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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惟有自知(下) ...

  •   [六]

      天渊廿二年春,边城雁城再起叛变。

      父皇唤了我前去御书房,推门而入的那时,我见到他一袭锦织黑袍,面色凛然,直挺挺立于房内。他站在我面前,深邃的眸光射向我,那一身黑衣衬得他气寒如雪。

      “是笙儿来了啊。”我未曾行礼,父皇却已经开口。结束这莫名的对视,我不再揣测他心中那似有若无的深意,换了张娇俏的面皮,走向前去行了礼:“佻河见过父皇,父皇金安。”

      父皇对我一直都是这般善意而温和,不像待其他的公主皇子般若即若离,我一直都相信,这一切绝不单单只是因为我善于伪装,最重要的是父皇给母妃的宠爱——甚至胜过了皇后。而我,作为一个聪明的公主,从不娇蛮横行,我只晓得是终有一天我要出了这宫门去,且是去嫁人。

      而今,一切皆随我愿。

      “笙儿可知今儿个父皇唤你前来是所为何事?”而立之年的父皇依然英明神武,他眉目间的霸王之气似有那么一丝与他的相似,我只轻抿了唇,用那女儿家的娇柔声音道:“笙儿自是不知的,父皇这些日来忙得紧,笙儿可是好久都不父皇,心里一直叨念着父皇呢。”

      他听了我这话,朗声而笑,中气十足:“你这丫头啊,鬼灵精一个,就晓得讨父皇的欢心。罢了罢了,父皇就入了你的套了,你且说要父皇如何为你罢。”

      我故作茫然:“父皇要如何为笙儿自是父皇的主意,笙儿岂可脸皮这般厚实地讨要起来?父皇可折煞笙儿了,父皇是笙儿的父皇,无论如何为笙儿安排都是好的,笙儿自当跪谢。”

      他再次朗声大笑:“笙儿啊,几日不见,你这嘴是愈发甜到父皇心里去了。”他说着朝那尉迟摩看了眼,继续道:“今儿父皇是为了安排你的终生大事才叫你前来,自小笙儿便是有主见的可人,今天父皇若要将你许配于尉迟将军,笙儿可是愿意?”

      听了这话,我面上一红,娇羞叫道:“父皇,哪有这样的事儿?父皇做主便罢,为何要特意唤了笙儿前来,莫不是父皇以为笙儿是不知羞的姑娘家?”言及此,我的语气里满含了怯生生的怨怼,十足是个未出阁的雏儿娇态。

      “自然不是,笙儿可是父皇的心头肉,父皇是怎地忍心?”他看向尉迟摩,朗润的声音中含了一丝浅浅的歉意:“如今雁城叛乱再起,本是你与卿彦完婚的大喜日子愣是被这恼人的事给占了去,父皇心中对你有愧,这不唤你前来,问问皇儿意见如何。”

      我自是听得云里雾里,不解道:“那末,父皇唤笙儿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沉吟良久,父皇都没再说话,而是尉迟摩慢慢道:“卿彦请公主共同前往雁城,相随相依。”

      相随相依。

      我不曾知晓这护国大将军尉迟摩曾有过多少女子,亦不曾明了他内心里那深深浅浅的意味不明,我只道是这一颗女儿心不由了我去,殷红自燃,热热烈烈宛若那天皇兄指尖的梅。

      转身,我对上他向我投来的深邃目光,似如初见,他沉静的眸,幽深的柔情,竟能在父皇的面前如此猖獗地释放,恣意而优雅。我想我这十六年华的心,这婚嫁年华的人,是再难从他那如潭般的无底洞里逃生,突然记起那天在枯木边上,我的一阵心悸。

      “将军,将军此言可是当真?”

      “末将不敢戏言,若是公主随末将前去,末将定要护公主周全,拼命而为。”

      御书房外,我站在他面前,恨这一颗死心不再如水,平地里起了波澜。剑如眉,炬如目,他抚上我青丝翻飞的额,滑至颊处,柔声轻唤我:“遥笙,遥笙。”顿了顿,他道:“佻河,我可唤你笙儿?”

