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白蜡

28、第 28 章

　　兰箫结束了谈话出来时，宫中的太监告诉他兰筠已经走了，这让兰箫有些纳闷，但很快他从宫里借了匹马，往别院赶。

　　别院的护卫见兰箫独自骑马回来,以为兰筠好不容易出去了，就一定想到街上玩玩，于是笑道：“公子，您怎么放心小姐一个人！”

　　兰箫皱皱眉，他当然不放心兰筠一个人回来，“她回她的闲云馆了吗？”

　　“啊？”护卫一脸茫然的看着兰箫，道：“小姐没有回来啊！”

　　兰箫一愣，筠儿没有回来？怎么可能？也许她到哪里玩去了，也许她想逛逛街，也许……

　　兰箫强迫自己想的情况好些，可是心中隐隐的不安总在提醒他，也许她遇到了麻烦！

　　调转马头，兰箫就飞奔离去，一心一念的想快点找到兰筠。

　　红枫楼的后院，红嫫嫫正坐在花厅里，边喝着茶边瞟着跪在地上哭的死去活来的几个女人。

　　“求您放了我吧！我是被人拐来的。”那个蓝衣女孩边用袖子抹眼泪，边苦苦哀求。

　　“我们也是！我们也是！”另一个圆脸的女孩满眼泪水，“求求您，我已经许了人家，马上就要成亲了。如果您放了我，我们一家都会感激您的。”

　　“红嫫嫫！红嫫嫫！”一个清秀的女孩几乎是爬到红嫫嫫身边，紧紧的扯着她的裙角，急切的说：“红嫫嫫，只要不让我接客，什么活我都会干！”

　　“哼！”红嫫嫫嫌弃的一脚将她踢开，“你们听好了，既然进了我的门，一切都要听我的。不想接客？你当我这红枫楼是什么地方！别忘了，如果不是我好心买了你们，说不定你们现在早就死在没人知道的地方了。”

　　“求求您，红嫫嫫！”女孩们都围拢过来，希望她能再发善心放她们一条生路。

　　红嫫嫫不耐烦的骂道：“一群不知好歹的家伙！”说完冲门口大喊：“都给我进来！”

　　话音一落，几个黑壮的男人走了进来，看到这么几个人，女孩们有些害怕，可是还是不肯死心。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她们带走，好好教教她们这里的规矩。”红嫫嫫冷冷的瞪了她们一眼。

　　“不！不要！”一声凄厉的叫声，一个女孩被一个男人硬从地上扯了起来。

　　“放开我！我不走！放开我！”另一个女孩拼命的与拉她的男子推打，最后被这个男人一掌劈昏，扛了出去。

　　还有一个女孩吓得瑟瑟发抖，被一个男人抱了出去。

　　“红嫫嫫！她呢？”一个黑衣高壮的男人指着一个倚在墙上，神色淡然的粉衣少女问。这个小女孩完全不害怕，甚至一点惊恐的表情都没有，闲适的神态让他以为她只是个看客而已。

　　红嫫嫫早已发现这个小丫头与众不同，当她醒来的刹那只是疑惑的看着周围，当知道了她现在身处妓院时，也只是皱了皱眉，根本没有像刚才的那几个女人般激动。

　　“不用了！你先下去吧！”红嫫嫫冲那个男人挥挥手。男子悄然退了出去。

　　红嫫嫫走近粉衣少女，笑道：“小丫头，只要你乖乖的，就不会有人为难你。”

　　少女微微一笑，“真是难得！天底下竟然有妓院肯收留我！”

　　红嫫嫫一听她的话，心里觉得奇怪，不由得猜想，莫不是她还不知道妓院是干什么的？要不然怎么这种表情？

　　“好孩子！别跟那些鬼哭狼嚎的家伙学，从今以后，你就是红嫫嫫的乖女儿，红嫫嫫一定会好好疼你的。”红嫫嫫笑着哄劝少女。

　　“是吗？不过我还是要好心提醒你一下，凡是做我娘的，下场都很悲惨。”少女语重心长的看着她，仿佛她随时都会大难临头。

　　“怎么会！我女儿这么漂亮，将来不知有多少王孙公子会喜欢，连带着你娘我也能沾沾光，享福还来不及呢！”红嫫嫫到是完全不在意。

　　少女的眼里扬起淡淡的嘲讽，“是吗！如果你真这么想，那就随你好了。”只是怕等不到将来，别说享福了，能保住你的老命都该偷笑了。

　　“来！来！来！被那些粗鲁的家伙带到这里，路上一定累了。跟娘去休息！”红嫫嫫说着就拉起少女的手臂，往外走。

　　少女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只是那双美丽的眸子里充满了无法令人了解的深意，带着戏弄的玩味随她走了出去。

