手中的物品,可随意置换,买卖,甚至打死也不为过。

      这便是民与奴之间的差距。

      而成为奴籍的侍女们,在宫中犯了不可饶恕的错后,多半是直接处死,不留活口,万万不会再贬做娼的。

      玉儿依旧在哭,江渡却想起,贵妃薨逝那天,正是王喜传召的自己。

      他和玉儿曾在同一宫殿侍主,玉儿还帮他清洗过墙上字迹,纵然不清楚他们有没有长久的来往,却也有解燃眉之急的交情。

      可王喜却从未提过,在传召自己之前,他还‘处置’了玉儿。

      江渡的语气略显艰难:“王喜没有说是何罪名吗?”

      “没,没有。”

      见她浑身都在打颤,江渡心下一软,指了指合欢树下的石凳:“你坐着回话吧。”

      “多谢江大人。”玉儿小心翼翼地挨着石凳,不敢坐稳,希冀的目光投向江渡,欲言又止。

      “你是有什么想说吗?”

      玉儿藏在袖子里的手挣扎了很久,嘴唇都快咬破了,也没吐出一个字来。

      江渡杏眼微眯,也没有催促,而是静静地等着她的回答。

      人在挣扎的时候,时间总是流逝得极为缓慢,明明只过了几息,却感觉自己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

      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玉儿白着一张脸问:“江大人,与贵妃娘娘,曾是相识吗?”

      江渡一愣:“为何这样问?”又摇头:“只是那次在瑶华殿见过。”

      “可是,那日我在贵妃娘娘的枕下发现了这个。”

      皎洁的月光透过合欢树枝照下来,朦朦胧胧一片,玉儿颤颤巍巍伸出拳头,缓缓摊开,娇嫩掌心处躺着一团纸条。

      在玉儿试探的目光下,江渡迟疑着捏起纸条,却在纸条展开的那一刻,撞进了不知为何的情绪之中。

      纸条的内容很简单:日落黄昏时,镜湖边,游船上,盼与卿相见。

      落笔,江渡。

      看着上面熟悉的一笔一画,她再清楚不过,这正是……自己的笔迹。

      那一瞬间,各种猜测与疑惑涌入脑海。

      作为字迹的主人,她如何会不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也不可能写这样的字条。

      那么,这张字条从何而来,又是何人所写。

      而且,从最终的结果来看,贵妃竟真的如约去了镜湖。可她和贵妃素昧平生,贵妃为什么会赴约?

      还是说……她认识自己?

      江渡被这个想法吓得后退了一步。

      有关儿时的记忆,早就在那场大火中焚烧殆尽了,她唯一记得的,就是找回属于父亲,属于江家的公道。

      静贵妃,她和静贵妃,曾相识么?

      尘封的记忆像装在木桶中,已经干涸的固土,木桶落在地上,裂开缝隙,固土拼了命想往外泄,却纹丝不动。

      呼吸逐渐加重,眼底血丝也慢慢浮现,像是见了鬼一般,玉儿惊悚地起身,却又不敢靠近,只是虚拉着江渡的衣角:“江,江大人,你没事吧?”

      害怕暴露自己的异样,江渡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对她说:“我没事,”又像是对自己说:“我没事的。”

      见江渡这副模样,玉儿不敢再说话,自责地垂下头。

      江大人和宋大人拼死救下了自己,怎可去怀疑江大人?

      藏在袖摆里的手被掐出深深的印子,越想越懊恼,原本淡下去的眼眶,又开始红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静谧的院子里响起脚步声,小童提着灯在十步开外叫她们:“两位客人,小公子已经醒了,叫你们进去呢。”

      清脆的童声打破了诡异的气氛,将字条攥紧掌心,江渡走至小童跟前问:“他还好吗?”