      香腮染霞彩,柳叶似眉,我只倾了一颗心,溃不成军。

      艳阳下,我望见他衣角那一株紫金丝线织就的矢车菊,笑靥嫣然,我道:“随卿彦作主罢。”

      [七]

      池前草绿,殿后花红,一株红杏开得如火似荼欲出墙。我知道,终有一天我将出了宫去,是去嫁人。天遂我愿,却折了半,我是将要出了宫去,却不是去嫁人。

      启程往雁城前一天,我来到禧和宫拜别母妃。

      风韵犹存的美艳女子端庄坐于窗前,那身影凋零如枯瘦的花枝,落红满地却是暮景,母妃竟是真老了。我看着,心头就生出那末一番哀伤离愁来,揪得紧。

      “母妃,笙儿明日要去雁城。”

      她缓缓起身,慢步至我身前,葱葱玉指经年,染了那么几绺浅纹,我的脸上微痒,她道:“笙儿是决定了吗?你父皇可有同意?”

      “自是父皇的恩准,母妃且放宽心罢,笙儿自会保得周全。”

      “笙儿,还会回来见母妃吗?”她并不待我回答,撤去抚上我脸颊的手,背对我,道:“尉迟摩乃是将门虎帅,那末一副霜雪冷的硬心肠却偏偏生得一具俊皮囊,笙儿可是真的想好了?”

      记起他眉目温和,柔声唤我笙儿的景,我盈盈一笑:“母妃,卿彦待我是真心亦真情,笙儿即便是入了将军府,亦是不忘母妃的。”

      她顺手执起一支钗,来到我身后,轻言道:“既是如此,你莫要忘了母妃今日劝你这一句,遥笙,这世间情爱惟有自知,莫付他人。”

      告别母妃,我又来到黎的宫中。他今日换了一袭白衣,胜雪的风华,清然绝世的容颜始终配不了他一身羁狂,我暗叹,笑他:“皇兄今日可是要上演一出?竟这般清傲,只可惜了皇兄满肚子歪思,怕是损了那情绪,破了气氛还砸了台面。”

      他自榻上起身,至我面前伸手勾住我鬓间发丝,轻扯,温声道:“今天是日从西边出了?佻河竟也会与皇兄调笑了?”他放开那青丝,一只手抚上我背上肩胛骨处,他问:“疼吗?还是皇妹心中甚喜,甜意浸骨,再难明了何谓痛?”

      我只笑笑,道:“皇兄,佻河明日便走。”

      “那今日你是特地来与我告别?”

      “皇兄是最疼佻河的兄长,佻河自当是要来知会一声的。”我转身,定定锁住他那一双混浊的桃花眸,竟于那瞬间窥见眸底猝然而现的清明,“皇兄,可否应了佻河一事?”

      “且说。”他走至桌边坐下,倒了一杯茶,悠然啜饮。

      我嘴角勾起抹浅笑,问道:“皇兄可看得上看不上九儿?”

      他放下瓷杯,声含戏谑:“佻河是要我收了她?”

      “明明心似明镜,遥笙,你这又是何苦?”在我走出门后,他这一句话说得凄寒。我滞步,却不回头,只惨然一笑,“皇兄你又何尝不是如此?这一生,你是遥笙的七哥哥,莫要学那孩童般的稚气。”顿了顿,我继续道:“那一日,多谢你告知我花家余党一事,遥笙谢过,告辞。”

      [八]

      雁城。

      花落花开,人去人来,边城的道上竟是繁华如斯,我一度以为这里会是一地凄凉,然,这儿雁飞草盛,竟是热闹得紧。奈何山月不知心中事,我坐在这寂寞的楼阁里,心中空落。

      来到雁城近半月光景,卿彦却始终按兵不动,也未见那乱臣贼子的余党作孽,风平浪静,很是宁和。我嘴角绽开一抹恣意的笑颜,算算时间是差不多了,出声唤道:“九儿,为本宫更衣。”