　　一身粉蓝色的上等软缎，细微处还点缀着精巧的粉色小花，外面那如烟似雾般的薄纱层层轻叠数重，裹着个粉妆玉砌的少女，一张稍显稚气的面庞，淡着胭脂，却已艳色夺人，明亮的大眼睛带着些许戏弄的轻蔑，仿佛身处红尘之外笑看俗世的精灵。

　　红枫楼一干妓女看着这个少女心中无不妒忌，妒忌她拥有的青春，拥有的清白，以及那天人之资。这样的女孩拥有的一切都是她们心底今生再也无法实现的，但一想到过不了多久，她也会和她们一样，心中的不平稍稍好转。

　　虽然红嫫嫫领着少女只是从楼里经过，但一群酒色之徒早就垂涎不已，纷纷撇下身旁的女伴，凑到了跟前，幸亏红嫫嫫身后的护院将那些家伙挡了回去。

　　一看这种情景，红嫫嫫脸上的得意更甚，她可以想象的到两三年后她这红枫楼将会是何等的威风。

　　“哼！”一声冷哼从一个角落里飘了出来。

　　又是这种感觉！兰筠不由得环视一周，寻找那道令她不舒服的视线。相较于附近围观的一群白痴的目光，那道目光则更加阴冷而充满了杀机。她觉得那个人就在附近，正看着她。

　　没有杀她，却将她丢进了妓院这种地方，显然是为了某种目的而报复，只是针对的是自己还是大哥，那就不得而知了。

　　兰筠心里还是觉得针对大哥的可能性更大些，毕竟在这京城之内，如此明目张胆的掳劫她，来人背景一定不容小觑。而师兄提到的人也许就是他。

　　随着红嫫嫫上了楼，兰筠仍时不时的瞟着四周，可惜只能嫌恶的撇撇嘴。

　　“什么？这……那丫头年纪还小！”红嫫嫫有些为难的看着眼前一脸严肃的男人。

　　“红嫫嫫！徐大人就喜欢这种年纪的小丫头。总之，大人决不会亏待你的。”男人不以为然的说。

　　红嫫嫫怎么会舍得到手的鸭子飞了呢？可徐大人她可是不敢得罪，左思右想，干脆将几年以后的竞价提前好了。

　　于是，红嫫嫫赔笑道：“大人您也瞧见了，这么多人都看见了我们莲丫头了，实话跟您透个底，不仅是徐大人，还有几位大人也私下递了话过来，小人我有几个脑袋，谁也得罪不起呀！不如这样吧，再过两个时辰就在这红枫楼内，请几位大人一同前来，价高者得。如何？”

　　“红嫫嫫！您老可真会做生意啊！”男人冷笑道。

　　“小人也是左右为难啊！这么明着来，也省下日后其他几位大人找小人麻烦。再来，这还有没听说的，只怕那些人一知道，也会来找小人晦气，那小人这生意还怎么做啊！如果他们知道是这么光明正大的方法，也只能怪自己没赶上，怨不得别人。”红嫫嫫再三解释。

　　“好了！我回府去准备！”男人说完转身离去。

　　红嫫嫫冲着来人离去的方向不满的嘟囔几句。

　　出了红枫院，男人不由得一叹，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家伙，将红枫楼新来绝色少女的消息专门传给了京城几个专爱躏虐少女的家伙，这其中也包括他家的老爷，真是可惜了那个漂亮的女孩了！但可惜归可惜，他还是得奉命行事。

　　红枫楼内

　　“女儿啊！娘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大人看上你了！虽然娘很想将你留在身边，只是这几位大人是哪个也得罪不起啊！”红嫫嫫万分感慨的说。