      “阿叔说没太大事,是小公子自己不会武,体魄太差,才受不住那一棍,”说着退到一边替江渡掌灯,往主房去。

      他们到的时候,阿叔的正在替宋昭系绷带:“阿叔你轻点,我都快要疼死了。”

      暗红的衣衫半挂在胳膊上,要掉不掉的样子,头发微微凌乱,浅浅几根粘在唇角,颇有破碎的美感。

      玉儿在看见宋昭半赤的身子后,脸红着没有进屋,江渡却不管这些。诏狱审讯的那些犯人,哪个不是被打得衣不遮体,甚至,有的人连皮都没有。

      感觉到有人进来,宋昭歪着脑袋,见是江渡,眼眸微动:“你来了。”

      江渡点头:“你感觉如何?”

      “没事了,不就是挨了一棍嘛,又不是被捅了一刀”说着他又对着正在整理药瓶的阿叔说:“阿叔,你先带长生出去吧。”

      半夜带伤回来,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有要事相商,阿叔点点头,快速收好药箱后,步伐缓慢地跛了出去,还不忘将门带上。

      宋昭一边避着后背穿衣服,一边邀功似的看向她:“江渡,你现在可是欠我一笔大的,以后要怎么还?”

      江渡刚要说,宋昭就抢了她的话:“先说好了,小恩小惠我可不稀罕。”

      ……

      她随口问:“你想要我怎么还。”

      “论钱,我肯定是不缺的,论官职,我也比你高,既不能升官也不能发财,”那人故作深沉:“不如,你帮我办件事吧。”

      还以为,宋昭又要提什么不可理喻的要求,没想到只是帮他办事,这让江渡松了口气:“什么事?”

      “呵呵,”宋昭笑着,眉眼弯弯,与那颗泪痣一起,勾人心弦:“我现在还没想到,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好。”

      相识以来第一次‘坑’到了江渡,他心情大好,连后背的疼痛都忘却了。

      等宋昭心情平复后,江渡将方才问玉儿的话告诉了宋昭,也给他看了那张字条:“纸上的字迹和我的如出一辙,就连每个笔画的收尾,都仿得极为相似,若非明确知道自己没有写过,连我都不一定能分辨出。”

      宋昭的语气也颇为沉重,但他的侧重却在玉儿身上:“一般人拿到这样的字条,一定会第一时间怀疑你就是凶手,可为何玉儿没有呈到皇上跟前,反而还将字条给了你?”

      又说:“而且上次你还以锦衣卫的身份审讯了她,她都不曾记恨你么?”

      经此提醒,江渡也反应过来,为何当时她没有想到这一点,又听见宋昭说:“关于玉儿被贬娼籍的事,里面也大有乾坤,还是要让人去查一下原因。”

      她点头:“天亮后我就让林仲去查。”

      一个谜团尚未解开,另一个谜团又接踵而至。

      真相究竟为何?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贵妃既然是受约去的船屋,那么当时里面一定有人,否则她不会在船屋逗留。”

      宋昭也点头,继续往下设想:“字条落笔的名字是你,那么在贵妃看来,约见她的也是‘你’,可如果她到了船屋后,发现约见她的另有其人……”

      江渡垂下眼眸:“那么,不管贵妃认不认识这个‘其人’,她都会勃然大怒,而凶手为了不被人发现,则会对贵妃下手,”

      脑中的谜团像是被点亮了一瞬,两人异口同声:“所以贵妃的后脑勺会有一记棍击!”

      但思路依旧还是断在了这个地方,他们又走回了原先的死路。

      凶手在船内,那么他杀了人以后,何时离开的船屋呢?

      不知是否是内心的直觉,宋昭有些悚悚的说:“江渡,总感觉这件案子的背后,藏着个大秘密。”

      这样的直觉她亦有,从一开始的生姜水,到蘋果,再到字条。

      明明都不相关,却又都有一些连接点,仿佛有一双手,在暗中将这些东西交错布置,引她将这些东西串联在一起,织成网,掀开,露出底下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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