      皇兄最终没要了九儿去,说是这丫头的身份配不上他太子的美名。卿彦对我说,他不放心我一人来这边城,留了九儿也好多个照应,留了的好,我便不再执着于九儿的归宿。卿彦每晚都会来我房里,稍坐片刻,闲聊上几句,他便离去,又在我额上印下他唇上的温热。

      今日,他邀我去塞外赏景。

      九儿为我上完妆时,张青刚好前来接我。我披了一身戎装,带着九儿跟了他去。一路上,九儿那张叼嘴叽叽咕咕说了没个停:“青侍卫,你是将军的近身侍卫?你在将军府可是干了多年活的长工了?”

      张青听了这话,轻笑一声,音色浑厚而沧桑,他道:“不是长工,青是将军的家仆。”

      “可将军待得张侍卫你这般好,怎地是仆?将军会责罚你么?”

      “不曾。”

      听了这,九儿讷讷地低了头,红着脸轻道:“将军待下人可是真真的好。”

      我心尖一颤,那股子闷气又从心底窜上来,搅得我难受,深吸了气,未曾唤出声,我只一人忍着,听着九儿和张青的言谈。半个时辰功夫,车便行至了未然山。

      走下马车,他一身黑衣站在那平地处,双眸看向我,我笑着迎上去,他便执起我的手,轻握住,道:“笙儿可喜欢这风景?”

      我看这周围空旷的大地,而草正香,心中似是灌满了那末一种恣意的豪情,突然就记起了皇兄,他那一身子的轻佻骨头,他笑颜里的深意——

      “卿彦,我们何时回去?”

      他站在我身侧,挡住不远处袭来的劲风,有力的一双铁手握住我一边肩膀,紧了紧,他将我揽入怀中:“笙儿是想回京都去了?这里,不好吗?”

      我微笑道:“好,都好。笙儿只是问问,卿彦觉得好的地方,都好,我,都喜欢。”

      天神般俊逸的男人笑得开怀,他微侧过头,我循着他视线看去,见到张青和九儿两人聊得欢畅,还小打小闹起来,我道:“卿彦,你看那两人,可是相配?”

      他沉默些许,声音渐冷:“笙儿可是想要拉一次红线,做回红娘了?”

      我转过头,扬起一抹深深的笑意:“也没什么不好罢。”

      这天夜里,回到楼阁,他留了下来。

      “卿彦,你在这等我些许时候,笙儿去沐浴更衣,可好?”我说着,红了脸低了头,娇羞的女儿态尽显,这颗心却是慢慢平静下来。

      他黝黑的眸子定定看了我一会,道:“笙儿去吧,我在这等你。”

      我没有让九儿进来帮忙,一个人入了浴池开始沐浴,身在这池中,心内突地涌现一股莫名的悲。母妃,我的母妃,笙儿定将是个不孝女,想着,我的嘴角露出一抹凄凉的笑意,犹记得她告诉我的那一句:遥笙,这世间情爱惟有自知,莫付他人。

      我不会忘记。

      一刻钟的光景,他走了进来。健硕雄伟的身躯站在浴池边,那一双黝黑深邃的眸定定锁住我,下意识地我只是静静看着他,顿了会儿才晓得我该有女儿家应有的姿态,我该羞涩地躲,一如皇母与父皇面前的那个佻河公主,是羞涩且可人的。

      他只在嘴角勾起邪佞的笑意,眸光中的深意越发明显,我看得到,却只读不懂。让水没过我的锁骨处,我娇声开口:“卿彦,你……”

      他不答,只是笑得邪肆,不断靠近,那身影像足了我那不成器的七哥哥,还记得我叫他的那一声黎。心中的忐忑似是被抹了平,我红了脸,心却依然不动任由他靠近,在他一只脚跨进浴池的瞬间,我尖叫了一声,转身就要钻进池水里。

      一只刚劲有力的铁手霎时搂过我的腰,把我从水里带出,我还未回神,整个上半身就裸露在空气中。他似是顿了下,随即用了力带我到他怀里,水里扑腾起曼妙的水花,溅落在我脸上他的身,那衣服已然湿了透,紧贴着他,而我却是□□。

      他的气息不匀,抱紧了我,沉声在我背后道:“笙儿,你这肩胛骨的伤……是怎么了?”