　　“知道了！”兰筠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意外。

　　“女儿啊！如果可以，娘真希望你再过个几年再经历这些。唉！”红嫫嫫叹了口气。

　　“红嫫嫫！只给我一个人办这么隆重的出场是不是太浪费了，何不将那些准备接客的姐姐也和我一起，人多热闹些，而且也能帮红嫫嫫多赚些钱。”兰筠笑着看着红嫫嫫有些僵硬的脸。

　　“是呀！女儿……想的……真周到！”红嫫嫫本想劝慰兰筠，谁会想到天底下有人知道自己马上要被卖了，还热心帮她出主意的？

　　“可是这鞋……”兰筠皱着眉，神情令人怜爱的看着红嫫嫫。

　　“鞋？鞋怎么了？”红嫫嫫忙凑过去看兰筠的鞋，“没事啊！”

　　兰筠不满的抱怨道：“人家个子矮，会被其他姐姐比下去的！”

　　“啊？”红嫫嫫有些呆楞的看着兰筠。她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明白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丫头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兰筠伸出手指，冲红嫫嫫比画，道：“我要后跟这么高的鞋！”

　　“什么？”红嫫嫫再次怔愣住了，不知该做何反应。

　　“还有，如果想让那些人看清我们，不如将台子以长形延伸到客席中，岂不看的真切！”兰筠懒懒的说。

　　“啊！是啊！只是……”红嫫嫫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极好，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妥，却又说不出来，于是，又变成了这样。

　　“既然如此，您老还不忙去！毕竟只有两个时辰而已！”兰筠看着她有些不耐烦的说。这人年纪大了就是脑子不太灵光！

　　“好……”红嫫嫫张着嘴巴想说什么，但脑中却是乱做一团，只得随口一应，转身走出了兰筠的房间。

　　红嫫嫫发现她一向引以为傲的口舌在这个小丫头面前根本派不上用场，而且总是被她牵着鼻子走，想想还真是让人懊恼。

　　当兰筠看着小丫头捧着刚取回的鞋，真为古人的效率而叹服，一个时辰而已，真让人难以相信。

　　这只鞋是按她的要求做的，只是那鞋底三寸的后跟却是后加的，但那上面也精细的绣着红色的莲花，与黑色的皮面相应成辉，竟显妖娆。

　　整个红枫楼都开始了紧张的忙碌，但一切都是现成的，若不是有今天的状况，他们也会再两天之后举行。木器店的老板正好有用于做长形台子现成的东西，于是一切都在顺利的进行。

　　得到消息的人纷纷带着银票赶来，一进门，就有些诧异的看着延伸出来的戏台，楼内的人正忙着将座位排在长形台子的两侧。台上铺着红色的地毯，一直垂到地面。

　　“这是干什么呢？”一个红枫楼的常客跟一个丫头悄悄打听。

　　女孩白了他一眼，道：“那个小妖精的意思，我怎么知道。”一看眼前的臭男人就是冲着那个黄毛丫头来的，于是脸色阴沉的很难看，连带的语气也差了好多。

　　男人咧嘴一笑，轻浮的挑起女孩的脸，“怎么好端端的生气了！如果大爷今天能抱得美人归，明天就赎你出去。”

　　女孩拍掉他的手，不屑的一哼，“你？就凭你那几个钱也想抱美人？省省吧！也不看看今天这是什么场面？告诉你，没有万两黄金，就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什么？”男人有些吃惊的看着她，“怎么那么贵！不就是个小丫头嘛。”因为大大超出了自己的预期，不小心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女孩不理会他，径自忙去了。可一旁听到他们谈话的人无不惊讶的合不拢嘴，纷纷看着怀中的几叠银票，叹了口气，但他们仍不死心。

　　衣着华丽的人陆续进来，被引到各自的位子上，不仅大厅里人满为患，连楼上的过道里也站满了人。红枫楼里的妓女们虽嫉妒，但也想看看，于是提早捡了好位置。

　　整个大厅里红艳非常，布置的仿佛是谁家的喜堂一般！

　　红嫫嫫笑着走上了台，冲着所有人福了一福，道：“话不多说，老规矩，价高者得。”说完，就退到了一旁。

　　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第一位，情儿姑娘！”