      我几乎红遍了全身,任由他抱着我,手却抓得死紧,用一种女儿家该有的娇羞声音回道:“自小就有的,母妃说,是笙儿不乖,摔着了,才留下的痕。”

      “可看来才刚愈合,笙儿,最近又受伤了?你这丫头,看起来端庄秀丽的娇人儿,怎地这般调皮不爱惜自己?”他的声音冷冷的,那是一贯的语气,却暗含了一丝不自然,我揣测着,那是因了他经历的女子并不多。

      “卿彦,你如何晓得我不爱惜自己?”我轻声问他,感觉到一股子温热的气息喷在肩胛骨处,浑身一颤。

      “笙儿,我们回去吧。”

      靠着他,我笑得凄凉:“好,随卿彦作主便是。”

      [九]

      他来我房里接我时,我正脱了九儿的上衣为她上药,那二十杖责打得狠,愣是让九儿那娇嫩的背脊撕裂了口,他进来那会,我心知,人却不动,直到他走到我俩身边,才惊呼出声:“卿彦——”

      九儿闻声即刻回头,脸似那天边的霞彩般,慌乱抓了几把衣服便跪下:“将军,九儿……九儿知错了,将军……”

      不待她开口,我便道:“九儿有何错?是本宫愿意为你上的药,你且收了便好,将军不会怪罪于你。”

      他未说话,眉宇间透着不悦,眸里那幽黑的色彩愈发浓郁,顿了许久,他道:“出去罢,整理好了,半个时辰后出发。”

      “是,将军。”九儿应的乖巧。

      我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将九儿给我的那瓶伤药放在了桌上,那瓶身上雕了一朵紫金色的矢车菊,却艳丽如血。

      坐在回京的车上,我轻笑着望向他,从盐城启程那刻起,他便未露笑颜,我道:“卿彦今儿个是怎么了?莫不是没有剿灭那反贼,怕父皇怪罪?”

      他只淡淡回我:“无妨,圣上自有主张,我交了差便是。”

      “嗯,那便好。”说着我转头看向车外,九儿那丫头心里羞涩得紧,愣是不愿与卿彦同车而坐,这会儿与张青骑了一匹马在边上走着,我道:“卿彦,九儿与青是真真的相配,回了京便给他们定了婚事罢,这一趟来边城,可算是唯一的收获。”

      沉吟许久,他冷声道:“不必了,这婚事路上办了便好,青的性子我了解,他不爱张扬,且让他们两人做对平常小夫妻罢。”

      “哦?青,不是你尉迟家的家仆?”

      “无碍,他自小与我一起长大,我不曾把他当做下人。”

      点点头,我笑得很是灿烂:“卿彦待下人可真是好,与青的情分正如我与九儿那丫头那般呢,真好,真好。”

      卿彦言出必行,在路过曲城的那几天,便让青与九儿办了婚事,吹吹打打却不闹腾,仅几个人的婚宴,倒也显得温馨。我心想,黎未收了那九儿,如今九儿遇上青,还能过上好日子,自是足够,我也该放心了。

      在曲城拜别了青与九儿,我跟着卿彦回了京。

      其实,从一开始,我便知晓了这开头,却始终猜不中那结局。仓促的婚事,这一趟雁城之行,我不过是用眼睛告诉心,我的自欺欺人该有个结束的时候。

      是结束了,在我到达京都的那一天,正是邬妃娘娘赐死的那天。

      我的母妃,我竟是见不到她最后一面。

      站在她的尸体边,我一滴泪未流,只笑着看向前来的皇兄,道:“黎,你不该如此。”

      “笙儿,我只能为你做如此之多,你……好自为之。”说着,他来到我身侧,偌大的禧和宫,只我与他二人相对,他道:“遥笙,自小你便是个惹人疼的孩子,如今出落得这般惹人爱了。”

      “黎,莫要取笑我。”

      “遥笙,这世间的情与爱……”

      “惟有自知。”我接了他的话,转过身,不再言语。

      母妃,我是猜中了这开头,却猜不中这结局。我只道,我爱卿彦,却不曾料想,我原来更爱自己。

      [十]

      天渊廿二年四月,查明,邬妃与反贼花祥嵘里外私通,乱后宫,赐三尺白绫。

      同年四月,太子黎剿灭花氏最后余党,于初九日斩杀在午门外,大将军尉迟摩奉皇命亲自行刑。

      我至今记得那天的场景,他接了圣旨后看向我的眸光,是恨。

      是,我早早便知晓,尉迟摩心中的那人儿不是佻河,不是遥笙,而是九儿。

      初遇的那天,那一抹惊艳为的不是我的回首却是九儿那调皮的小舌头;送我回宫那一天,他只道:“九儿姑娘,不必担心……”,他担心的不是我这心悸却是九儿那心慌;而那二十杖责,换来的不是九儿的乖巧,却是他一瓶良药,九儿只道将军待下人可是真真的好,她只不知,尉迟摩只待她这一个下人那般好。

      可他却猜不中这结局。

      我这肩胛骨的伤是母妃所为,而九儿肩胛骨的胎记却是天生。我的伤不过为了证明一颗心究竟落在谁的身,而九儿的却是铁铮铮的事实——花氏余党的证据。

      九儿逃不过死。

      任他尉迟摩百般护她,为她宁弃那份爱,让她与青成了亲去,九儿也逃不过死。

      余党不灭,死的便是尉迟摩;余党若灭,死的是那九儿。尉迟摩本可用他一命换得九儿一命,却无法用他一心的爱恋换得青的忠诚。原因无他,尉迟摩自小的家仆张青,爱的——是他。黎不费吹灰之力就让青交出了九儿,带回京都。

      “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是不是?!”这是他第一次对我怒吼,可我相信也是最后一次。

      我轻笑,道:“自然。”

      “为何如此?”

      “尉迟将军莫不是以为我佻河会用自己这一条命,去为你换了九儿那一命?”冷笑一声,我在他面前坐下,道:“将军是高估笙儿了,笙儿确是倾了一颗心与将军,却未付这一命与你。将军,这世间的情爱莫不是自知。”转过身,一滴泪自眼角滑落,我道:“午时将至,将军且行,笙儿不送。”

      “公主这般的人儿,尉迟自知爱不起。”

      却是爱不起的,我这般的人儿,遥笙自小爱的,惟有自己。

      尾声|行刑

      斩首那天,我去了刑场。

      九儿是自小陪在我身边的婢,无论如何我也是要去送她这一程的。奈何我从来不是赶上的人,总是迟了那么一步,待我到达刑场时,他已经全身浴血,手提人头,站在暮春萧瑟处,双目赤红似血。

      我笑了,笑得很开心,很粲然,这结局我是猜不到的。

      他的手死死抓着那包人头的布,上面滴着血,妖娆若梅。我突然记起那天皇兄指尖的花朵,红得可真是瘆人。我身上穿着的正是那天皇兄要我穿的那件烟纱锦罗裙,他说过,我穿这件可真真的美,倾城倾国。

      我慢步走向尉迟摩,相信此刻我嘴角的笑靥亦是如这一身华服般倾城又倾国的,我在他面前一丈处站定,盯着他手里那染血的布,那双沾满血渍的手——

      我道:“乃拎着人头,洗手了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惟有自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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