　　就见一位身着浅黄衣衫的女孩，低着头，手不自在的扯着衣角，一小步一小步的挪了出来。只是站在台上，根本不敢走到前面来。

　　红嫫嫫看着着急，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快步走了过去，小声道：“给我抬起头来！”严厉的声音让女孩猛得抬起头来，可眼前一大堆的人令她更加羞怯的不知所措。

　　红嫫嫫冲众人笑道：“我这孩子怪害羞的，不过，瞧瞧这身子骨，再瞧瞧这皮肤，绝对香软细滑，再看看这水灵的容貌。各位大爷，可看仔细了！”

　　台底下人们的眼神各异，有人的眼睛都变绿了，还不住的吞口水，摩拳擦掌，他们就喜欢这种调调的女人，不过也有人却只是冷冷的一瞥，根本不当回事。

　　那些有自知之明的不敢妄想，退而求其次，你两百两，我三百两的叫价。

　　红嫫嫫的笑脸也随着越加高昂的身价而咧的更大。

　　再一个上场的女子窈窕丰满，媚眼如丝，娇艳的仿佛盛开的山茶花，她一上台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那款款而来的曲线玲珑的身形，柔媚的笑容，以及那诱惑的眼神，勾动了所有人的心。红嫫嫫满意的看着那女子，不愧是她训练出来最得意的女儿。

　　于是，同红嫫嫫预想的那样，她的身价超过了五千两，让其他妓女好一阵眼红。

　　再接下来出场的女子各异，身价也各不相同。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对那个少女的期待就更加强烈，而不满的情绪就更加高昂。终于，在众怒快要爆发时，红嫫嫫赶紧宣布她的出场。

　　厅内光线一暗，台上却分外亮眼，突然垂下条条薄纱，悠远飘渺的音乐回荡在大厅上空，所有人都仿佛被乐声牵引，浮想联翩。不知何时，缓缓飘落了无数玫瑰花瓣，一时间落红满径。

　　乐声骤然一转，变得迅捷而节奏明快，令人全身的血液都快要随之沸腾了。

　　一个少女身着黑色与艳红相间的长裙，合着明快的节奏，蹋着铺满花瓣的地毯，从容的走来。白皙的手臂完□□露在外，一双纤细匀称的腿在走动中时隐时现，妖娆的身段配上那张倾城的容颜，顿时惊艳全场。

　　但很快，人们被她凌厉的眼神，冷傲的神态所震慑。那潇洒爽利的步伐不带任何扭捏与迟疑，高昂着头，优雅而自信的展示着自己的一切。

　　全场的气氛的都变得有些诡异，人们已完全从美色中惊醒，心中情色的欲念都被她浇息，满心满眼都是高傲难侵的她。

　　很难想象长相如此稚气的少女却会拥有那种摄人心魄的神态，那种自信以及蔑视一切的高傲，即使是当世的男子也不一定能拥有吧！

　　全场一片肃静，连红嫫嫫此时也有些不知所措，心里不由得发凉，这……这样的女孩……谁敢要啊！

　　兰筠笑着看着四周，她想让那个躲在暗处的家伙知道，她绝对不会如他所想的那样，即使身处在妓院里，一切仍旧不会像他预想中的那样发展。

　　突然，一声凄厉的叫声响起，兰筠仿佛没听到般，踩着三寸高根鞋轻松的从一只肥大的手背上踩了过去。原来一个家伙竟然伸手想摸她，其实这个家伙对每个女子都如此占便宜，只可惜这次栽了跟头。

　　红嫫嫫有些慌乱的看着那个抱着手直喊疼的胖男人，他可是京城里最难惹的家伙，搞不好明天她就得关门。

　　正当红嫫嫫气得要上前教训兰筠时，楼上一阵混乱。原来有人打了起来。

　　兰筠一见那个白色身影，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下一瞬间，大厅里一片黑暗，顿时，人们乱成了一团。

　　等大厅里好不容易恢复了亮度，众人才稍稍安下了心，但仔细一看，兰筠早已不在台上了。

　　人们还没回神，一群官兵就将红枫楼包围了，所有人都不得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